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一時無言。

    陳晚起身，“借洗手間洗個澡?！?/br>
    “你要是想明天進醫(yī)院，就盡管洗?！被粜堑皖^收拾藥箱，再不管她。

    洗手間很小，沒有干濕分離，洗手臺上放了一瓶洗發(fā)水和一塊舒膚佳，墻壁上牽了根繩，掛著兩塊毛巾，一塊藍色，一塊白色，白色那塊有點舊，陳晚摸了一下，硬，但很干凈。她饒有興趣地猜，白色這塊，應(yīng)該是霍星洗澡用的。

    參觀完，她又走到客廳，霍星坐在沙發(fā)上抽煙，進屋時煙灰缸是干凈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躺了三個煙蒂。

    “你還有沒有新毛巾？”陳晚脫了外套，搭在沙發(fā)靠背上，衣服不偏不倚碰到霍星，似有似無，和衣服上的香水味一樣。

    霍星看她一眼，陳晚正伸懶腰，伸直雙手的動作讓身體曲線展露無遺?；粜菑呐P室拿出一塊遞給她。

    陳晚接過，在手里甩了兩下，輕輕打中霍星的臉。

    霍星：“……”

    客廳就剩他一個人，終于。

    霍星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他坐回沙發(fā)，繼續(xù)抽剩下的半截?zé)?，他瞥了一眼陳晚的外套，又移開眼睛。

    洗手間的門“啪嗒”一聲，開了一條縫，陳晚冒出腦袋，“霍星，能用你的香皂嗎？”

    霍星：“你用。”

    不到一分鐘，陳晚又冒出腦袋，“霍星，能用你的洗發(fā)水嗎？”

    霍星：“……你用?！?/br>
    門又開了，“霍星?！?/br>
    洗手間里就一瓶洗發(fā)水和一塊香皂，這次還想用什么？霍星連煙都不抽了，靜靜等她說話。

    陳晚撓了撓耳朵，“你家熱水器怎么沒熱水？”

    霍星把煙按熄，轉(zhuǎn)過身，“開關(guān)往右打?！?/br>
    陳晚：“我都試過了，沒有，你進來幫忙看看。”

    她雖只露出個腦袋，只看到光潔的脖頸和漂亮鎖骨，身體都隱藏在門板后面，可這樣的場景，卻能催發(fā)出更多曖昧。

    霍星淡淡的，“我修不好，你別洗了?！?/br>
    陳晚一溜煙地收回腦袋，關(guān)上門，不多久，里面?zhèn)鱽硭?，熱乎的水汽從門縫里飄出?；粜怯X得又氣又可笑，煙抽完了，他沒再拿第二根。

    陳晚洗澡出來，霍星剛換完床單被套，他頭也不抬，“你睡吧?！?/br>
    他拿著干凈衣服準(zhǔn)備去洗澡，陳晚看了一眼，平底褲是黑色的，被壓在短袖下面。察覺到目光，霍星的手往后收了點。

    陳晚輕輕一笑，靠著門，正好把門堵住。

    她身上有清爽的肥皂香，頭發(fā)散開，皮膚被熱水蒸出了淡淡的紅，她右手搭在門的另一邊，完完全全斷了霍星的路。

    “讓開?！?/br>
    陳晚象征性地移了一步，她眼神沉如水，霍星死死抿住唇，在他發(fā)飆的前一秒，陳晚突然走進臥室，把路讓了出來。

    霍星有氣沒處發(fā)，硬生生地憋了下去。

    “你比老子更混蛋?！彼南耄肮粵]錯?！?/br>
    等霍星洗完澡出來，陳晚已經(jīng)睡著了，這倒是出乎意料。

    臥室門沒關(guān)，他在門口站了會，眉頭緊皺。陳晚換下了原本的衣服，穿了一件男士格子襯衫，襯衫在他身上尺寸剛好，給女人穿，可以當(dāng)裙子。

    陳晚睡顏恬淡，是完全放松的姿態(tài)，霍星的目光從衣服移到臉，定住。

    明明是張女人臉，做事卻比男人還帶勁，有孤注一擲的勇氣，臉皮厚到嘆為觀止，霍星不否認(rèn)，被一個這么好看的女人追求——

    心里那點小歡喜，真的藏不住。

    **

    早上，霍星是在開門聲里醒來的。

    睡意還沒完全清醒，朦朧里看到陳晚的身影在客廳亂晃。

    “醒了？”陳晚看他一眼，“刷牙去，我買了早飯?！?/br>
    她換回了自己的衣服，那件外套還搭在沙發(fā)上。綠豆稀飯，油條，茶葉蛋，一碟包子，兩碗米線擺了滿滿一桌。

    霍星有些無語，“你吃得完？”

    陳晚如實搖頭，“吃不完，但我都想嘗嘗?！?/br>
    霍星去刷牙，發(fā)現(xiàn)洗漱臺上有一只拆掉的新牙刷，是她早上買的，這支牙刷插在洗漱杯里，家里沒有多余，陳晚漱口時用了他的杯子。

    這次刷牙，比任何一次都要心情復(fù)雜。

    陳晚咬著半截油條，含糊地說：“你們這老人還挺多，樓下鍛煉身體的都是，對了，你鄰居是不是個老太太？”

    霍星擰干毛巾，“是，她兒女都在外地，就她和老伴在?！毕茨樀膭幼饕活D，他轉(zhuǎn)過頭，“老太太看到你了？”

    “對啊。她人很好，見我提了太多東西，還問我要不要幫忙?！标愅斫又f：“她還挺關(guān)心你，問你有沒有起床?！?/br>
    霍星：“你怎么說的？”

    陳晚白了他一眼，“實話實說啊，說你昨天睡得晚，累著了，沒起床?！?/br>
    她似笑非笑的樣子，看得霍星牙癢，繃著聲音叫她的名字：“陳晚！”

    陳晚一臉無辜，“干什么？”

    霍星盡量平靜，“都是老鄰居，會誤會?！?/br>
    “誤會什么？你本來就沒起床。”

    霍星：“……”

    陳晚重新坐回桌邊，神清氣爽。霍星隨后落座，臉上戾氣有點重。陳晚沒再煽風(fēng)點火，這個早餐吃得相安無事。

    兩人一起出門，霍星騎摩托，陳晚開車在后頭跟著。轉(zhuǎn)彎的工夫，霍星突然加大油門，摩托車迅速拐進了小巷子里，陳晚的車開不進去，她停在路邊，一下一下地敲方向盤，心想，“跑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哪上班。”

    **

    從審訊室回到辦公室，卓煒給霍星遞了支煙，“你這狀態(tài)不對啊，難得見你發(fā)那么大脾氣?！?/br>
    他們剛審?fù)暌粋€小偷慣犯，二進籠又被霍星逮住，霍星雖然嚴(yán)厲，但從來都是不怒自威，少有今天這種暴怒。那小偷被他吼的都快尿失禁。

    霍星把煙點燃，對著右邊抬了抬下巴，“老王什么時候回來？”

    王奇被分局抽調(diào)，去警校給畢業(yè)生做射擊教練，走了也有小半月。

    卓煒說：“快了吧，他年齡大了，也該從一線退下來，尤其一年前中過槍傷，身子骨熬不得，估計以后就往學(xué)校去吧。”

    霍星抽了口煙，想到個事，“昨晚的比賽怎么樣？”

    “咱所拿了個第三，想想真不容易，就后勤那幾個jiejie阿姨，不是我說，這回多虧了趙琳，往臺上一站，我cao，那些男的眼睛都看直了。這姑娘真不錯，做事特認(rèn)真?！?/br>
    卓煒說到這就來神，“你不來看真可惜，全部都是白花花的大腿，晚上做夢都是?！?/br>
    霍星看他一眼，“猥瑣”兩個字忍著沒說出口。

    卓煒嘿嘿一笑，“做夢都是豬蹄?！?/br>
    突然，窗外一道道違和的聲音，仔細聽——

    霍星和卓煒面面相覷，吵架？

    卓煒先一步走到窗戶邊，探頭一看，再回過頭，對霍星說：“你完蛋了?！?/br>
    看清楚事情主角后，霍星終于理解卓煒的意思了。

    **

    半小時前，陳晚開車到派出所，這場戰(zhàn)役，從她愿意帶一個男人去看演唱會那刻起，就只準(zhǔn)自己贏，絕不會認(rèn)輸。

    女人某一時刻，偏執(zhí)成狂，為愛心魔。

    這是她第二次來，她踩著樓梯一步一步，像在走一座獨木橋。

    與趙琳，就是在這座橋上短兵相見。

    陳晚認(rèn)出她，是上次籃球賽上眼里只有霍星的女孩，本著禮貌，陳晚對她笑。趙琳當(dāng)然也記得她，女人之間有一種天生的默契，如果為了一個男人，這種默契會變成敵意。

    陳晚帶著目的而來，由內(nèi)而發(fā)的歡喜都寫在了臉上，她的笑容生疏又得體，像是一根針，足夠挑破一些東西。

    趙琳收起乖乖女的形象，冷了臉。

    陳晚心比針細，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眼神輕松，玩味，還帶著一絲挑釁。相比之下，趙琳全身戒備，如臨大敵。

    陳晚驀地一笑，一句話也沒說，與她擦肩而過。

    “你找霍警官？”

    陳晚停住腳步。

    趙琳說：“他不在，出差?！?/br>
    陳晚咦了一聲，“我們早上一起出門，他沒和我說。”

    趙琳明白過來，情緒更加收不住了，“你昨晚和他在一起？”

    陳晚沖她一笑，這個笑容她故意為之，留了三分曖昧供人遐想。這一想便不得了，趙琳又委屈又生氣，立在原地不動。

    原本人來人往的樓道，只有兩個女人在演對手戲。一個經(jīng)驗老道，一個初次入行。

    “你喜歡他？”陳晚說得云淡風(fēng)輕，她站的臺階高，姿態(tài)居高臨下，像只驕傲的天鵝。

    趙琳咬著唇，一語不發(fā)。

    陳晚下了兩級臺階，高跟鞋一步一步，清脆地響。

    她嘴角帶笑，看著趙琳說：“巧了，我也是?！?/br>
    你喜歡他？

    巧了，我也是。

    那就比比看，誰先弄死誰。

    趙琳眼眶瞬間就紅了。

    樓道是公共區(qū)，經(jīng)過的人多，像是一場戲落幕，終于回歸現(xiàn)實。所里的人都認(rèn)識趙琳，好幾個都停了下來，關(guān)切詢問：“小趙你怎么啦？”

    原本沒有掉眼淚的女人，眼淚順應(yīng)而出，這場景，一看就是被人欺負(fù)了。陳晚高挑漂亮，很容易代入壞女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