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只是在不同的街道上行走,偶爾會看到一些陌生人,而陌生人也會向同樣深夜不回家的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段驍恩微微仰著頭,看向逐漸變得淺淡的天空。 佟知雋昨天也是這樣看著夜空直到天亮的嗎? 一些亂糟糟的思緒在腦中占據(jù)上風(fēng),段驍恩沉默著,不打破現(xiàn)在的氛圍,不和佟知雋靠太近,也不去挑起話題。 他一直覺得,佟知雋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有一點(diǎn)人來瘋,有一點(diǎn)執(zhí)著,有一點(diǎn)強(qiáng)迫癥,這些都不是缺點(diǎn),反而是格外可愛的閃光點(diǎn)。 佟知雋很敏銳,并且總是能夠輕易接納別人的看法,有時候甚至不太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富三代。 不知不覺間,他們走到了一個極盡荒涼的地方。 低矮的建筑和老舊拆遷房在水泥路兩旁搖搖欲墜,大紅色的圍墻將小小一方天地圈起來。 目所及處盡是斷壁殘垣,與這座城市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穿過墻磚七零八落的花壇,盡頭是一座假山,后面遮掩著低矮的房子。漂亮的飛檐訴說著歷史的氣息,明黃色的墻體和古樸的窗子看起來少說有幾十年,似乎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翻修,才得以保存至今。 佟知雋在假山前站了下來,良久沒有動作。 這是屹立在被人遺忘的角落里的火車站,被停用廢棄已經(jīng)有十幾年,卻一直沒有拆除。 “趙導(dǎo)先前就提過,讓我來火車站看看,”段驍恩緩緩開口,“現(xiàn)在看到了,倒覺得電影里的景色可能比真實的百年前繁華些?!?/br> 此處人跡罕至,卻仿佛有跨越時空的無數(shù)旅客在眼前交疊,這座建于1934年的火車站,宛如前人留給新時代的遺物。 這里沒有呼嘯的火車聲,沒有嘈雜的旅客交談聲,也沒有廣播員的通告聲,但這些亙古長存。 它就像是隨時可以將民國到新中國這段時間,從歷史長河中找出來,然后細(xì)細(xì)翻閱。 恐怕沒有什么比繁榮被封存在時光里,更能令人生出無限悵惋。 “段哥,”佟知雋有些出神,喃喃道,“回去嗎?” 段驍恩的眼底是濃墨似的黑,佟知雋一抬頭,正看到他微微轉(zhuǎn)動的眼球,倒映著熠熠星光。 “天快亮了,走吧?!边@里攔不到出租車,他們跟著手機(jī)上的導(dǎo)航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回走。 逐漸回到?jīng)]那么荒蕪的地方,偶爾飛馳而過的車輛將他們拉回現(xiàn)實。 段驍恩想陪著佟知雋看一遍他昨天獨(dú)自看過的天空,這樣倘若之后他某一天再看到瑰麗的清晨,記憶里便不是僅有低矮小樓背后孤寂的那片天。 而是特別的今天。 城市漸漸蘇醒,環(huán)衛(wèi)工人穿著亮眼的衣服,拿著工具走走停停。 佟知雋還是第一次見到原來環(huán)衛(wèi)工人這么早工作,腦中閃過一絲念頭,但稍縱即逝。 一點(diǎn)一點(diǎn)恢復(fù)喧囂的街道有著偏僻之處獨(dú)有的舒適,生活節(jié)奏緩慢的地方,總能讓人很放松。 終于走到家的時候,段驍恩又困又累,實在撐不住了,只隨便吃了幾個火晶柿子就睡覺去了。 佟知雋在樓下的早餐店吃了豆?jié){和包子,有些悶熱的店里,空氣都散發(fā)著豆?jié){的甜味兒。 走出早餐店的時候,一片枯葉搖曳著身姿在他眼前落下。 肚子里飽腹感并不明顯,但很是溫暖,原來這才是一個清晨該有的模樣。 一直到中午,段驍恩才醒來。 其實睡得不算久,但他覺淺,佟知雋只是接了個電話,就把他吵醒了。 “我做飯還是出去吃?”段驍恩揉了揉眼睛,去洗手間洗漱。 佟知雋看了眼時間:“都可以,現(xiàn)在才十一點(diǎn)。” “我做飯吧,給你做糯米雞,”段驍恩邊擦臉邊笑道,“畢竟你來了,當(dāng)然要給你做點(diǎn)你喜歡的。” 佟知雋的記憶一下子就像走馬燈一樣,把昨晚至今的事情過了一遍。 大多數(shù)細(xì)節(jié)他都記不得,但段驍恩每每照顧他的口味的時刻,都深深印在腦海中。 “會不會太麻煩了?”佟知雋假意拒絕,但笑意出賣了他的心動。 “你餓不餓?要很長時間才能好。”段驍恩到廚房去翻看冰箱里的食材。 昨天他買完藥和雪糕,回來見佟知雋還睡著,就特意去了趟超市買了食材,只是沒料到今天自己會在上午補(bǔ)覺,耽誤了時間。 佟知雋搖搖頭,一如往常,搬了個凳子坐在廚房的角落看著段驍恩。 “我上午幾乎是一動不動,都沒有什么消耗,一點(diǎn)也不餓?!睉邪┩砥诘男鋺欣聿恢睔鈮眩灰詾閻u反以為榮。 段驍恩只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動作干脆利落地端起不銹鋼小盆,走過來舀米。 這間臨時的小屋里沒有存放大米的容器,都是買了一袋子米就找個避光的角落隨便放著的。 佟知雋剛好就坐在米袋子旁邊,段驍恩側(cè)著身子竄過去,俯身舀米。 米粒撞擊不銹鋼小盆的聲音稀里嘩啦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治愈。 糯米雞只要混合少量大米就夠了,段驍恩正起身要離開,剛巧佟知雋轉(zhuǎn)頭—— 然后左耳擦過佟知雋的鼻子,溫?zé)岬暮粑鼫\淺留存了一瞬,繼而蔓延開來。 段驍恩身不由己后退半步,但那呼吸灼得他耳朵又癢又燙,揮之不去的濕潤的呼氣在耳朵里蝸居,他想揉一揉耳朵,又怕顯得很奇怪,于是只能欲蓋彌彰地?fù)狭藫项^,順帶蹭了下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