第1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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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二三歲時漸漸明了心意,到后來追去瀘州,直至?xí)x王回京后因國喪而耽擱,流年如同逝水在不經(jīng)意間滑過,秋盡夏至,四時流轉(zhuǎn),春花盛開零落了許多回,昔日的豆蔻少女愈來愈高挑,明朗活潑之外偶爾也學(xué)會了傷春悲秋。驚覺這些變化時,韓采衣才明白,原來她已經(jīng)十八歲了。 自那年初遇,竟已是八年時光。 其實(shí)何嘗不羨慕謝璇和唐婉蓉?身邊有夫郎陪伴,膝下有稚子承歡,許多女兒家最渴求的,也無非是這樣平實(shí)熨帖的幸福。 可她還是固執(zhí)的守在閨房,等那個人來提親。 遠(yuǎn)處的沿堤楊柳葳蕤生姿,細(xì)長的柳絲兒浮于水面,參差的掩映著后頭古樸雅致的院落。 恍然憶起很多年前,她同謝璇在謝堤上游玩,小院外綠柳拂堤,那個少年郎佩玉衣錦,言語神情令人如沐春風(fēng)。那時的韓采衣還不曾對這位殿下多留心,還貪戀著跟唐靈鈞一起打鬧的歡暢淋漓,直到后來,不知從何時開始,目光不自覺的往他身上流連——那份從容與通透,溫和與蘊(yùn)秀,令他與所有的少年截然不同,像是春日的陽光灑在院子角落里,安靜又溫暖。 而她即便習(xí)慣了上躥下跳,卻很想像墻根下的貓兒一般,慵懶的沐浴在柔和春光下。 半日歡笑,叫人心神皆暢。 韓采衣已有許久不曾來謝池游玩,被一番打趣后想起舊日之事,便蠢蠢欲動的要到謝堤上走一走。唐婉容和謝玖也都頗有興致,溫百草從前極少來這里,聽說謝堤上有不少好去處,便也跟著一起走走。 這樓閣里就只剩下了謝珺和謝璇。 畢竟姐妹心有靈犀,對面許少留時常瞟過來的目光不止謝珺感受到了,就連謝璇都有所察覺,于是很自覺的以怕熱為由,賴在了樓閣之中。待得韓采衣她們出去,謝璇才開口,“jiejie打算一直這么避著?” “你也覺得我該跟他再談一次?” “嗯,我也覺得。”謝璇咬重了那個“也”字,握著謝珺的手微微一笑,“恐怕當(dāng)日和離,許大人還是負(fù)氣的,所以許多話沒說清楚,至今都覺得遺憾。我雖不該多摻和,不過jiejie這般坐臥不安,我瞧著也難受啊。” 確實(shí)坐臥不安,被許少留的目光那樣瞟著的時候,謝珺哪兒都難受。 她已經(jīng)和離了,走出慶國公府,除了許融之外,跟許少留已經(jīng)沒有太多干系。而他那種藕斷絲連的目光,確實(shí)讓她渾身難受。 謝珺意有所動,拱橋那邊許融已經(jīng)蹬蹬蹬跑過來了。半日松快,此時的規(guī)矩也沒那么重,他跑到謝璇身邊,仰著臉滿是期待,“皇后姨姨,弟弟meimei該醒來了吧?” “醒來了,我?guī)闱魄啤!敝x璇牽起他的手,轉(zhuǎn)向側(cè)間。 側(cè)間里的龍鳳胎才睡醒沒多久,正頭并頭的吐奶泡泡玩。盈盈好動一些,側(cè)著個身子面朝昭兒,將哥哥放在外面的手拿來玩,昭兒任由她折騰,被糊了滿手的口水也沒什么意見,目光落在襁褓外的一架繡屏上,在彩繡的河山間流連。 許融瞧著有趣,偏頭跟謝璇探討,“meimei好喜歡玩手,上回我把手指頭遞過去,她就握住了不放?!痹儐査频那屏酥x璇一眼,見她沒有反對,便把手指頭伸過去蹭蹭盈盈的臉蛋,“小公主,小公主,我是表哥?!?/br> 盈盈顯然是被這新來的表哥吸引了,丟開昭兒的手,張開嘴笑著,捧住了許融的手,卻沒往嘴里送——她如今挑剔得很,除了自家嫩筍般的手指頭和親哥哥的手,旁的一概不吃。 被嬰兒牢牢攥著,許融顯然小心翼翼,又覺得高興,趁著謝璇跟奶娘問話的時候,在兩個小寶貝臉上各自香了一口。 昭兒被這動靜打擾,不滿的瞪著許融,扭頭一瞧自家meimei竟然捧了旁人的手,就有些怔怔的,眨巴著眼睛瞧了片刻,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meimei居然丟下他,去抱著別人的指頭玩! 許融嚇壞了,還以為他是因?yàn)楸蛔约河H了不滿,忙小聲哄著,“殿下不哭,殿下不哭,我……我……我給你唱歌聽?!睂χ鴭雰壕o張,竟然連話都有些結(jié)巴了。于是小心翼翼的唱起謝珺給他唱過的催眠小曲兒,才慢慢安撫了昭兒的不滿,便又破涕為笑。 這頭三個孩子其樂融融,樓閣之外,謝珺同許少留隔著三四步的距離相對。 謝珺面上水波不興,是一如既往的客氣,倒是許少留剛才喝了些酒,情緒起伏之下有些難以自禁,目光籠罩著謝珺,“……就當(dāng)是從前我錯了,不該擅做主張納了崔鳳,叫你不快。融兒很依賴你,我母親……即使我們已經(jīng)和離,母親還總是惦記著你。謝珺,一年多了吧?你懲罰我的我已受了,昔日的錯處我也已明白,回來吧。你還是慶國公府的少夫人,不必為生意奔忙,也不必和融兒兩處相隔。只要你回來,過去的全部劃清,咱們還是一家人?!?/br> 他的身姿還是跟從前一樣儒雅,甚至更添成熟男子的韻味。 謝珺卻再難生出當(dāng)初的那種怦然心動。 大概對他的心已死寂,所以即使春風(fēng)燎原,于她而言,還是揚(yáng)不起半點(diǎn)火星。 “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我既已選擇和離,就不會回頭?!敝x珺緩緩開口,往后退了兩步,出乎意料的心平氣和,“少留,慶國公府門第貴重,你在朝中前途無量,何必囿于過往?!?/br> “可我為過往而遺憾?!痹S少留的手扶住了旁邊的桌案,“你當(dāng)初提出和離的時候,我生氣、憤懣、惱怒,所以不曾挽留,更不愿意軟語低頭。隔了一年,現(xiàn)在才覺得遺憾,你是我的妻子,是融兒的母親,我不想就這樣錯失了你。” 可遺憾又如何呢?兩人早已和離了,婚事斬?cái)嗟臅r候,所有的感情都已割裂。 謝珺瞧了許少留片刻,沒有半點(diǎn)猶疑,“醒醒吧,射出去的箭,哪有回頭的?!?/br> 那道愈來愈有風(fēng)韻的背影已經(jīng)離去,許少留卻還怔怔的站著,頭一次覺得茫然無措。朝堂上起落沉浮,他自認(rèn)眼光獨(dú)到,幾乎能將每一位同僚的心思揣摩得熟透,看人幾乎從未錯過。而今,他卻覺得茫然。 這樣的謝珺,似乎同他所認(rèn)識的完全不同。 那個端莊沉默的謝家長女,識大體、懂分寸、諳規(guī)矩、知進(jìn)退,處事圓融,得體大方,是最為合適的慶國公府少夫人。而漸漸離去的這個女人,她舍夫而去,從尊貴的公府少夫人轉(zhuǎn)身成為沉浸衣鋪的商人,疼愛著兒子,卻又不肯回到丈夫身邊。甚至剛才那堅(jiān)定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都跟從前的溫婉截然不同。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謝珺? 許少留離開的時候稍稍有點(diǎn)失魂的模樣,韓玠同他相識日久,從前只在許少留和離的時候見過這副神情,如今重溫之下,頗為感慨,“朝堂上端方穩(wěn)重,碰見個情字,也還是難逃一劫。你jiejie還是不肯?” “jiejie當(dāng)然不肯!”謝璇靠在韓玠的懷里,臨窗遠(yuǎn)眺,還能看見謝珺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jiejie外頭瞧著溫婉和氣,其實(shí)很驕傲的。許大人不管性情還是志向都不適合jiejie,只盼著將來能有個人出現(xiàn),愛重她,護(hù)著她,兩個人能為彼此的處境考慮,攜手往前走?!?/br> “以我的了解,要等你jiejie緩過來,這得好些年?!?/br> “其實(shí)也不必非要緩過來?!敝x璇伸手環(huán)著韓玠的腰,喃喃,“碰見了合適的人,就會有很多讓人意料不到的事。就像是高大人在外是冷臉閻王,對著溫jiejie卻是慈眉善目,溫存體貼。就像采衣看著諸事不縈于心,碰見了晉王,就還是愛出神。等jiejie碰見了那個人,許多事也就不足為慮了。” 韓玠深有同感,“說得很對,就像我在朝堂上立志做個明君,令天下升平,百姓富足,到了你跟前,就什么志向都沒了?!?/br> “這是罵我紅顏禍水呢?”謝璇伸手捶在他胸口。 韓玠輕輕捉住了,手臂一攬,將嬌妻鎖在懷中。 窗口送來湖面的涼風(fēng),湖光云影之側(cè)金樓玉闕,威儀皇城之外江山萬里。那些固然是令人心潮澎湃的絕世風(fēng)景,于韓玠而言,此時這一隅之內(nèi)卻是天底下最叫人貪戀的景致,她的柔膩肌膚,她微微亂了的呼吸和嬌嗔,她隨呼吸起伏的雪峰和緊緊貼過來的腰臀。 失而復(fù)得的圓滿,肌膚相貼的溫柔,勝過所有的錦繡榮華。 因元靖帝駕崩而推遲一年,又為隆慶小皇帝駕崩而推遲數(shù)月的春試終于在六月落下帷幕,張榜的那一日,謝府迎來了滿滿的賀客。 十八歲的謝澹金榜題名,喜中探花。 數(shù)年寒窗苦讀,又小小年紀(jì)就在韓玠和許少留等人的指點(diǎn)下接觸朝堂事務(wù),謝澹平常就愛思索,閑時請教琢磨,考場之上斐然文采佐以真知灼見,一篇文章寫出來令主考官拍案叫絕,名動京城。 皇帝的小舅子中了探花,這一日的謝府自然是久違的喜氣盈盈。 宮廷之內(nèi),得知消息的謝璇將送到韓玠唇邊的果子收了回去,“就因?yàn)樗菄耍惚憧桃鈮核娘L(fēng)頭,以示避嫌?哼,原來你也是這樣俗!” 到了嘴邊的美食哪能讓它飛了,韓玠當(dāng)即撈住謝璇的手腕,將果子搶過來吃了,順便將她的指頭含進(jìn)去吮一吮,嘆氣道:“你當(dāng)真不知我的苦心?” “欺負(fù)澹兒還有苦心?”謝璇才不信。 “進(jìn)士及第后有探花宴,要由探花郎遍園摘花,踏遍京城。這樣好的差事,我不給俊秀年輕的小舅子,難道給那兩個已有家室的?” 這樣一說,謝璇才算是順了氣兒。謝澹如今都十八了,先前是謝老太爺?shù)募倚ⅲ笥质莾晌换实鄣膰?,婚事一拖再拖,至今都沒定下人家。她這里兒女雙全,最疼愛的弟弟卻還孤身一人,謝璇有時候想得多了,夜里夢見謝老夫人去世,謝澹又得守孝三年時,簡直能哭出來。 如今韓玠既然已有這個意思,自然是打算給謝澹挑個好姑娘了,謝璇還算滿意,“幫澹兒挑人可以,不過都得我掌眼,還得澹兒愿意,也不能因?yàn)槌蒙系氖卤浦⑹裁粗爻贾?。?/br> 韓玠應(yīng)著,最后搖頭無奈,“我這皇帝當(dāng)?shù)谜胬??!?/br> 這是真話,謝璇經(jīng)常去御書房給韓玠解悶,有時候瞧著那堆滿案頭的奏章幾乎將韓玠淹沒時,恨不得全都拿出去燒了。此時聞言而動,乖覺的幫他揉著雙鬢,“晚上幫你捏捏好不好?新學(xué)的,很管用?!?/br> 這當(dāng)然是美事了,韓玠自然樂意,湊過去在謝璇臉上親了親,又閑閑解釋,“聯(lián)姻可是籠絡(luò)朝臣的好手段,總能事半功倍,你瞧前頭那些皇帝用的多順手。到我這兒,后宮就你這么一個寶貝,后妃這個皇子是沒法用了。難得有個當(dāng)王爺?shù)牡艿?,原本也能多娶幾個側(cè)妃,誰知又守著我meimei——總不能去給采衣添堵吧?!?/br> “給小舅子添堵也不許!”謝璇搶著威脅,“你可就這么一個小舅子?!?/br> “所以我常常在想,真到了這一步,我該禍害誰去?!?/br> 謝璇環(huán)上他的脖頸,“玉玠哥哥英明神武,只消安安穩(wěn)穩(wěn)的撤了司禮監(jiān)的權(quán),歸權(quán)給內(nèi)閣,朝堂上下清明和順,哪還需要用這些手段?說起來,晉王打算什么時候安排禮部去提親,采衣她耳朵里都快被嘮叨出繭子了?!?/br> “臘月安排,明年二月成親——日子是采衣挑的?!表n玠輕笑。 建寧二年仲春,晉王陳惟良迎娶靖寧公府千金、得封縣主的韓采衣,轟動京城。 今上唯一的弟弟迎娶昔日的meimei,禮部幾乎用了全部心力,排場鋪陳皆做足了功夫,帝后二人的賀禮流水般送到了晉王府,兩處的喜宴完畢,韓玠又特地在南御苑設(shè)宴,廣宴群臣,同慶大喜。 二月里草長鶯飛,春風(fēng)剪柳,南御苑重絲竹管弦依約,窈窕屋姿婀娜,從清晨熱鬧到后晌,赴宴之人才意猶未盡的回去,順道再給新婚的晉王和韓采衣道賀。 待得人都散盡,傍晚的春風(fēng)依舊和暖,韓玠索性放縱恣肆一回,攜了謝璇和一對龍鳳胎,到謝池上游湖。自他登基以來,這謝池便告別了從前的沉寂,除了每月一回的謝池文社之外 ,帝后二人常常御駕親臨,縱覽湖光。 仲春的湖面水波粼粼,遠(yuǎn)處的滿堤楊柳已然轉(zhuǎn)為新綠,柔嫩的柳枝隨風(fēng)款擺,拂水成波。乘舟橫穿湖面直抵謝堤,兩側(cè)湖石上綠波微漾,有才醒的彩蝶盈盈飛過岸邊的斜逸花枝。 當(dāng)年初臨謝池,謝璇也只是仰慕其中蘊(yùn)藉風(fēng)流。彼時謝堤上滿是高門貴戶的千金公子,寶馬雕車,錦衣麗服,暗香盈盈,語笑隨風(fēng),迤邐蜿蜒的謝池邊上盡是蓬勃富麗,而她只是謝家默默無聞的六姑娘。 而今湖光水色、柳風(fēng)鳥鳴,一切風(fēng)景如故,人事卻已悄然改換。 謝璇將盈盈抱在懷里走著,感慨之下稍稍走神,待回過神才發(fā)覺胳膊有些發(fā)酸,這小公主雖還只是個嬰兒,抱得久了還是覺得沉重。她轉(zhuǎn)手就把孩子遞給韓玠,于是當(dāng)今皇上左手是皇子,右手是公主,兩個孩子奶聲奶氣的叫著“父皇”,齊齊湊過去在那俊朗的圣顏之上邊親邊舔。 韓玠被親得措手不及,等兩個小寶貝總算松口,便肅然將他們遞給后頭的嬤嬤。 謝璇瞧著他那副別扭的模樣,心中暗笑,便取了娟帕幫他擦拭,被韓玠攬入懷中。 帝后二人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的摟抱,伺候的宮人習(xí)以為常,各自低下頭去,繼續(xù)從容的跟著緩行。倒是謝璇憋不住,低聲笑道:“孩子親你是喜歡你,瞧瞧這嫌棄樣子,就不能寵著點(diǎn)兒?” “你就是個心軟耳軟的慈母,我可得當(dāng)嚴(yán)父。”韓玠肅容。 “不過昭兒將來要做太子,確實(shí)該好生教導(dǎo)。”謝璇無奈,旋即抿唇打趣,“咱們皇上擔(dān)負(fù)了此等重任,只好由我來寵著孩子了?!?/br> “嗯,你寵孩子——”韓玠飛快在她臉上輕了一下,壓低聲音,“我寵你?!?/br> 即便成婚已有數(shù)年,他不經(jīng)意間說出的情話還是叫謝璇怦然心動。 仲春的晚風(fēng)溫柔的撫動心緒,謝璇站在長堤上瞧著湖對岸的的巍峨宮墻,那里頭飛檐翹角、恢弘肅穆,是天底下最莊重富貴的所在。時至今日,謝璇依舊覺得這像是一場夢,有時候都覺得不真實(shí)——有她這樣的皇后嗎?不必太過費(fèi)心宮闈瑣事,不必去發(fā)愁后妃宮嬪,偌大的皇宮里就她和韓玠廝守,閉上重重宮門,在書架前擺一張長案來相對習(xí)字,明明身在帝王宮闕之中,卻能尋出家的味道。 “玉玠哥哥,”她隔水遠(yuǎn)眺宮墻,“時間久了,我慢慢變老,你會不會納妃?” “不會?!表n玠答得斬釘截鐵 。 他怎么如此篤定,想都不帶想的?謝璇心里沒底,“為什么?” 這還用問嗎?韓玠心內(nèi)失笑。 舍去永世求來這一生的圓滿,多少時光都嫌不夠,半點(diǎn)都不容旁人打攪。每一個跟她相伴的日子,都是生命中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圓滿時光,那樣彌足珍貴,他哪里舍得浪費(fèi)?時光流逝,年華漸去,他牽著她的手漸漸變老,對她的愛也只會與日俱增。 只是這些,韓玠都不會告訴謝璇。 那是他的秘密,永遠(yuǎn)藏在心里,不舍得叫她知道、令她難過的秘密。 韓玠睇著她,“因?yàn)槟惚?。?/br> ……莫名其妙,居然說自家的皇后笨!謝璇舒展手臂環(huán)在他腰間,狠狠捏了一把。 是夜?jié)馇槊垡猓鄵沓脸了?,恍恍惚惚的,韓玠又開始做夢。夢里沒有了曾經(jīng)的惶惑與孤獨(dú),他像是跋涉在高山險水與荒漠戈壁之間,身子卻未覺得疲累,甚至覺得輕盈——閃現(xiàn)過無數(shù)遍的夢里,他還是頭一回這樣輕松的走向那座漆黑的石峰,沒了彼時的沉重絕望,心里竟似隱隱有愉悅。 夢里再一次推開那石門,意識沉墜之間,又感受到了那份燙熱。 只是這次他能夠睜開眼睛,看到那熾熱的烈焰,和石峰底下壓著的黑色巨龍。眼前盡是火紅色的光芒,漸漸融了那冰冷堅(jiān)硬的黑色石峰,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卻看到那黑色的巨龍緩緩騰空而起,周身的漆黑剝落,漸漸泛出金色的光澤。 龍翔于天,韓玠意識昏沉,恍惚之間,覺得自己似乎與那巨龍化為一體。 他是真龍?zhí)熳?,跋涉回到過去,是為尋回?fù)磹?,也是為了自救。夢境中,這個荒唐的念頭清晰又突兀的竄入腦海,令他訝異。身體像是隨著巨龍騰空翻飛,時而高升時而俯沖,他猛然自夢中驚醒。 身上是明黃色的寢衣,帳頂上金龍盤飛,處處昭示他皇帝的身份。 韓玠怔忪片刻,吁了口氣。 果然是皇帝當(dāng)久了便開始自命不凡,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滿目的繡龍與記憶混雜,竟然織出了那樣荒唐的夢境。他哪是什么真龍?zhí)熳樱贿^是個曾經(jīng)失去摯愛、拼盡努力才尋回圓滿的苦行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