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于殊于越也被宋知夏的話給逗笑了,說來也確實好笑,擲人反被擲,還被砸破了頭,的確是可憐見的。 三人笑作一團,另一邊,齊公子卻苦哈哈地在接受眾人的圍觀和憐憫。 齊公子頭上包著那么明顯的白繃帶,走到哪兒都能吸引一大波的關注,從他踏進宴席廳開始,就時時刻刻地在接受眾人的明面打量和暗地議論。 齊公子的父親也在廳中,他召來兒子,問明了兒子頭傷的來由之后,反手就拍了他一掌,正正落在他的傷口之上,齊公子再次哀嚎起來。 兒子擲人反被擲,還被花砸破頭,這事齊老爺都沒臉說,可是與他同桌的都是地位身份差不多的人,有兩三個還是與他關系極親厚的親友,他們好奇想問,齊老爺也不能避口不談,只能含糊地說明了緣由。 這一說倒好,親友們哈哈大笑,還特地把齊公子叫了過去打趣,很快,一傳二,二傳四的,與齊家有親戚交情的賓客都聽說了齊公子的事,宴席散后,一個個都跑來圍觀他,并對他致以親切的憐憫之情,這讓齊公子尷尬非常,深深后悔在花園中的魯莽之舉。 早知道宋二娘這般厲害,他還哪里敢去招惹她啊。 第139章 新流言 花園里的事很快就在賓客間傳播開來,雖然女眷這邊,宋知夏只與于殊于越說過,且于殊于越也守口如瓶,沒有對第三人說過,可是男賓那邊,齊公子頭上那么明顯的傷,全宴席廳的人都看到了,且散席后與齊家有舊的賓客們都知道了齊公子頭傷的來由,還對他致以親切的憐憫之情,他們回去休息時又與自家親近的賓客說了這件事,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一夜之間,所有男賓都知道了這件事,到了次日早晨,男賓與自家的女眷們碰面時再說了這件事,于是,不過一個時辰,所有的女眷也都知道花園之襲的全部過程以及后續(xù)了。 宋知夏再一次出“名”了,只是這名也是分兩邊的。 在男賓那邊,她的力大武藝高成為了眾人的談資,眾人都覺得她不愧是將門之女,承襲了其父的神力,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后來又聽說明石夫人喜歡她,他們又覺得宋知夏說不定能繼承明石夫人的衣缽,成為新一代的奇女子。 而在女眷那邊,宋知夏就多了“招蜂引蝶”“心機女”兩個標簽。 這么多女子聚在花園里,為什么偏偏就她一個人遇到了三個男賓? 遇到也就遇到了,玩什么擲花的游戲?豈非是在借花傳情。 知道自己力氣大,手下也不留神,把三人中相貌最好的齊公子給打破了頭,是不是想借著這事,來一個“千里姻緣一線牽”?以為齊公子破相了,她就能借機上位么?哼,好心機! 勾搭了齊公子還不算,竟然還借著齊公子見到了李公子,李公子還親口向她討?zhàn)?,請她寬恕齊公子三人,她這是在李公子面前搏臉面送人情么? 好大的臉!也不想想自己的名聲早就爛了! 一個不潔之女,竟然還敢肖想李公子,真是癡心妄想。 再想到去年的拜師之事,不過是個武將之女,還是新起的暴發(fā)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拜在了書蘭先生的門下,還借機高攀上了明石先生,到處散播明石先生看重她的流言,真真是不要臉,果然是暴發(fā)戶之女,毫無世家的風范,為了抬高自己,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來。 宋知夏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jīng)在各位夫人和小姐們的心中成為了“毫無廉恥之心的心機女”。 宋知夏被排擠了,被孤立了,除了于殊于越,根本沒有人與她說話。 遇到這樣莫名其妙的排擠孤立,宋知夏自然不會就此自憐自傷,她從容動用五感,從周圍人的言談中探知其中的因果緣由。 在花園里走走停停的閑逛了一圈,宋知夏就聽明白了這些人的邏輯,真真是,莫名其妙,腦子進水了。 宋知夏不屑與人爭辯,口舌之爭不是她的長項,以自己的短處攻擊對方的長處,那是自取其辱,所以她只是在心中起了一個長表,上面記清楚某某小姐說了她的壞話,某某小姐保持中立不予評論,某某小姐為她說了辯白之語,哪些人壞,哪些人好,全都在她心中的這個長表里,日后若有機會再遇到她們,有怨報怨,以直報直,何必只計較今日的口舌之爭是,來日方長嘛。 這邊宋知夏受到了排擠孤立,但是宋知夏適應良好,而且已有腹案,那邊張氏也一樣受到了排擠孤立,但是她不知緣由,分外難過。 張氏是宋知夏的生身母親,世人相信一言一行皆有家教,宋知夏如此沒有教養(yǎng),她的生身母親自然該擔其過,女兒的不好一定是從母親那邊學來的,女兒是個“心機女”,那么母親也一定是個口蜜腹劍的心機婦人,夫人們因此對張氏極為排斥,不愿與她有一星半點的關系。 張氏在夫人堆中受了幾次無視,甚至冷言冷語之后,羞憤的躲回了院子,不再出門。 明石夫人每日里要見許多女眷客人,不知道張氏的處境,待到她向別的夫人介紹張氏,卻被對方委婉勸說她遠離張氏時,明石夫人才發(fā)覺花園之襲的影響遠比她所預想的要大。 前日壽宴時,她特意把宋知夏帶到主桌,并向主桌上的賓客們夸贊宋知夏,就是為了防止有人故意歪曲此事,本來簡簡單單的一場少年人之間的玩鬧,不該引申出過多的陰暗猜測,沒想到她這么做后,依舊有人這般惡意猜測,還明晃晃的表現(xiàn)出來,一點兒也不知道分寸。 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生長在太平年月的人,見識、眼力和腦子,都不如在動蕩亂世中拼闖出來的人,若是當日主桌上坐的是她的老姐妹們,哪里還會鬧出這種事。 明石夫人的臉色當下就不好了,她的苦心沒人看懂,她看中的衣缽傳人還被人排擠,真是,不順心的很哪。 明石夫人的地位超然,且她年紀大了,輩份很高,在夏國的老一輩人中,明石夫人已經(jīng)是最高一輩了,所以她不需要顧忌太多人,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不必忍著受著,直直白白的表現(xiàn)出來就是了。 明石夫人的地位和輩份擺在那里,就算她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底下的夫人們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更何況明石夫人身健體壯,曾經(jīng)的殺伐果斷更令她的氣勢分外厚重強烈,當她冷下臉,外放心中的不痛快時,底下的夫人們都收斂了聲息,低垂著頭,不敢言語,尤其是那個委婉勸著明石夫人遠離張氏的夫人,更是頭低得不能再低,面上一片慚紅。 “不過是一件少年人的玩鬧,竟然也能被說成這樣,這事的事端原本是那三個少年郎魯莽無禮挑起的,結(jié)果卻由一個女孩子來承擔非議,呵呵,實在是可笑?!泵魇蛉碎]上眼,揮了揮手,“老婆子我累了,你們也不必陪著了,都回去休息吧?!?/br> 對著這些小輩,明石夫人很想訓斥她們幾句,可是想想她們不是自家的小輩,訓斥了反而惹人生怨,還不如眼不見為凈的好,更何況,有時候當面訓斥還不如冷眼旁觀,當她們吃了苦頭,就知道當眾說人是非是要受大教訓的。 底下的夫人們?nèi)绔@赦令,趕緊起身告退,魚貫而出。 明石夫人閉目沉思了一會兒,讓丫鬟去請張氏和宋知夏過來。 過了片刻,張氏和宋知夏來到了明石夫人面前,張氏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事,心中還在為各位夫人們對她的排擠而羞慚難過,此時見了明石夫人,面上也有些尷尬難堪。 明石夫人看著張氏,如長輩般慈祥的勸慰:“旁人的議論和排擠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她們不知道事情經(jīng)過,只知道憑空猜測、人云亦云,若是你事事都放在心中,只會把自己憋悶氣壞?!泵魇蛉艘詾閺埵现滥切┓蛉藗?yōu)楹闻艛D她,所以勸慰她不要放在心上,不必過于理會。 可是張氏不知道啊,她聽了明石夫人的勸慰反而問道:“什么猜測?是說我的嗎?” 明石夫人聞言尷尬了,原來張氏不知道啊,可是讓她轉(zhuǎn)述那些人的話,她又說不出口。 宋知夏出言解釋了:“母親,不是說您,她們是在說女兒,就是花園那件事,她們覺得女兒是故意的,意圖引起齊家公子的注意,甚至還想借此事在李家公子面前搏一把好印象。” “什么?”張氏驚訝萬分。 宋知夏在母親面前說起自己的是非來是毫不在意,那些人在背后是如何猜測她,如何非議她的,她都俯在母親的耳邊輕聲轉(zhuǎn)述了一遍,不過那些人對于母親的惡意揣測,宋知夏就避口不說了,說那些做什么,沒得讓母親難過傷心。 張氏完全沒想到那些貴夫人竟然會如此心懷惡意地揣測自己的女兒,這些言語簡直就是誅心之辭,完全不講道理,但是她又敏銳地從這些誅心之辭中發(fā)現(xiàn)了那些貴夫人對女兒早有成見,就是因為成見,那些貴夫人才會如此惡意如此不講道理,而這個成見,恰恰就是建立在之前流言的基礎上。 那些貴夫人有著最基本的邏輯,一個清白被毀的暴發(fā)戶之女,為了有個好姻緣,不擇手段是理所當然的,也是毫無疑問的。 女兒的姻緣之路要被毀了。 而毀了女兒姻緣之路的,傳出這些流言的,恰恰是她的另一個女兒。 這個認知令張氏心如刀絞、心痛如割,當她看著“懵懂無知、天真善良”的小女兒,聽著她說清者自清的話語時,張氏更是難以承受的犯了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