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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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霜帶上了羅騰與另外兩名親衛(wèi),正打算離開長風(fēng)營的時候,晉安抱著被子和他少得可憐的行禮攔到了黎霜身前。 “你要出營嗎?”他目光緊緊的盯著她。 黎霜還沒答話,已經(jīng)騎在了馬背上的羅騰便斥了他一句:“沒個規(guī)矩!將軍去哪兒還得跟你匯報嗎!” 晉安只定定的盯著黎霜,直到黎霜開口說:“去營外巡邏,天黑就回?!彼陪坏氖栈啬抗?,有些失落的垂了頭。 黎霜身邊都是三大五粗的漢子,她是他們的將軍,平日里與他們相處多半也是命令加威懾,何曾被人這般依賴過,即便是黎霆,偶爾對她撒嬌也斷不會是這般委屈可憐的模樣。黎霜看著這樣的晉安一時間竟有幾分心軟起來,她摸了摸他的頭。晉安垂搭的目光立即柔軟了下來:“先去做好你自己的事?!?/br> 晉安只有點頭??粗杷砩像R,英姿煞爽,即便不喜歡她離開,可晉安也還是會為她的身影而失神。 一路打馬而行,黎霜一馬當(dāng)先,直入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晉安的那地方?;牡刂?,當(dāng)初那么大一片血跡而今已經(jīng)被風(fēng)沙掩埋,只留有一點點生銹的血跡證明當(dāng)日晉安確實在這處倒下過。 黎霜抬頭一望,眼前是一片荒林,林中樹的葉片幾乎全部都凋零了,可因為樹林眾多,望過去也是陰森森的一片。馬匹無法走進樹林里。黎霜便命幾人將馬套在外面的樹干上,領(lǐng)著幾人順著被折斷的樹枝,往里面尋找著晉安當(dāng)日從樹林中出來的路徑。 羅騰平時為人粗獷可在尋蹤探跡之上卻深有造詣,一路往密林中越走越深,羅騰的眉頭越皺越緊,直到行至密林深處,看著一片狼藉的樹林,羅騰望著面前這一片樹干都被撞倒的雜亂景象,感慨:“個老子的,將軍……這看起來并不像是一個小孩能弄出來的動靜啊?!?/br> 只見面前方圓十丈之內(nèi)樹干摧折,大石碎裂,在一片雜亂枯枝覆蓋之下,竟隱隱能見森白人骨!黎霜正在探看那被野獸舔食干凈的人骨,只聽身后親衛(wèi)一喊:“將軍!此處有一地室入口?!?/br> 黎霜行至親衛(wèi)所指方向,只見在石塊與斷枝的遮掩下,有一處階梯向地下而去,內(nèi)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只是里面?zhèn)鞒鰜硪还?之味,令人聞之欲嘔。 階梯之上血跡斑斑,混著這味道,令人看得頭皮發(fā)麻。 ☆、第七章 “將軍,要進去嗎?”羅騰問。 黎霜沉著面色:“掩好口鼻,進去探探。” 她下了令,幾人用布捂住了嘴,羅騰打頭,點了火把,先在入口照了照,才一步一階梯的慢慢踏下。 樓梯比想象中還要深,入地兩丈許,全無光線,只有羅騰的火把能照亮四周,越是往下,腥臭腐爛的味道越是大,好在幾人都是戰(zhàn)場老手,對這些味道也倒習(xí)慣。 終于,行至階梯盡頭,入了一方長三丈寬十來丈的地室,面前場景,可謂觸目驚心,地室內(nèi)里以鐵欄圍出了一個地牢,地牢大門破開,鐵欄彎曲,仿似被什么野獸撞擊過一般,地牢之內(nèi),遍地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可遍布的尸骨有的尚在腐爛,有的卻已經(jīng)七零八落的散成一片枯骨。 晃眼一看,卻是分不清此處到底有幾人。 黎霜幾人踏入地牢,羅騰正待向前,黎霜拉了他一把:“等等,里面有動靜?!痹捯魟偮?,只見火光沒照到的陰暗處一雙幽綠色的眼睛一閃而過,四周響起了狼的“嗚嗚”的低吼聲。 火把照過去,只見在地牢欄桿外的尸骨邊,一堆野狼正在咬食尸體。那一片狼藉看得羅騰都幾欲干嘔。 黎霜看了那群野狼一眼,認出最大一只的狼王,腳下一動,踢了塊小石子過去,徑直打在狼鼻子上,狼王吃痛,嗚咽一聲,轉(zhuǎn)身從地牢另一邊的地洞里鉆出去,跑了,其他的狼跟著魚貫而出。 “格老子的……”羅騰干嘔出來,“這些狼崽子都聞不到臭嗎,這樣的也能吃?!?/br> 見狼跑了,幾人道是地牢再無它物,卻哪想,正在黎霜接過火把,要往地牢中間走時!忽然之間,一股陰風(fēng)刮來,攜著惡臭,撲向黎霜,身后親衛(wèi)大喊出聲:“將軍小心!”寒劍出鞘。 黎霜拿著火把堪堪擋住了迎面撲來的這一人。 此人黑發(fā)覆面,一身襤褸,力氣卻大得詭異:“味道,啊……有他的味道……”她開了口,竟是蒼老婦人的聲音,黎霜正在驚詫之際,受傷擋住她的火把竟是被她一把打開,飛出去老遠,撞在鐵欄桿上,然后骨碌碌的滾在地上。 好在火把未曾熄滅,從側(cè)面照在老婦人的臉上。 黎霜看見,在那凌亂的黑發(fā)之后,是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皺紋之中甚至還夾著血污,臉頰脖子上,隱隱有腐爛的跡象,但就是如此骯臟丑陋的一個老人,她身上衣飾卻是以精致珠寶鑲嵌而成。 這老婦到底什么來頭……方才進地牢的時候,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了嗎? 黎霜正想著,老婦人卻倏爾出手,意圖掐住黎霜的脖子,黎霜一擋,從斜里躲過。 地上的火把火光漸熄,地牢漸漸變暗。 黎霜視線受阻,動作變慢,而那老婦人卻根本不受絲毫影響,黎霜心知在這地室之中,必定斗不過這老婦……心頭這想法還沒落地,斜里忽然穿來一把大刀,徑直穿入老婦人腰側(cè)里,大刀拔出,老婦人動作停頓。 黎霜趁此機會,一腳踢開老婦人,大喝一聲:“上去?!北泐I(lǐng)著幾人沖上階梯。z。 重見天日,擺脫了那纏繞于鼻的惡臭,幾人尚未來得及喘氣,只見身后老婦又跟了出來,她誰都不看,只盯著黎霜,撲上前來便要去掐她脖子,這次被兩名親衛(wèi)堪堪擋住,老婦一雙眼睛全是渾濁的黑色,猶如野獸: “他在哪兒?”她問,“把他交出來!把他交給我!”她身側(cè)被羅騰大刀砍出的傷口一點血也沒流,場面詭異得讓人心里發(fā)憷。 “這到底是何方妖婦?!绷_騰粗聲問著,“挨老子那么大一刀,還活蹦亂跳的!” 黎霜自是也不知道這到底乃是何方妖孽,正是僵持之際,忽然間老婦人動作一頓,兩名親衛(wèi)揮刀而下,一左一右砍在她的肩頭之上,然而那般鋒利的大刀,卻仿似砍在了鋼鐵上一般,沒有傷得了婦人一寸。 婦人鼻子微微動了動:“聞到了……” 她說完這話,再不糾纏,身影一動,立即往樹林之外奔跑而去。 黎霜目光一凝:“追!” 幾人使了輕功,一路追隨,可仍是落后老婦人一長段距離。待到終于沖出了樹林,只聽一聲馬兒嘶鳴,黎霜眺目一看,竟是那老婦人搶了他們拴在樹林之外的軍馬,駕馬而去,那方向卻是……長風(fēng)營的方向! 黎霜當(dāng)即不在耽擱,吩咐一名親衛(wèi)留守原地,她與另外三人打馬追去。 一路疾行,追至長風(fēng)營外,隔著數(shù)十丈遠,黎霜便聽見了此時的長風(fēng)營中有雜亂的吼聲傳了出來。 傷而不死,武功高強,力量驚人的老婦人,想必已經(jīng)沖了進去,造成不小的慌亂,她到底意欲何為,黎霜在腦海里細細思索,難道……她要找的,是晉安? 駕馬沖入長風(fēng)營營門。黎霜馬也不停,徑直沖向親衛(wèi)營帳內(nèi)??斓接H衛(wèi)營時,果不其然,軍士們拿了刀劍團團包圍著那衣衫襤褸,形容可怖的老婦人。 婦人鼻子一直在不停的嗅著:“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她嘴里念念有詞,而軍士們則隨著她轉(zhuǎn)動面向而不停的移動方位。 “將軍!”一聲呼喊從身后傳來,黎霜轉(zhuǎn)頭一看,見識秦瀾追了過來,“將軍,此婦人方才闖……” “我知道?!崩杷獑?,“晉安呢?” 秦瀾一愣:“理當(dāng)在營內(nèi)……”他這方話音尚且未落,那老婦人倏爾一咧嘴:“我找到你了?!彼硇我粍樱車娛苛⒓磭松先?,刀槍直像她而去,有的扎到了她,有的則是砍在她身上,但所有的傷對她來說好似都沒有影響,而這些攔了她路的攻擊反倒是將她惹怒了去。 她混沌的眼睛一厲,抬起手,將所有刺傷前來的刀槍一攬,只聽一聲大喝,十來名軍士竟就這般被她生生甩了出去,撞得整個軍營里一片哀嚎與狼藉。 她腳步不停,徑直撕了親衛(wèi)營的門帳,邁步便要進去。 而就在這時,門簾剛一撕開,一個小孩卻正巧站在門口,老婦人盯著他,笑得詭異:“我找到你了。” 晉安亦是望著她,表情卻比平日的冷漠,添了幾分困惑。 老婦人伸手,欲去抓晉安的脖子,晉安怔怔的被她抓住了脖子,直到黎霜忽然出聲喊了一句:“晉安?!毙『⒎滤撇磐蝗换厣褚粯?,轉(zhuǎn)頭看了黎霜一眼,那雙迷茫的眼睛宛如被大風(fēng)破開了迷霧一般,登時清明起來。 老婦人手上用力,欲將晉安的脖子捏碎,而晉安卻是一個旋身,一個后空翻,掙脫她手掌之際,還在她胸膛心口處狠狠踢了一腳。老婦人踉蹌退了三步,緊接著眼神一狠,閃身上前:“你是我的,我死也要帶你走……”說完這話,她撲上前去,手往晉安臉上一挖,晉安險險一避,可還是被她挖破了臉。 老婦人招招致命,一副要殺了晉安的模樣,晉安且攻且守,兩人動靜之大,沒一會兒便徑直將親衛(wèi)營的營帳給掀了。 所有的過招接展露在了眾人面前。 連這幾天聽話許多的黎霆,都實在忍不住好奇,掀開門,往外面看了一眼,而這遠遠一看,便讓黎霆驚呆了去。:“我小師父……好生厲害……” 不止是他,所有的軍士都在旁邊看呆了,幾個將軍都知道黎霜撿回來的這個小孩不簡單,可從沒有人想過,這區(qū)區(qū)一個幾歲大的孩子,竟能身手如此敏捷,內(nèi)力渾厚,看這模樣,而今這在場的除了黎霜,怕是也沒幾人能同他一般,與這老婦人戰(zhàn)成這般局面。 羅騰已經(jīng)下了馬,立在黎霜身邊,望著晉安,隨即摸了摸脖子:“大爺?shù)摹@小屁孩搞不好還真能殺了老子……” 黎霜卻不動聲色,只吩咐了一句:“拿我弓來。” 身旁立即有軍士去取了黎霜的弓,呈給了她。黎霜拉弓直指老婦人,其他軍士都在口瞪目呆的看著小孩與老婦人這場駭人的打斗,只有黎霜在一開始便留意觀察了,其他人打在老婦人身上任何地方,她都沒有痛感,即便被羅騰那一把大刀從腰側(cè)穿過,她也不過是停頓了片刻而已。而方才在晉安一腳踢在她心口處時,她卻連連退了三步。 心臟,必定是她的弱點。 黎霜坐在馬背之上,凝神屏氣,弓箭被她拉開,她靜待時機,終于,待得老婦人與晉安在空中纏斗,她正是背向她的時候,黎霜松開弓弦,羽箭破空而去,一頭扎入老婦人后背之中。 箭尖所去角度,從她后背正好能貫穿她的心臟,然而黎霜這只箭確實正中老婦人的后背,但卻被堪堪卡在了她后背兩塊骨頭之間,并沒有穿過她的心臟。 而此舉卻惹怒了老婦人,只見空中的老婦人驀地一扭頭,一雙黑而混沌的眼睛霎時盯住了黎霜。她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到后背,將那箭拔下,狠狠的像晉安擲去,晉安像后一跳落在營帳房頂之上,避過這羽箭,然而老婦人卻沒有在追殺上來。 “你搶了我的東西?!彼恼f了這么一句話,當(dāng)即扭身便從空中殺了下來。 秦瀾與羅騰登時大驚,立即護于黎霜身前:“保護將軍!” 言語都未傳到其他人的耳朵里,那老婦人的身影快得如同憑空消失了一樣,等再出現(xiàn)之時,黎霜已經(jīng)被從馬背上摁下!老婦人單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死死的摁在地上。 所有人都關(guān)注與黎霜那方,于是再沒人看見,營帳房頂之上,方才立在此處的晉安,見到這一幕,倏爾瞳孔猛的緊縮,他心口處的印記暴漲,邁過他的頸項爬上他的臉頰,直至眼尾,隨即燒紅了他一整雙眼睛。 ☆、第八章 黎霜被老婦人摁在地上,她奮力掙扎,可只覺身上這婦人的手宛似鐵臂,竟是比方才,要更大力一些。 周圍軍士見狀,立即上前,羅騰大刀狠狠的斬向老婦人的頸項,而刀刃落在婦人脖子上,只聽“咔”的一聲,卻是大刀折了個口。 “心……”黎霜艱難的吐出這個字。 秦瀾立即拿劍從背后扎向老婦人的心臟,而劍刃卻無法破開她的后背,老婦人一轉(zhuǎn)頭,全黑的眼睛沒有半點眼白,她一身嘶吼,一抬手,卻是一股陰風(fēng)起,將圍著一圈的軍士都盡數(shù)揮開。 黎霜此時已經(jīng)頭暈?zāi)X脹,滿面青紫之色。 而便是正在這時,忽然間,只聽“噗”的一聲,老婦人手上的力量倏爾小了下去,她就這樣睜著眼睛,一臉不甘的僵硬了表情,然后倒了下去,在黎霜身邊,沒了動靜。 而老婦人的身影倒下之后,黎霜在迷蒙之中抬眼望去,只見她身邊站著的是一個小孩,晉安…… 只是他現(xiàn)在雙目赤紅,渾身殺氣凜然,他手中血淋淋的握著一顆惡臭的心臟,他手掌一用力,徑直將那心臟捏碎了去,腥臭的血液濺在他與黎霜的臉上,讓黎霜的神智稍稍慶幸了些許。 她見得晉安將手上那已成一坨爛rou的心臟丟棄在了地上。 黎霜坐起身來,忍著脖子上的疼痛,艱難的呼吸著,她嗓音破碎的喚了一聲:“晉安?” 晉安抬頭看她,但見她性命無恙,于是他周身殺氣漸消,眼中的腥紅也慢慢消失,臉上的紅印不見蹤影,終是恢復(fù)了平時的樣子。 他面無表情的甩了甩手,想甩掉手上的血,但血液粘膩,怎么也甩不干凈,最終他用另一只干凈的手,幫黎霜把臉上濺到的血跡抹掉,他看著她,目光平淡,就好似剛才只是打死了一只蚊子,而不是徒手殺了一個刀槍不入的,其他人都沒有辦法的……怪物。 “沒事了。”他說,“她起不來了?!?/br> 四周靜默一片。無人說話。 晉安目光垂下,看見了黎霜脖子上被掐出來的青影,他皺了皺眉頭,伸手想去撫摸,可卻沒敢觸碰:“你傷了。”該給她看大夫。晉安如是想著,可等他一轉(zhuǎn)頭,周圍圍著的一圈軍人,皆是戒備的盯著他,羅騰,秦瀾,還有不知什么時候跑過來的黎霆,全是一臉呆怔的盯著他,如同在戒備一個…… 怪物。 和那老婦人一樣的怪物。 晉安收回目光,看著黎霜,卻只見黎霜也失神的盯著他。 于是他垂了頭,沒有任何辯解的,像一個罪人一樣,默默忍受了周圍所有的審視。然而卻在這時,一塊柔軟的手絹在他臉上抹了抹。 是面前的黎霜幫他擦掉了先前,臉上被老婦人挖出來的血痕:“軍醫(yī)?!彼曇羝扑?,可只用她這么輕輕一聲,便足以打破他所面臨的所有質(zhì)疑和窘迫。 軍士們立即回過神來,喚來的軍醫(yī),將晉安與黎霜一同抬入了主營內(nèi),一人幫黎霜看脖子,一人幫晉安清洗了臉上的傷口。 軍士們都未在黎霜身邊,晉安也拿遠遠的盯著黎霜。 軍醫(yī)將她的傷口處理妥當(dāng)了,細聲吩咐:“除配合藥物外,將軍近來且少言少語,忌大聲嘶吼,切莫動怒動氣,少食辛辣刺激的食物,吩咐膳房,多行米粥。月余方得好轉(zhuǎn)。之后注意預(yù)防傷寒,便可?!?/br> 晉安在眾人背后,將這幾點都默默記在了心里,還打算回頭悄悄去問問軍醫(yī),預(yù)防傷寒要注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