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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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御殿之上把她逼問得冷汗直流的齊王。 齊王沒有注意到他們,他下車之后,整了整衣服,便走進(jìn)趙王府。 林芳洲自言自語道,“老二找老大,要做什么?” 十七以為是在問他,便答道,“貴妃的生辰快到了,想來趙王與齊王要一起商量怎樣給貴妃慶賀生辰?!?/br> 林芳洲心想,指不定要一起憋什么壞事兒呢! 這一頭,那齊王見到趙王,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分外熱情,仿佛都已經(jīng)不記得此前六年的明爭暗斗你死我活。 兄弟二人商量了一番給母妃過生日的事情,不一會兒,屏退眾仆從,兩人關(guān)起門來,這才說起別的事。 齊王問趙王,“怎么那小崽子沒拿楊仲德的事情給你做文章?我看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我也不知道,”趙王搖頭道,“這事也出乎我的意料。想來是他剛回到朝中,腳跟不穩(wěn),怕惹事情?!?/br> 齊王冷冷地哼一聲,說道,“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命大?!?/br> “就是說呢,”趙王壓低聲音,嘆氣道,“要我說,還是你太心急。當(dāng)初母妃那個藥,說是只要用夠了十年,一定能暴斃,你非不聽,著急下手?!?/br> “我著急?若不是父皇在群臣的推動下打算立他為太子,我何必著急?母妃說的藥,她也是第一次用,死了皆大歡喜,倘若不然呢?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唾手而得那天下!再說了,”齊王冷笑著看他,“我急你就不急了?別忘了,這事兒也有你一份,咱倆誰都跑不了?!?/br> 趙王擺擺手道,“你不要擔(dān)心,所有和此事有關(guān)的人都死了。死人最讓人放心了。唉,他摔下去之后我以為他必死無疑,就算僥幸獲救也至少是個殘廢,誰知道他運氣這樣好。你說,會不會真是上天在保佑他?” “我只問你一句話,大哥,倘若老三坐上那位子,還有沒有你我兄弟二人的容身之處?” 趙王搖頭嘆氣道,“不要說容身了,恐怕連活命的機(jī)會都不一定有。” 齊王輕輕瞇起眼睛,“所以——” 趙王神色變得狠厲,“一不做二不休?!?/br> “好!解決了他,天下不還是你我兄弟二人的?!?/br> 趙王又有些猶豫,“可是要解決他,談何容易?他畢竟是嫡子。什么都不用做,天下就是他的?!?/br> “嫡子也是會犯錯的。” “你覺得老三能犯什么錯?錯到需要廢嫡立長的地步?” “廢嫡立長”這四個字讓齊王心頭有些不痛快,畢竟他既不是“嫡”也不是“長”。不過現(xiàn)在不是爭論這種事的時候,齊王收起情緒,說道,“那可不一定?!?/br> 趙王很不放心:“但是老三這個人,我現(xiàn)在有點看不透。我希望他是真傻,但我就怕他是裝傻。他自己肯定也知道,只要不做錯事,父皇沒有廢他的理由,江山他唾手可得。你說說,他能犯錯嗎?我看,我們只能從他身邊的人入手了……” 齊王突然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那個林芳洲有問題?” “什么問題?你那天不是都問過了嗎,沒有破綻。此事可能真的只是巧合?!?/br>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齊王說著,冷冷一笑,“就算沒有問題,我們也能找到問題?!?/br> 第39章 潘樓街又分潘樓南街和潘樓北街,十七所說的飛禽走獸一條街,在潘樓南街。 那飛禽走獸果然無所不包,林芳洲竟然還看到賣孔雀的了??兹府a(chǎn)自大理,這只孔雀據(jù)說是某個富貴人家養(yǎng)的,現(xiàn)在家業(yè)敗了,只好把鳥獸賣掉??兹戈P(guān)在柵欄里,開著屏,圍觀者嘖嘖稱奇。 林芳洲走過去時,那畜生轉(zhuǎn)了個身,把一只光禿禿的屁股對著她。 她問那賣孔雀的小販:“這鳥是不是你們這里最貴的一個了?” “以前是,現(xiàn)在不是了?!毙∝溞Φ?,往街角指了指。 街角圍著好多人。 林芳洲更好奇了,走過去一看,只見那路旁放著一截枯樹,枯樹上立著一只巨大的金雕。 好大一只雕! 立著的時候比羊還要龐大,若是伸開翅膀,只怕能有一丈長吧? 那金雕毛色光亮,一雙爪子粗壯有力,此刻正閉目養(yǎng)神。 金雕旁邊站著一個男子,二十多歲的年紀(jì),身形高大,濃眉大眼,長得很精神。有人問那男子道:“你這雕,多少錢?” “一千兩銀子,少一文也不賣?!?/br> 林芳洲倒吸了一口涼氣。 有人不服,問道,“也見過別人賣金雕的,最多也不過百十兩。你的雕憑什么這么貴?” 他反問道,“別人的雕有這般大么?” 那人啞口無言。 他又道,“別人的雕,最多能抓羊,我這雕,能殺狼,”頓了頓,他環(huán)顧一周,“也能殺人?!?/br> 林芳洲吞了一下口水。 十七說道:“公子若是喜歡,可將它買下來。” “不不不,買回去九萬該和它打架了。它這樣大,九萬不夠它一盤菜的?!?/br> 又有人問那賣雕的:“你這雕這么好,為什么還要賣呢?” “我急用錢?!?/br> 林芳洲搖頭對韓牛牛說,“這人不會做買賣。他告訴別人自己急用錢了,誰還愿意給他出高價?還不都等著趁火打劫?” “公子說得對!” 林芳洲在潘樓南街玩到很晚才回去,回去的路上買了點月餅——今日是中秋節(jié),若不是看到賣月餅的,她幾乎要忘記了。 到回家時,月亮已經(jīng)升到樹梢上。她望著天上那一輪銀盤,心里有些感慨,腳步一轉(zhuǎn),朝著云微明住的院子走去。 一進(jìn)院子,她就看到海棠樹下坐著一個人。一身的月白衣衫,沒有戴冠,寬大的衣擺垂鋪在地上,被月光一照,仿佛粼粼的湖水。 海棠花開得正濃,往他衣上投下滿身的花影。夜風(fēng)一吹,花影亂搖。 他正在往杯中倒酒,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她一眼。 林芳洲還是有些不自在,頓住腳步,遙望著他,不知該說點什么。 倒是他先開口了:“我以為你打算一輩子不見我。” 一句話把林芳洲說得有些慚愧,她走過去坐在桌旁,滿不在乎答道:“不至于,多大點事呀,你有的我都有?!?/br> “哦?那你的有我的這般大么?” “……小元寶!” 林芳洲臉色一變,起身又要走。他連忙扯住她的手,展顏一笑,“好了,開玩笑呢,不要生氣。” 他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平時總是板著臉,此刻仿佛蓮池里一夜之間綻開大片蓮花。林芳洲見他瞇著眼睛,笑得有些迷醉,她奇怪地拍了一下他的臉,問道,“你喝醉了?” “沒有?!彼匦伦?,“坐著,我們聊聊天?!?/br> 林芳洲坐下后,抱怨道,“你小時候很乖呢,怎么現(xiàn)在凈胡說八道?!?/br>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聊的?!彼f著,一仰脖,喝掉杯中酒。 林芳洲又不好反駁他。 他又倒了一杯酒,對她說道,“此酒名作‘薔薇露’,宮廷御造,在外面買不到。你要不要嘗嘗?” 林芳洲低頭,只見那杯中的酒液清澈透亮,微帶著些淡粉,天上的月亮入了酒杯,也染上些許薔薇色。 她點頭贊道,“酒如其名,果然該叫‘薔薇露’?!?/br> “嘗嘗?” “嗯?!?/br> 林芳洲正要伸手,云微明卻說,“你的手還沒好,不要動?!闭f著端起酒杯,送到她唇前。 然后慢慢地把酒喂給她喝。 那薔薇露清冽甘甜,醇香滿口,林芳洲贊道,“好酒!……你怎么了?” 他正瞇著眼睛,輕輕地吸氣,似乎聞到了什么氣味。吸了幾下,他答道:“好香。” 林芳洲指了指身后的海棠,“花正開著呢,當(dāng)然香。” “不是海棠。”他說著,一邊吸氣,一邊緩緩地靠近她,有些奇怪道,“是桂花?!?/br> “桂、桂花呀……”林芳洲撓了撓后腦勺,“今天在御街看到賣花露的,覺著有趣,就買來玩?!?/br> “嗯。”聲音自鼻間發(fā)出,比那花香還要淡幾分。 林芳洲見他閉著眼睛,循著香氣越湊越近,眼看要撞到她身上來。她一巴掌蓋在他臉上,把他蓋了回去。 他就繼續(xù)喝酒,自己喝一杯,給林芳洲倒一杯,一壺喝完了,喚來荷香,再上一壺。 荷香把溫好的酒端上來時,很貼心地又帶過來一只小小的金杯,并一套餐具,給林芳洲用。 林芳洲托著下巴,看著云微明輕輕擰起的眉,問道,“小元寶,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他垂著眼睛,輕輕點了一下頭,“嗯?!?/br> 小元寶的心事,林芳洲自知幫不上忙,不止幫不上忙,連問都不能問。她看著他,突然有點心疼,說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害你……” 害你回來。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沉幽,“我心甘情愿,”說著,又是一飲而盡,“既入了這局,就只能走下去。” 走下去,走到最后。 勝利者只有一個,失敗者尸骨無存。 為了你,我也要走下去。 兩人在這花前對飲,直到月上中天。 小元寶喝多了,林芳洲能感覺到。他臉色發(fā)白,目光迷離,走路都有些搖晃,若非她攙扶著,他怕是早已倒在地上睡過去了。 她扶著他,他整個人幾乎傾倒在她身上,壓得她走路都有些吃力。荷風(fēng)荷香兩個丫頭前來扶他,可他卻偏偏勾在她身上,拉都拉不開。無奈,林芳洲只好扶著他走進(jìn)臥房。 他低著頭,呼吸有些重。帶著酒氣的火熱的呼吸,全部噴到她臉上。他瞇著眼睛往她脖子間用力地聞,“真香?!?/br> 然后,喉間滾出一陣笑意,很輕,風(fēng)一吹,便散在這涼水一般的秋夜里。 林芳洲很不自在,臉上有些熱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