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宋知夏不是真正的小孩,她內(nèi)里是個久經(jīng)算計的大人,對于隱瞞有著天然的敏銳力,知道宋力剛和張氏有事瞞她,她面上裝作不知,暗地里卻打算晚上悄悄潛去屋頂偷聽。 到了晚上安寢的時候,宋知夏命碧珠值夜守門,她換上黑衣黑褲,便悄悄的潛了出去。 碧珠眼淚汪汪的看著宋知夏潛出去的身影,在心里求起了滿天神佛,保佑小姐平安回來,保佑小姐不被人發(fā)現(xiàn),保佑自己偷做黑衣褲的事沒被人發(fā)現(xiàn),嗚嗚,萬一小姐被發(fā)現(xiàn)了,而又被人發(fā)現(xiàn)小姐所穿的黑衣褲是她做的,那她可就真的是活不了了,嗚嗚。 宋知夏輕輕松松地躍過了院墻,躍過了守夜的仆婦,潛到了主院的主臥室屋頂上,然后輕輕掀起了屋瓦。 在八甲部族經(jīng)受的訓練她可沒白受,跑的快跳的高,落地還無聲,就連掀瓦的動作都利落的很,一點灰都沒落下去。 宋知夏趴在掀開的縫隙邊上,側(cè)耳聽著下邊的動靜,服用過紅汁后,她的身體不僅強壯了,連帶著目力和耳力都增強了不少,底下的說話聲半點不漏的都進了她的耳朵。 哦,原來老夫人要為她定親,還是定給一個地主家的兒子,做繼室! 宋知夏暗暗磨牙,祖母一貫不喜她,前世如此,今世也如此,她一點兒也不奇怪祖母會讓她低嫁,還屈作繼室,因為前世祖母就曾經(jīng)這么做過,只是這事被父親一力強壓了下去,為此不惜鬧上本家,與大房的大伯打上一場,當然了,這一場架肯定是父親單方面的勝利,只是這事到底說來難聽,一家兄弟大打出手,放到哪兒都是大錯,后來父親還為此受了祈州御史的彈劾,雖然最后沒什么事,但這事也成了被各大高門所嘲笑的一場八卦大戲,這場大戲里有本家與旁系的不睦,有祖母對孫女的不慈,有田家的不要臉高攀,還有她的被擄經(jīng)歷,真是好一場八卦大戲。 宋知夏把屋瓦輕輕放回原位,快速地回了自個的院子,自個的閣樓,然后換下黑衣黑褲,穿上日常的裙裳,然后領著碧珠和丫鬟們?nèi)チ酥髟骸?/br> 宋力剛和張氏都要熄燈就寢了,聽到下人稟報說二小姐來了,兩人趕忙起床穿衣,出來見女兒。 “夏兒,怎么了?”張氏快步過去,拉著女兒的手關切地問道。 宋力剛也看著女兒,打量著女兒的神色是否有不妥。 宋知夏搖了搖頭,微微笑道:“女兒無事,只是女兒擔心父親,父親今日回家,必定是有事發(fā)生,女兒雖然年幼,不曉世情,但是還是想問一問父親,求個心安,若是公務,女兒自然不敢探聽,但若是家事,女兒還想知曉一二?!?/br> 張氏和宋力剛對視一眼,她是不想和女兒說這糟心事的,但宋力剛卻覺得應該和女兒說。 宋力剛上前對張氏說:“你不是說過,要多與夏兒說一說這世情庶務,好讓她懂得世情艱辛,不做個不知世情不通庶務的籠中鳥么?既然她有心問,你還是告訴她吧。” 張氏無奈,知道夫君說的有道理,女兒大了,有些事得讓她知曉,她嘆了一口氣,把老夫人想為她定親的事說了。 宋知夏看到了母親臉上的愁容,也看到了父親臉上的煩惱,這事的確是個難事,但她不愁反倒是笑了。 “女兒想著,此事如此荒唐,祖母必不會同意的,只怕是祖母年紀大了,精力不足,耳力不及,被大伯母和底下人一通糊弄,才有了這荒唐的說親之事,祖母都不一定知道此事,而且這信也未必是祖母寫的,說不得是有人仿著祖母的字跡,想要借著祖母的勢和父親母親的孝,逼著我們認下這門親事?!彼沃乃膬砂吻Ы锏陌堰@事定調(diào)為田家的算計,把老夫人摘了出來,這樣這門荒唐的說親就與老夫人毫無關系了。 這一番話出來,宋力剛和張氏恍如醍醐灌頂,是啊,若是如此說法,一切都簡單了。 “是,必定是如此,可恨家中出了惡仆,竟然如此來害我們家。”宋力剛狠聲說道。 張氏也附和道:“是,婆母不是這般糊涂的人,必是有人搞鬼?!?/br> 宋知夏趁勝追擊,繼續(xù)進言:“既然家中出了惡仆,女兒想回老宅清理一番,好讓祖母清清靜靜地安享晚年?!?/br> 張氏皺眉:“夏兒你一個人去怎么行,況且你年紀小,壓不住惡仆的?!?/br> 宋知夏還要再說,張氏卻就此定了調(diào):“此事非得母親出面不可,你若是擔心,可與母親一同去?!?/br> 張氏以為宋知夏會因為害羞而不去,必竟此事涉及說親,女孩子總是會面薄避開的,但是宋知夏不會,她不怕羞,只怕母親會頂不住祖母的一意孤行。 “好,女兒同母親一起去?!彼沃拇蠓降膽?。 這下輪到張氏尷尬了,但話是她親口說出的,還是剛剛才說的,她只能認下了。 第113章 不同尋常的宅斗(一)) 張氏和宋知夏一同回了老宅,因為前一次妻女回祈州遭遇匪徒的事,宋力剛很擔心妻女的安全,直接調(diào)動了九十九個伯府護衛(wèi)沿途護衛(wèi),若不是有上百甲兵過州府需得兵部手令的律法,宋力剛可不只是派這一點人馬過來,但就是如此,這一支兵甲隊伍也足夠浩浩蕩蕩的了,不僅吸引沿途幾州世家的注意力,還順便震懾了山賊土匪。 這一支兵甲隊伍穿州過府,進得祈州城后,張氏便派了人前去老宅稟報。 老夫人聽到下人的稟報后,以為兒媳是來求情討?zhàn)垇淼?,心里還暗爽了一番。 哼,不是清高么,不是手段好么,有本事挑唆得我兒子跟我離了心,我也讓你吃吃兒女親事不如意的虧,哼,看你還低不低頭。 老夫人想的挺好,可惜事情卻不按著她想的來進行,張氏這次回老宅,可不是求情討?zhàn)垼桥d師動眾懲戒“惡仆”來的。 張氏一到老宅前,立刻下令護衛(wèi)們分作兩拔,一半把整座老宅“守護”起來,不讓下人進出,另一半隨著她入宅,捉拿惡仆。 正堂里,老夫人端坐上位,正等著張氏哭哭啼啼的進來求饒,結(jié)果卻看到張氏領著一隊兵甲闖了進來,那氣勢,真可稱得上洶洶而來,令人望之生怯。 “你,你這是要干什么?”老夫人又驚又懼地指著張氏,手都有些發(fā)顫。 張氏沒有盛氣凌人,反而端莊地行了禮:“驚擾了婆母,兒媳實在有愧,只是家中出了蒙蔽主子算計主子的惡仆,兒媳必要捉拿審問,倘有不周之處,還請婆母海涵。” 捉拿惡仆?不是針對我?老夫人的害怕散去了幾分,她壯了壯膽氣,大聲喝問:“什么惡仆?張氏,該不是你借著這個由頭來欺辱老身吧?” 張氏神色平淡地應道:“兒媳不敢,只是婆母如此大度賢良的人,怎么可能會應下那等可笑荒唐的親事,必是有惡仆被人收賣,從中挑撥,才會蒙蔽了婆母,那惡仆甚至還仿照了婆母的字跡,寫了那樣一封荒唐的家信,想要以孝逼迫伯爺認下那等荒唐親事。蒙蔽主子,算計主子,仿照主子的字跡,此三種行徑皆是大錯大過,此等惡仆若不嚴加懲辦,武寧伯府的顏面豈不是人人可踩?!?/br> 老夫人聽懂了明面上張氏所說的話,聽懂了張氏說她是受人蒙蔽,還說她所寫的那封信是偽信,但她聽不懂張氏話語下所隱藏的另外一層意思,張氏把田家的親事與武寧伯府的顏面,兩者間明顯的劃上了等號,張氏是在提醒老夫人,若是這門親事真的成了,那么武寧伯府的顏面就真的沒有了,這是何等嚴重的指責。 老夫人聽不懂底下的意思,她只聽懂了明面上的意思,于是她憤怒了,她大聲呵斥張氏:“什么受人蒙蔽,那信就是我寫的,那就是我的意思,那信是我寫給我兒子的,關你什么事,你,你這個不敬婆母的惡婦,啊,你竟然敢攔下我的信,私自拆看,你這惡婦,你還敢私自動用府里的護衛(wèi),你想做什么?你想把我這老婆子關起來還是弄死?。俊?/br> 從來沒有接受過高門大戶的宅斗教育的老夫人,馬上就施展出她最熟悉最拿手的鄉(xiāng)間宅斗手段來了,哭嚎,躺地。 “哎喲,我的命苦耶,辛辛苦苦一輩子,cao持家務,生養(yǎng)孩子,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兒子,結(jié)果老了卻要受媳婦的氣,受媳婦的管,我苦命耶?!?/br> “你這個不賢不孝的惡婦,真真的是個攪家精,我當初就該拼死不讓你進門,你一進門就興風作浪,挑唆的阿剛與我離了心,你跟著阿剛?cè)シ庵菹砀毁F,卻把我一個老太婆扔在老家,不聞不問,讓我?guī)啄甓家姴恢鴥鹤右幻?,你心好毒啊?!?/br> “你在封州享你的富貴,我也不與你爭,我就和乖孫阿毅在老家好好地過日子,結(jié)果你又把他給搶走了,阿毅是我的心頭rou命根子啊,你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我不活了,兒子不管我,媳婦虐待我,孫子又見不著,我,我不活了喂。” 老夫人就這么躺地哭嚎著,嘴里還不干不凈地說著顛倒黑白的話,說著說著還要往柱子上撞,嚇得張氏趕忙撲上去拉住老夫人。 張氏完全沒有鄉(xiāng)間宅斗經(jīng)驗,她從未見識過如老夫人這般撒潑打滾不講究的作態(tài),完完全全地被嚇住了,在老夫人作勢要撞柱時,她只能憑著本能去阻止,于是她毫無防備地拉住了老夫人。 而老夫人呢,老夫人并沒有領她的情,反而順勢借力,反撲過來把張氏壓在了身下,然后張牙舞爪地伸出了十指利甲,她要狠狠地扯下張氏的頭發(fā),她還要撕破張氏的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