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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魅王毒后在線閱讀 - 第485節(jié)

第485節(jié)

    為了皇后,他一直苦苦地撐著,現(xiàn)如今,最強大的敵人被連根拔起了,他也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走吧,你這一生,過得太苦了。

    ……

    椒房殿內(nèi),玄胤陪在床前。

    小德子抱著一摞奏折走了進來,瞅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有些日子沒早朝了,御書房的奏折也堆積如山,太傅大人挑了幾個重要的,您要不要過目一下?”

    玄胤臉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沒看見皇后病了嗎?皇后要是好不了,朕還批閱什么奏折?!”

    小德子的脖子縮了縮,但見對方?jīng)]大發(fā)雷霆,還是壯著膽子勸慰了一番:“娘娘是憂思過重,調(diào)養(yǎng)幾日,必定能大好的,娘娘如今昏迷不醒,您便是守在跟前兒也沒用,要不……奴才書桌給您搬來,您就在椒房殿辦公如何?”

    玄胤抄起床頭柜上的茶杯朝小德子砸去,小德子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下,額頭被砸了一個大包,當即跪在地上,惶恐道:“奴才該死!”

    “你是該死!都忘記做奴才的本分了!朕要怎么做,需要你來教?要不要把皇帝讓給你做得了?”玄胤語氣如冰地說道。

    小德子嚇得手臂猛顫,折子嘩啦啦掉了一地:“皇上贖罪!皇上贖罪!”

    玄胤指著他的鼻子:“要不是看在你是皇爺爺留給朕的人,就憑你這副德行,朕早把你大卸八塊了!還不快給朕滾?滾得遠遠的,朕不想再看到你!”

    小德子屁滾尿流地爬出了內(nèi)殿。

    寧玥幽幽轉(zhuǎn)醒,耳畔還回旋著玄胤暴怒之下的話音,張嘴,虛弱地說道:“皇上又生氣了?氣大傷身?!?/br>
    玄胤忙拉過她骨瘦如柴的手:“你都這樣了,還擔心朕傷不傷身,照朕說,傷身了才好,你這病痛,合該朕也替你一半!是朕太自私了,沒顧及容卿的身子,讓他風里來雨里去,生生折損了壽命……皇后……朕對不住你……”

    話到最后,已是難掩哽咽。

    寧玥微微紅了眼眶:“不怨皇上,是臣妾沒用,不愿與接受那些朝臣的示好,大哥為怕臣妾腹背受敵、中宮不保,才屢屢請戰(zhàn),在朝堂上下艱難行走……若早知這樣,臣妾就是與那些人坑壑一氣又怎樣?臣妾不要他這么辛苦……”

    玄胤知她是悲傷到了極點才會口不擇言,就算讓她重來一次,她也不會做個jian臣手中的傀儡皇后,他撫摸著她臉頰道:“快別自責了。”

    “臣妾如何不自責?臣妾是他meimei啊,卻連他身子虧空成那樣都不知道……臣妾以為他還有很多年的活頭……”寧玥泣不成聲,“他在外面血雨腥風,臣妾卻躲在這宮圍之中,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用命給臣妾換來的安逸……”

    “那照這么說,朕就是殺死他的幫兇了。朕明知他不易cao勞,還準了他請纓西上的折子,是朕間接害死了他,你要怪,就怪朕吧。”玄胤難過地說。

    寧玥用被子捂住頭,哭得渾身顫抖。

    “皇上,娘娘,太子殿下和小公主求見?!遍T外,冬梅輕聲稟報。

    被子里的哭聲戛然而止,玄胤眸光動了動,對冬梅道:“讓他們進來吧?!?/br>
    皇甫澈與皇甫傾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各自手中捧著一個裝了食物的托盤。

    “父皇,母后?!倍斯ЧЬ淳吹匦辛硕Y,連一貫調(diào)皮搗蛋的皇甫傾都乖巧溫順得不像話。

    玄胤笑著看向二人,眸光掃過他們手中的托盤:“這是什么?”

    皇甫澈道:“聽聞母后近來胃口欠佳,兒臣與meimei親自包了些餃子,想請母后品嘗,兒臣做的是牛rou番茄餡兒,meimei做的是玉米蝦仁餡兒?!?/br>
    “很好,都是你母后愛吃的?!毙焚澷p地點點頭,望向床內(nèi)已經(jīng)收拾好情緒的寧玥道:“孩子們做的,好歹嘗一點吧。”

    寧玥頂著紅腫的眼睛,露出一抹蒼白的笑意:“母后還不是很餓,給父皇吃吧。”

    “可是母后,我們是給你做的呀!”皇甫澈睜大眸子道。到了這個時候,不屑扮嫩的他不介意拉面子。只要母后能好起來,他什么都愿意干的。

    寧玥還是不想吃,可對著孩子的一片赤誠之心,又很難講出拒絕的話,她垂眸,艱難都說道:“你何必這么逼我?”

    一生氣,又忘記敬稱了。

    玄胤倒是不在意這些,攬住她肩膀道:“不這么逼你,真看著你餓死嗎?我做不到?!?/br>
    你對誰都心狠,唯獨對容卿、對孩子,柔軟如水。

    皇甫傾捧著盤子來到床前,奶聲奶氣地說道:“母后,你為什么要哭呀?是舍不得舅舅嗎?他們說舅舅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要很多年以后才能回來,要不……我們給舅舅寫信吧?讓舅舅別玩那么多年,早點回來,傾兒也想他呢?!?/br>
    寧玥抱緊了女兒。

    ……

    到底是不忍心讓兩個孩子失望,寧玥逼自己吃了幾個餃子。玄胤見這一招果真有效,立刻免了皇甫澈與皇甫傾的功課,讓他們寸步不離地守著寧玥。

    但這也不是長久之久,寧玥本就想把自己龜縮起來,玄胤偏要把她最狼狽懦弱的一面呈現(xiàn)在孩子的眼皮子底下,堪堪強撐三日,第四日便郁氣結(jié)胸,吐出了鮮血。

    玄胤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暴躁得將太醫(yī)院十名太醫(yī)全都打入了天牢。

    山雨欲來,整個皇宮都籠罩著一股可怕的氣息,宮人行在路上,也再不敢大聲說話,彼此碰了面,都只是點頭而過,有不懂事的小宮女追著小太監(jiān)在御花園跑了一個來回,回頭就被掌事姑姑罰進了慎刑司。

    一時間,人人自危。

    又過了數(shù)日,步入初夏,寧玥的病情依舊沒有絲毫進展,玄胤也不敢再拿孩子去激她,就這樣陷入了無可奈何的焦灼,直至六月二十一號下午,素衣覲見。

    素衣曾是容卿的貼身女官,聽聞入宮前便受過容卿的恩惠,后在菩提宮偶遇容卿,便發(fā)誓為容卿肝腦涂地,除容麟以外,她是唯一能夠照顧容卿飲食起居的人。

    饒是早過了容卿的孝期,她依舊穿著素白裙衫,頭戴素白絹花,看到形同枯槁的寧玥,憶起容卿,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掉了下來。

    玄胤看了她一眼,道:“喊你來,不是讓帶著她哭的,若叫她再掉半滴眼淚,容卿的陵墓你也別守了!”

    素衣自請為容卿受陵,甘愿一輩子帶發(fā)修行,替容卿誦讀經(jīng)書,盼他往生輪回,眼下聽了玄胤的威脅,不敢再啼哭,收拾好表情,步入了內(nèi)殿。

    寧玥睜著已經(jīng)流不出淚水的眼,怔怔地望著帳頂,如同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娘娘?!?/br>
    聽到人叫她,她也不理。

    素衣勉力擠出一抹笑容,在床邊坐下道:“娘娘,是我啊,素衣,您還記得我嗎?”

    寧玥慢悠悠都看向她:“大哥身邊的素衣?”

    “是的,您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彼匾潞芗?。

    寧玥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是病了,又不是傻了,哪里不記得人?”

    素衣險些落了淚:“娘娘……”

    寧玥淡淡地移開了視線:“找我有事嗎?如果是來勸我吃飯的就算了,我實在是沒胃口,不是故意不吃?!?/br>
    素衣?lián)u頭:“我不是來勸您吃飯的,我是來向您辭行的,我已經(jīng)得了皇上的恩準,不日要前往封地督造公子的陵墓,之后便長居那邊,不會再回來了?!?/br>
    “這樣啊……”寧玥捏緊了手指,“可是我舍不得怎么辦?”

    這個舍不得,自然不是舍不得素衣,而是舍不得容卿的骨灰。

    素衣喉頭脹痛,將淚意逼回眼,底,說道:“娘娘,臨走前,奴婢有些話想對您說?!?/br>
    “是不是大哥有什么話沒來得及寫進信里,所以讓你囑咐我?”

    “不是的,娘娘,公子把錦盒給我的時候就交代過,他要說的話全都寫在信里了?!?/br>
    “那你還來做什么?向我告別嗎?”

    “是,也不全是。奴婢想來找您,是因為聽說了您的情況,再三猶豫之下,決定把一些真相告訴您……”言及此處,素衣的臉上浮現(xiàn)起一絲糾結(jié)之色,“公子原本是不讓奴婢與您說的,可奴婢實在是不忍心看著您繼續(xù)糟踐自己。”

    寧玥慢悠悠地看向了她:“你們有什么事瞞著我?”

    素衣低頭,抿了抿唇:“是公子和小公子的事。您一定很奇怪吧,為什么公子出了這么大的狀況,小公子都沒有回來?”

    這段日子,只顧著傷心,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確把這一異狀忽略了,以容麟與大哥的關系,怎么可能連大哥過世都不回來吊唁?她是哭糊涂了吧?居然把容麟給忘了。

    “容麟為什么沒回來?他跟我大哥吵架了嗎?不能吧,我每次問大哥,他和容麟怎樣,大哥都說挺好……”難道一切都是在騙她?

    素衣苦澀一笑:“事到如今,我也好什么隱瞞的了。娘娘,其實小公子與公子……已經(jīng)五年多沒有任何往來了?!?/br>
    寧玥眸光一顫:“怎么可能?容麟不是三天兩頭給我大哥寫信嗎?他們不是定了一個……一個什么五年之約嗎?沒有任何往來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們早就分手了?”

    “分手不分手,我不清楚。五年之約的事……有是有,但是與您所知道的不一樣,他們不是中秋節(jié)才擬定的,而是早在……早在大年初四就……就有了。那會子您生產(chǎn)完,公子一言不發(fā)地離開,給您留了一封信,說和小公子游山玩水去了,等公子回來,孑然一身,告訴您,他與小公子定了五年之約……”素衣自嘲一笑,“其實,小公子早在大年初四那天便被他娘親帶回北域了,公子太難過,怕待在盛京讓您瞧出異樣,才誆騙您他與小公子出游了?!?/br>
    寧玥合上眼眸,抽了一口涼氣:“竟是這樣……大哥一走九個月……竟是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呀?我還當著他的面恭喜他和容麟終于修成正果……他當時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快要難受死了,卻還對著我笑……”

    已經(jīng)干涸的眼底,再次涌出淚來。

    素衣忙上前,為她擦了淚道:“娘娘,您別哭了……我告訴您這些,不是為了讓您更難過,是不希望您再自責……公子的死不是您導致的……您千萬別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怎么不是我?我但凡早一點發(fā)現(xiàn)他的心事,我都不會讓他一個人在南疆苦苦掙扎這么多日子?我簡直不敢想,他是在什么樣的心境下,聽我一遍遍地調(diào)侃容麟和他?”寧玥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里流出來,滴在素衣手背上,烙鐵一般guntang。

    素衣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道:“您不能這么想。公子自己已經(jīng)夠苦了,您過得好,他才算有一些安慰。公子的身體,您可能不是特別清楚,其實早在入住菩提宮時,公子就明白自己活不過二十五,但遇上您后,他順利地度過了二十五歲生日,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又偷來了幾年光陰呢’,他的早逝,是注定的,與您無關,與任何人無關?!?/br>
    “可如果我能對他好一點,他興許還能多活幾年……”

    “多活幾年又有什么意義?等不到那個人,每日都是折磨,不如這般去了,也是一份解脫……”素衣終于還是哭了出來。

    寧玥淚眼朦朧地看向他:“我大哥和容麟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事,說來有些久了,還是您生完小太子和小公主不久,好像……是大年初三的晚上,夫人找公子談了一次話,第二天,夫人就把小公子帶了。奴婢當時并不在場,還是有一次公子喝多了酒,與奴婢說起那幾日的事,奴婢才知他二人之間竟還有這一段隱情。”

    “五年之約是怎么回事?也是假的嗎?”寧玥追問。

    “這倒不是假的,夫人與公子說,他們家就小公子一個孩子了,還指望他傳宗接代的,公子心軟,便答應了。那五年之約,便是如此定下的?!?/br>
    “不是直接與容麟定的?容麟知道嗎?”

    “這……這個奴婢不清楚。”

    “如果是大年初四定下的,如今已是六月,豈不是五年半了?容麟沒有回來!他沒履行約定!”寧玥像是終于恍然大悟,整個人頓住,眸光犀利。

    素衣點頭道:“公子每日都會在手札上記載他們分開的日子,公子去世的那天,手札上寫著……五年四個月又二十一年……”

    寧玥心如刀割!

    素衣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公子的身體是早就虧空了,最后一年更是大量服用禁藥……他自己也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他的死……不是您造成的,他只是想用為數(shù)不多的時間,努力為您做些什么,不要等他不在了,您還那般艱難……所以您千萬不要自責,不要覺得是您讓公子cao勞過多,事實上,能為您cao勞,公子才反而覺得滿足。如果您一定覺得他的死是由于某些原因造成的,那個原因也不是您……和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是高興的……他不止一次地告訴奴婢,每次他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看沖他笑,他便又能活了……”

    素衣重復又啰嗦地說著,生怕寧玥不理解她的意思。

    寧玥呆怔地點了點頭:“你不用說了,我全都明白了。大哥待我,就像是我待太子和公主,生怕給他們的不夠多,就算為他們死也是一種欣慰?!?/br>
    素衣忙不迭地說道:“是的,娘娘!奴婢想說的就是這個!您帶給公子的天倫之樂,讓公子走得沒有遺憾……”

    寧玥搖頭:“不,素衣,他有遺憾?!?/br>
    ……

    玄胤回到內(nèi)殿時,素衣已經(jīng)離開了,床上沒人,玄胤心口猛地一驚,以為寧玥跑到哪兒去做啥事了,面色發(fā)白地朝小隔間找了過去:“玥玥!玥玥!”

    “我在這兒,怎么了?”寧玥從浴室出來,披著單薄的褻衣,頭發(fā)濕漉漉的,以一塊潔白的棉布束著,眼底依稀可見斑駁的血絲,可見又大哭過一場。不過眉宇間已沒了之前的黑氣,精神好了許多。

    玄胤長長地松了口氣,上前撫著她肩膀道:“沒什么,我以為你……”

    寧玥微微地彎了彎唇角:“以為我想不開?”

    玄胤挑眉。

    寧玥笑道:“我想開了,不會再折磨自己了?!?/br>
    玄胤狐疑地瞇了瞇眼:“真想通了?不會是唬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