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師兄你來了，無論未來如何，我都不會后悔?！?/br>
    因為曾有人路過他的人生，于是連帶著他也多出了幾分直面命運現(xiàn)實的膽量。

    沈?qū)幭耄嘞∑?，居然還能有人從他這個壞事做盡、只恨不能毀天滅地的惡人身上，感受到勇氣和希望。

    就好像他也成了一個被迫切需要著、被緊緊約束著不能輕易離開的人。

    和他定下約定的人總是先一步離開，主動毀約的人反倒是執(zhí)著地想要陪他一直走到最后。

    沈?qū)幹熬驮恢痹谙?，喜歡與愛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這份情感到底是有多單薄，才會讓他一直成為被中途拋下的那個。

    只是現(xiàn)在，似乎他看著才是在場最為無情無義的那個混蛋……那個他過去一直厭惡的人。

    沈?qū)幇氪怪郏蝗幻掳托﹂_了：“說真的，如果我們最開始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或許我勉強也會回復(fù)一下你的期待，或多或少真會有那么一點喜歡你?！?/br>
    話說得很是隨便，語氣中調(diào)侃更甚于惋惜，但闕星瀾眼底至此卻開始一點一點亮了起來：“師兄，我當(dāng)真了?！?/br>
    “或許世上的事對你來說都太簡單好懂……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見師兄你摸下巴的時候，我都覺得師兄你遇到了什么難以思考的人和事，并顧自做出了決定?！?/br>
    “你這算是同意了吧？”

    沈?qū)幍氖之?dāng)時頓住，但闕星瀾反而有了別的動作。

    迎著半開的劍刃，在雷電的轟鳴聲中，闕星瀾一點一點靠近了沈?qū)?，然后試探性地緩緩抱住了對方?/br>
    “師兄，我真的都當(dāng)真了。”

    沈?qū)幙粗I星瀾，頓住片刻后最終選擇將靈劍盡數(shù)推回劍鞘。

    恰逢此時電光大盛，一道天雷直直從劫云中墜下，最終落到他身邊。

    在明亮到近乎于耀眼的電光中，只剩下兩條淡灰的人影互相依靠著站在原地。

    沒人能看到沈?qū)幋藭r臉上的表情。

    哪怕是就站在沈?qū)幟媲暗年I星瀾。

    不過在雷聲中，闕星瀾到底還是聽到了一句被沈?qū)庉p聲說出口的話。

    “嘖，那就勉強給你一個取悅我的機會吧?！甭曇艉茌p，即便刻意想要表現(xiàn)得更輕松些，但還是能聽出一點壓在平靜之下的認真。

    而這句話被刻意壓低了聲音的話最后也到底還是夾雜在雷聲中，完整地傳到了闕星瀾耳邊。

    像是終于得到了默許，闕星瀾忍不住將面前的沈?qū)幈У酶o了一些，只剩下手上的力道依舊輕柔而溫和。

    如果真叫闕星瀾來說，他這個師兄還真是個純粹到了極點的人。

    無論什么情感出現(xiàn)在他身上，似乎都是永恒的干凈與直率。

    明明理智又強大，看著就不像是什么會被輕易說服、隨波逐流的人……可到了最后，卻仍會三番四次地被同一個約定打動，并在最后寬宥地再度賜予對方一個寶貴的機會。

    “好的，師兄，我會努力的。”

    第43章

    沈?qū)幒涟l(fā)無損地從雷劫中活了下來。

    只是在這之后，難免也會有人止不住好奇，猜測沈?qū)帪槭裁唇?jīng)歷了一場氣勢駭人的雷劫后，修為卻依舊毫無變化。

    因為過去從未發(fā)生過類似的事，聯(lián)系近來修真界內(nèi)傳得沸沸揚揚的傳聞，難免有人忍不住朝這方面去想，忍不住懷疑這個脾性糟糕的同門是不是真是全修真界的罪人。

    直到之后紫陽宗的掌門意有所指地說出什么“修真便是與天爭、與人斗的過程，有時間質(zhì)疑別人倒不如多花時間想辦法提升自己”的話，類似的揣度這才消退了不少。

    沈?qū)幰彩侵舐牭缴蛉萦锰巯У恼Z氣說什么“你受苦了”之類的話，這才大概猜出了那些修真界大能與天道抗?fàn)幒罂赡艿慕Y(jié)果。

    雖然和最初的情況想必還是存在差距，最后也稱不上多成功，但大概總歸是談妥了什么條件，這才使得這些大能勉強恢復(fù)了些許往日里的平和，有志一同地隱瞞著這個和全天下修士都相關(guān)的信息。

    不過這和他也沒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了，總歸是他這個筑基修為沒辦法觸碰、也懶得去搭理的麻煩事。

    唯一值得讓他開心一點的，大概就是原定的計劃完成了部分，總歸還是讓他有那么短暫的開懷。

    可似乎也就只剩下勉強還算是不錯的心情了。

    在這之后，沈?qū)幘鸵驗橛X得無聊，感覺失去了之后值得讓他追求的目標(biāo)，實在沒什么意思，閑著無聊轉(zhuǎn)而去找了那些先前說他閑話的同門，也算是憑借這個消磨時間。

    闕星瀾自然也跟在沈?qū)幧砗蟆?/br>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身上作為天選之子的光環(huán)隨著原本命運的徹底隕落，徹底從他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凈，在他跟著沈?qū)幎伦×俗详栕趦?nèi)那些碎嘴修士時，所有人似乎也終于意識到了他的存在與立場，齊齊驚愕地看向了闕星瀾。

    至此，闕星瀾在其他人眼中也終于不再是什么純粹的英雄或是受害者了。

    被堵住的同門一臉訝異地看向闕星瀾，語氣里都帶著錯愕與痛惜，像是壓根沒想到他們熟悉的闕師兄居然會和沈?qū)帍P混在一起，甚至于一起過來找自己麻煩：“闕師兄，你這……你這么能和沈?qū)幓煸谝黄鹄仟N為jian，在宗門內(nèi)如此行事呢？！”

    闕星瀾反而覺得有些新鮮，甚至還覺得眼前這些人的反應(yīng)有些好笑。

    他也不是第一次跟在沈?qū)幧砗罅?，但這些人卻是終于第一次真正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闕星瀾認真思考片刻，用遠比以前更加鄭重的態(tài)度回應(yīng)道：“多謝夸贊，我以后會繼續(xù)努力了。”

    ……也是，誰又能說，狼狽為jian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情投意合呢。

    就當(dāng)是這些往日里素來不會說話的同門終于難得在夸自己和師兄吧。

    這下就是連沈?qū)幎既滩蛔∨ゎ^意外地看向闕星瀾，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笑。

    沈?qū)幭?，這算什么？

    他這是把一個原本善良的主角感化成了惡棍？！

    這大概也是近來唯一稱得上是有趣的事了。

    或許就這么繼續(xù)過下去，對他來說好像也還不錯。

    只是類似的事情做得多了總會叫人覺得有些無聊。

    以至于發(fā)展到之后，就是沈?qū)幰苍诿鎸δ切缀鯖]什么不同的辯解言論后，開始覺得有些無聊，很快對這點小事徹底失去了興趣。

    像他這樣的反派，一旦失去了那些前仆后繼只為了找自己麻煩的好人，果真反而會覺得無事可做。

    闕星瀾似乎也意識到了沈?qū)幍呐d趣缺缺，察覺到了對方?jīng)]什么繼續(xù)往下的目標(biāo)。

    于是某天，闕星瀾在和往常一樣湊到了沈?qū)幧磉?，陪對方一起消磨時間時，突然出聲提議道：“師兄，之后你想不想出去和我一起出門派尋寶啊?！?/br>
    “我還記得那些機緣藏匿的地點，就以那些修士慣常的做派，要是等到我們哪日帶著這些機緣再度回到紫陽宗，怕是會很有趣?！彼婚_口，說出的話就是為了討得惡人歡心，張口閉口看著居然比沈?qū)庍€像是個反派，活像是話本里那些暴君邊上進諫讒言的貪官。

    沈?qū)幑馐强吹竭@樣的闕星瀾就有些想笑。

    那不是任何代表負面情緒的嗤笑或是冷笑，而是另一種更輕松自然、也更叫人愉快的情緒。

    真要沈?qū)幾约簛碚f，怕是也說不上來具體是個什么感覺，但這種感覺并不會叫他生出排斥的念頭。

    畢竟這意味著有人選擇全盤接受了這樣的他，并為之而竭力在他的喜好和自己的堅持中，權(quán)衡著做出改變。

    誰能想到，那個善良的主角居然有朝一日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盡管這言語中的惡毒含量可能還比不上小學(xué)時候的他。

    ……偶爾，就是沈?qū)幰踩滩蛔∮行┖闷?，明明都是在那樣壓抑的環(huán)境下長大，為什么闕星瀾會成長為一個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樣子。

    沈?qū)幙酥浦旖堑男?，強裝出一副無聊的樣子。

    沈?qū)幙酥浦榫w掃了闕星瀾一眼：“你現(xiàn)在可不是什么尊貴的主角了，就不怕一出宗門，就直接死在去往機緣的路上了？”

    “還有，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明明之前答應(yīng)得好好的，說是要討我開心，最近也沒見你什么時候真做到了啊。”言語間似乎還帶上了一點遷怒的意味。

    闕星瀾有些歉意道：“抱歉啊師兄，再給我一個機會吧，我真的會努力的?！?/br>
    只是跟在沈?qū)幧磉叄粗膸熜肿叱隽私僭?、走出了雷劫，看著他的師兄現(xiàn)在還好好活著，甚至還答應(yīng)了給他一個機會，就難免因為得償所愿的欣喜，而或多或少地忽略了其他的一些事。

    但他發(fā)誓，之后，他之后一定會努力趕上進度的！

    沈?qū)帓吡岁I星瀾一眼：“得了，就你這樣，怕是努力了也努力不出什么結(jié)果。”

    “每次看你當(dāng)狗腿子和我一起出去找那些說閑話的家伙的麻煩時，光看你那個只知道矗路中間堵住路，連句找麻煩的話來來回回翻來覆去就只知道那幾句的反應(yīng)，我都想笑?！鄙?qū)庍@么埋怨出聲。

    ……不過別說，闕星瀾的那個反應(yīng)確實還挺好笑。

    闕星瀾的關(guān)注點似乎總和沈?qū)幍拇蛩愦嬖谛┰S區(qū)別：“抱歉啊，師兄，我以前也沒什么這方面的經(jīng)驗，也是第一次被他們真正看在了眼里?！?/br>
    “而且?guī)熜帜阋残α税。看味际强吹轿液笮Φ??！?/br>
    ……這要是放在以前，就這說話的語氣，少不得得挨上幾句“沒出息”的批語。

    沈?qū)帲骸澳氵@是學(xué)會頂嘴了？最后最開心的怕是就只剩下你了?！?/br>
    而且看闕星瀾有什么好開心的。

    即便那是他作為惡人一生之中可能唯一救下來的人，即便那是唯一一個會選擇全盤接受他的人，在他看來也只是比別人稍稍特殊那么一點罷了。

    心里雖然這么想著，但大抵世上其他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平等的廢物，于是哪怕只是稍微特殊一點都稱得上是另眼相待。

    ……當(dāng)然，沈?qū)幉⒉淮蛩阒闭f這點小事，就讓闕星瀾自己去煩惱吧，他只要等著享受就好，反正他就是個沒什么愧疚感的惡人。

    不過他也必須得加快進度步入正題了，不然怕是繃不住臉……

    沈?qū)庍@么想著，緊接著便極其自然地開始引入了自己原本的打算：“不行，你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實際做到的壓根就沒有你之前說的這么好?！?/br>
    “怕是之后我還得專門給你編個冊子，每天考察你當(dāng)日的成果才行，不然怕是只能看見你偷jian?；！?/br>
    話說得算不上多客氣。

    但就是這樣的話，卻叫闕星瀾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

    在闕星瀾看來，這便是沈?qū)幒退ㄏ碌挠忠粋€約定，一個繼續(xù)同他待在一起的約定。

    而他的這個師兄，偏偏又是守約的人。

    ……他的師兄啊，連一句“同意接受”都如此委婉得叫人從心底發(fā)軟。

    闕星瀾如何會拒絕？

    “師兄，非要這么嚴格么？”于是到了最后，連唯一那點抗拒的意思，都只是淺淺地停留在遣詞造句上。

    “那我要是真的做到了，師兄你是不是也得給我點獎勵。不然要是一直都一樣，不管好的壞的都一個結(jié)果，就是我恐怕也會因為分不出區(qū)別，消磨到最后剩不下什么繼續(xù)的動力了?！?/br>
    沈?qū)幭?，理確實也是這么個理，算是大方地同意了對方的請求。

    他朝著闕星瀾招了招手，示意對方湊過來。

    隨即，就在這之后，等到闕星瀾當(dāng)真如約湊過來后，他單手抓住了對方的領(lǐng)口示意對方微微偏頭，隨即兩人氣息交錯了短短一瞬，竟是直接親了上去，溫?zé)岬暮粑趯Ψ酱竭呁Ａ袅似獭?/br>
    讓沈?qū)幝杂行┯牣惖氖?，在輕易完成了整個動作后，除了心跳短促加快了一瞬，隨即涌上來的反倒是有點近似于順理成章的平靜與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