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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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喜歡當演員嗎?” “還行吧,”他點頭之后卻不自覺地又從聲音里流露出一點懷疑。“我之前離家出走,沒別的事情可做,就去投奔了狗湯圓,恰巧入了行。拍戲也沒什么不好,有的幾天,有的幾個月就拍完了,扮演別人的人生其實挺有意思的?!?/br> 說完,他又低下頭,“可是扮演別人時間一久了,面對鏡頭,卻有一點找不到自己了?!?/br> 黃露明把自己準備的禮物相機遞給他,“有沒有想過,從鏡頭里的人,變成拍攝的那雙眼睛?” 黃露明知道陳先生有一個遺憾,當年母親的所有照片都被后媽毀掉,墓碑上都是一片空白,這對于年幼的陳先生來講是一個十分巨大的傷害,因為這樣讓他對重要的人記憶模糊。 “越是想念的人,越是記不起她的面容,對不對?”黃露明看著他的眼睛,握住他微微發(fā)顫的指尖。 “其實,攝影是一種理想的記錄方式啊,想要抓住一些自己生活過的地方、遇見的人,避免悲哀的遺忘就可以拍下來。在觀察世界和他人的同時,也可以重新治愈自己。把眼睛看到的,認為值得保留的、珍貴的東西都留下來吧?!?/br> 于是再陪著老爺子到處亂轉的時候,陳先生就不再無事可做了。他開始嘗試著體驗攝影的樂趣。 小區(qū)里背著工具走過的工人、橋邊站著的人、門口的雕像、悠閑散布的京巴…… 剛開始他只是隨手拍一些景象。 后來,他開始嘗試著用鏡頭捕捉一個瞬間的故事。 坐在輪椅里,腿上蓋著毯子的老人,被人推著和一個嬰兒車錯身而過。他把這張照片洗出來,命名為“都是孩子。” 老人和嬰兒臉上的表情是一樣的,迷茫天真,又帶著好奇,謹慎地打量著周圍的世界。 背后推著他們的人表情卻不同,一個是苦大仇深的不耐煩,另一邊則是滿懷希望的欣喜。 漸漸地,這樣的照片越來越多,陳先生也越來越喜歡帶著老爺子出去拍照。他們有時候聊得眉飛色舞手舞足蹈,黃露明都插不上話。 當然,只要一回到家里,陳先生最喜歡做的事情還是偷拍黃露明。 她在書桌前低頭寫字的樣子、優(yōu)雅地慢慢啜飲一杯果汁的樣子,拿著書去看卻在太陽底下打瞌睡的樣子…… 他還拍了一張,兩個人帶著婚戒的雙手緊握在一起的照片,洗出來掛在墻上。 這些系列照片被送去參加一個攝影作品展覽,居然還得了獎。 那邊陳先生出國去領獎,黃露明果斷請了一位護工過來,短暫應付一下這幾天老爺子的起居,把陳先生打包送走。 能用自己的愛好得到認可,是最值得開心的事情了,一旦錯過多可惜。 臨走前陳先生去買了一個地球儀,給孩子寫了第一張賀卡:我的照片已經(jīng)傳播到了很多很遠的地方。我買了一個地球儀送給你,想告訴你世界很大,希望你以后走得更遠一點。 陳先生離開之后,突然有一天,一個衣冠楚楚的律師找上門來。他給了黃露明一張只有姓氏的名片。 黃露明捏著那張小紙片,考慮半天,最終答應了和他詳談的要求。 他們來到一個附近的咖啡廳。 名片是陳先生爸爸的,律師表示,那位已經(jīng)知道他們結婚,并且有了孩子的事情。想要和她見一面。 黃露明向律師搖搖頭:“我完全尊重他的想法,既然他不愿意原諒,那么我也不會私下去充當和解的游說者。至于財產(chǎn)和遺囑,我想說我們并不缺錢?!?/br> 律師非常奇怪地看著她,簡直不能相信有人會拒絕唾手可得的財富。 黃露明暫時停下離開的腳步,“我想要您幫忙帶一句話??杀氖?,到現(xiàn)在他還不懂究竟應該怎么做一個父親。但是我相信陳先生會做的很好,請他不用再掛念我們了?!?/br> 律師把這段話記在了本子上,他抬起頭,看她的身影走出咖啡廳,在路邊招手叫出租車。 就在這時,意外發(fā)生了。一輛自西向東高速行駛的黑色轎車撞向招手的黃露明。 隔著玻璃,律師清楚地看見她的身體飛向半空,咖啡廳里響起目睹者的尖叫,那個身影已經(jīng)落了下來。 黃露明意識不清地躺在擔架車上,醫(yī)院的白光刺進眼睛,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想要支起身體,感覺自己已經(jīng)用盡了全部力氣,其實半點都沒有抬起來。 頭上纏著止血紗布,臉上蓋著呼吸面罩,渾身像碎掉一樣疼。 醫(yī)生們把她推進了急救室的門。 ☆、第66章 晚上七點再來 深夜,所有的娛樂記者都沒有休息。他們蹲守在陳樺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地方,試圖找出這個震動了整個娛樂圈的家伙。他們有理由懷疑,這或許是一場炒作?只不過這把火放得太猛,熱烈程度足以席卷了所有網(wǎng)絡社區(qū)和群眾的飯后閑談。 所有鏡頭的焦點陳樺,喪妻之后除了在醫(yī)院接受心理治療,就是在自己首次獲得影帝的頒獎禮做了一場驚世駭俗的退圈演講。 “你們知道無矢之弓是什么樣的嗎?就是我現(xiàn)在這樣。我不需要這些了?!彼血劚瓉G在地上,然后轉身離開現(xiàn)場。 之后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一直到現(xiàn)在這個時候。 有粉絲的悲痛,有路人的同情,也有競爭對手的幸災樂禍,那些各懷心思的人們,努力尋找蛛絲馬跡,等待這出好戲的下一場,主人公卻失蹤了。 最幸運和最不幸的時刻同時到來。獲得影帝和攝影大賽一等獎雙重驚喜的同時,失去愛妻和尚未出世的小孩,這是影視娛樂圈歷史上最有戲劇性的一幕。 甚至有些平時不跟進娛樂報道的社會版記者,都開始利用自己的社交關系試圖對當事人進行一次專訪。 但是這些像草原上的禿鷲一樣嗅覺靈敏的記者們,始終沒有確認這位影帝的最終下落。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諾,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幾年之后,被所有狗仔記者們斷定已經(jīng)搬離地球的影帝陳樺,出人意料地出現(xiàn)在了華庭墓園。沒有人想到,他會在天黑之后,押著一個瘋子來到這樣的鬼地方。 夜幕沉沉,他面容冷肅,令人望而生畏。走在崎嶇的小路上,走過一個個石碑,最終停在了山坳處的一座。 這里是甘修平按照黃露明的遺囑選定的,石碑比左右的都要嶄新一些。他一路拽著那瘋子的衣領,穿過如浪起伏的野草。 他今天來,是有些事情想要跟她交代一下,說明白最近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包括他是如何揪出謀害她的兇手,千里追擊。如何找出并把她的殺人犯姑父送進監(jiān)獄,又如何目睹從犯姑姑發(fā)瘋。 “現(xiàn)在她瘋了,我找了最好的醫(yī)院,保證她疾病纏身,長命百歲?!标悩逵弥讣廨p輕碰上那碑上的照片,上面的女孩子面容還很年輕,表情很淡?!翱墒俏疫€是不解氣,怎么辦?” 陳樺把手伸回來,定了定神,粗暴地扯過姑姑的肩頭,目光在那張呆滯僵硬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立刻嫌惡地轉開。 “跪下?!彼畹?。 那瘋子順從地,搖頭晃腦地聽從了。她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這塊冰冷的石頭,口中發(fā)出迷糊不清的咿咿呀呀聲響。 可是看清那張臉之后,她卻一瞬間喊出聲:“我一點都不后悔!是她鐵石心腸!” 那個瘋子的眼神清明了,她這樣大聲的地宣告道,絲毫不顧及對面男人可怕的陰冷的眼神。 她哈哈哈得笑起來:“我想盡辦法去求她,如果拿不到錢我們一家三口都會死,我求她讓我見老頭子一面,可是她怎么對我這個姑姑的?我就是要殺了她,她就該死!” 如果一個人瘋了,那么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呢?陳樺沒來由地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即使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照樣會因為自己的愚蠢,和那個賭鬼丈夫一起謀害自己的侄女。 他親耳聽到這個可怕的姑姑說:是她該死! 她的丈夫賭博、偷盜、酗酒、家暴,可是她打死不離婚,跟著他東躲西藏,反而說自己的侄女該死! 陳樺找到攻擊她的痛點,他提高音量讓她聽清楚:“可是你那個賭鬼丈夫已經(jīng)判了死刑!你的兒子現(xiàn)在在孤兒院!” 姑姑全身一片冰冷,她為之謀劃一切的,她的家,她的希望——居然破滅了? 丈夫告訴她,只有黃露明死掉,他們才能拿到老頭老太太那份遺產(chǎn),還有這丫頭不明不白掙來的那些巨款,也只能歸他們所有。到時候他們就可以遠走高飛,不再擔驚受怕被追債。 可是事情敗露了? 她抱住腦袋,大叫一聲,瘋狂地向山下跑去,荊棘劃破她的皮膚,冰冷的石頭絆倒她,她滾下去了,慘叫連連,可是很快又頭破血流地爬起來接著跑,她總覺得一定要離開那個男人,越遠越好! 陳樺本打算去追,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算了,由她去吧。你這樣,難道不是在折磨自己?” 陳樺停住了身子,看著那人的臉,他來了,意料之中。 來人正是甘修平。 他捉住陳樺的手臂,聲音沙啞,病痛的折磨讓他不能像以前一樣中氣十足地說話,“全世界都在找你,可他們怎么也想不到,你會在這。” 陳樺看著自己僅存世間唯一的好友,臉上浮出一個苦笑:“我母親,我妻子,我孩子,我朋友,他們全都在這里,我還能去哪兒? ——當年我見不到母親,如今我見不到孩子。 說要跟我共度一生的人呢?現(xiàn)在也在這里。 甘修平仰著臉,轉過頭去,“說不上哪一天,我也會來?!?/br> 陳樺拍他的肩膀,“不,你不會。你是我們三個之中最幸運的一個,你能扛過去,起碼阮頡依還在。” 甘修平聽他這話,默然無語,半天怔怔地看著樹枝背后的月亮,微微垂下頭,低聲說了一句,“誰知道呢,畢竟是個癌癥。” 陳樺一動不動看著他,看了很久,久到如同一場道別。他輕輕嘆一口氣,抱起手臂,“疾病有治,生死無醫(yī)?!?/br> “這么多年,你一直幫她贍養(yǎng)兩位老人,人都送走了,也該解脫了。她自己都看得開,你何必呢?”甘修平還是忍不住追了一句。 久久的沉默。 他們沒再說話,不久之后,長嘆一聲,甘修平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仇已經(jīng)報了,陳樺覺得自己應該笑,可是笑不出來。轉頭想一想那個陰陽相隔的人,他又覺得自己應該哭,可以也哭不出。 ——正如黃露明留給他的那封遺書中所說,死生為大事,其他都是虛的。恩怨了結之后,是一種致命的空虛感,就好像心臟那里被洞穿,有涼風輕輕的刮過去。 快樂的對立面并不是痛苦,而是一種掉進泥潭一樣,全身無力的麻木。 陳樺重新回到黃露明那里去,他從放在旁邊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個盒子,盒子里裝著他親手送給黃露明的陶瓷兔兒神,不是說能保佑健康平安嗎?全是騙人的! 他狠狠的把它扔出去,嘩啦一聲脆響,不知道在哪一塊石頭上嗑得稀爛。 然后又拿出一樣東西,是張薄薄的白紙,看到那熟悉的字跡,他的眼睛微微刺痛,拿信的手也開始輕輕顫抖,這是黃露明在他不知情的某年某月,親筆寫下的遺囑。然后寄放在甘修平那里。 那其中的淡漠口吻,簡直讓人心驚。 “陳先生,如果你看到了這份遺囑,那就是我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請不要傷心,我并不覺得這是多么壞的結果。 人一生喜怒哀樂,放之于宏大的宇宙空間,不過笑話一場,即使重生一遍,也不會收獲更多笑聲。所有痕跡都會被時間抹平,年輕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愚蠢不自知地生機勃勃,可惜我做不到。 寫故事、看故事,為故事喜悅傷心的人,不過也是一場故事,再努力扮演,再用心投入,也就那樣,人只能自欺欺人,一旦醒了就了無樂趣。 死了,就是殺青。散場不必道別,歡歡喜喜等下一幕就好。 千萬別太入戲死去活來,用情太多,也是一把刀,您收著,我受不起。 再找一個順眼的姑娘舉案齊眉,再說一次誓言也不是難事,熱熱鬧鬧接著演下去。 好了,就到這里罷,我也倦了。總之一句話,隨遇而安,別執(zhí)著。” · “不過就是暫時靠著取個暖罷了。說不定哪天就分道揚鑣,都他媽的是虛的。過了這一世,誰又記得誰?誰有必要記得誰?”他一邊念,一邊在唇角泛出苦笑。 “這就是你黃露明?你就是這么看我陳樺?” 再怎么千回百轉地念,也不會有人回答。 他靜靜地站了很久,很久,于黑暗之中望見漫天星辰,“如果我非要記得呢?” 他雙手一用力,想將這封信撕碎,最后卻又舍不得,把它丟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