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何卓寧點點頭,“應該是。”y市名叫郁良歡的珠寶設計師除了那一個還有誰。 “卓寧,趕緊的,送我去電臺。”蘇源催促著何卓寧,他打開手機撥向那個三年沒有回音的號碼。 何卓寧加大踩油門的力度,車子疾馳奔向y市廣播電臺,蘇源進去臺里找人,何卓寧則留在車里等他。 等人的間隙,何卓寧想起躺在杯槽里的口紅,他拿起口紅,仔細端詳著,黑色的四方管體,白色的hy字樣落在下方。獵奇心理使得何卓寧打開管蓋瞧了瞧,偏橘的紅色,比起他公司里一個個血口大盆的鮮紅看著順眼多了,的確像是許清澈會挑的風格,淡淡的艷麗。 蘇源悵然若失地從廣播臺里出來,何卓寧趕緊將口紅收起來。 “人呢?”何卓寧問蘇源。 “我不知道。”蘇源的眼神里充滿暗淡,“節(jié)目是幾天前錄制的?!彼噪娕_這邊并不知道郁良歡的去處。 何卓寧拍了拍蘇源的肩膀,安慰他,“沒關系,等她想來找你了,自然會回來?!?/br> “但愿吧?!碧K源的口氣里透著哀傷,只要事關郁良歡,什么穩(wěn)重自持,什么處變不驚,在蘇源身上便蕩然無存,然而蘇源只是一個孤獨的暗戀者。 ———— 許清澈邁著小碎步往家里走去。 “清清,那是你男朋友吧,長得可真俊?!被璋档穆窡絷幱袄镒叱鲆粋€梨型生物,帶著盈盈的笑意。 許清澈被嚇了大跳,直拍著胸脯,“陳阿姨,你在這里干什么,怪嚇人的!” 陳阿姨走到燈光下,梨型身材暴露無遺,“哎,還不是等我那膽小的女兒,說是快到家了,這不,我出來接接她,沒料想接到你和你男朋友。” 許清澈默,她長這么大,除了初一那年夜自修下課回家,她還從來沒享受過周女士出門迎接的福利呢! “陳阿姨,那不是我男朋友,就是一朋友?!焙巫繉幱谒踔吝B朋友都算不上。 “別不好意思,小年輕,我懂的?!标惏⒁绦Φ瞄_懷,笑聲在黑夜里有那么一點點滲人。 許清澈扯了扯嘴角,越描越黑在中年婦女身上的成功率達百分之九十九,許清澈選擇不解釋,但也沒忘囑托,“陳阿姨,您要給我保密,千萬別跟我媽說?!碑吘怪心陭D女還是八卦傳播的主力大軍。 陳阿姨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我懂的,阿姨的嘴最牢了。” 許清澈扯出一個笑容,“謝謝阿姨,那陳阿姨,我先走了,我媽還等著呢!” 周女士哪里等著她,許清澈回到家時,屋子里烏泱泱的,周女士就連燈都沒給她留。只有在相親問題上,周女士才會把她當女兒看,其余時候她就是個兒子,是別人家不相干的小孩。許清澈嘆了口氣,又體驗了一把毛爺爺?shù)闹晾砻浴白约簞邮重S衣足食”。 洗完澡,許清澈躺進自己的小床里,翻了兩個身側躺著正對窗臺,夜風拂動窗簾,帶著春末夏初的韻味,四下無聲,許清澈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緩緩的有規(guī)律地跳動著,還有什么時刻比現(xiàn)在這樣更讓人愜意的。 幾分鐘后,謝垣的來電,打破了這平靜祥和的時刻,“小許,你到家了沒有?” “已經(jīng)到家啦,謝謝,謝師兄的關心。”許清澈的話語客氣而禮貌。 謝垣即便再遲鈍也聽出了她話里的刻意的疏離,“那小許,你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公司見。” “明天見?!痹S清澈收了線,之前涌起的睡意,現(xiàn)在全然退散,神思很是清醒。 事實上,他們明天可能見不太上,因為明天下午身為項目助理的許清澈要陪同項目經(jīng)理金程一起去m市出差。 許清澈曾在公司八卦的兩大發(fā)源地之一的洗手間聽到過,謝垣的取向和正常男人不同,有人說他只愛好男,也有人稱他男女通吃。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許清澈在現(xiàn)實生活中能接受的,她對于這些時日,謝垣對她的過于親近有些接受無能。 謝垣其人,排除掉私生活,許清澈是非常樂意將他拉下神壇來當朋友,現(xiàn)在這樣,她寧愿謝垣再回神壇去供奉著。 當然,現(xiàn)在的一切也不排除是許清澈在自作多情,許清澈多么希望是這后者呀,可惜天不遂人愿。 由于第二天出差,許清澈被批準早上可以不去公司,于是許清澈一覺睡到自然醒,簡單收拾了下行李便直奔機場。 周女士出門去了,這次倒沒忘給她這個女兒留點飯菜,許清澈吃完周女士做的愛心午餐,就上路了,不,出門了。 打車去機場的路上,許清澈從提包里翻出手機同周女士報備,“媽,我今天要去出差?!?/br> “什么時候回來?”周女士夾著手機,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三天后?!痹S清澈簡短利落地回復。 “行,我知道了,沒事我掛了。”不等許清澈再開口,周女士就掛斷了電話,真是親媽啊,許清澈分明聽到了那頭的麻將聲。 到達機場時,金程和方軍已經(jīng)等著了,許清澈提著行李小跑過去,“不好意思,金總,我來遲了?!?/br> “沒事,還早?!苯鹂傓D身囑托方軍,“小方還不快去幫小許提著,女孩子面前要勤快點。” 方軍那略帶哀怨的眼神,許清澈并不是沒看到,她推托道,“不不不,金總,我還是自己拿吧,行李不多?!?/br> 金程復又看看許清澈的行李,確實不多,“行,那就走吧?!?/br> 托運完行李,登了機,金程去了商務艙,許清澈和金程去了經(jīng)濟艙,兩個位置相挨著。 “許姐,你還在生我氣嗎?”方軍有意與許清澈求和,只是那態(tài)度著實讓人不舒服,“我這人就是好奇心比較重,您多擔待著點?!?/br> “方軍,我想睡覺,謝謝?!痹S清澈不想同方軍說話,于是找出眼罩,戴上裝睡。 方軍自覺受了忽視,卻也不敢拿許清澈怎么樣,只能繼續(xù)哀怨著拿出眼罩戴上,兩人誰也不理會誰,兩廂安擔。 m市距離y市不遠,飛機直達兩個半小時,下了飛機,距離晚飯點還早。三人先去取了行李,由方軍一起推著去候車大廳,誰讓他是隨行的唯一男助理,自然是要干些吃苦出力的事。 項目洽談對象是m市的私募大戶徐富貴,他早早就派人過來接金程他們,等接上了人,司機又勤勤懇懇將人送到下榻的酒店,三個人,三個房間。 幫助他們在酒店安置好,司機就先行離開了,項目的正式洽談在明天,今天的晚餐按例是要金程他們自己解決的。金程也不自找麻煩,直接帶著兩個助理去酒店五樓的自助餐廳,想吃什么吃什么,自取隨意,更何況有公費報銷。 方軍一聽有報銷,盤里的食物一層疊堆一層,一路的注目,許清澈與他同行回到餐桌,面上盡是難堪,不是她嫌棄方軍,而是方軍有時候的行為作風讓她真的難以理解。 “小方,你能吃得下這么多?”金程見方軍端著兩大盤子過來,好奇地指著他的餐盤問他。 “吃得下的。”方軍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開始大快朵頤。 許清澈受不了他這樣,她借口肚子不舒服,就先行離開回房間去。 ☆、第11章 chapter11 第十一章 從自助餐廳出來,許清澈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去酒店外面逛了逛。m市是全國著名的海濱城市,坐落在南方,一年四季,氣候溫和,許清澈行走在街道上,吹著舒爽的海風,之前被方軍擾的不悅消散無蹤。 這是許清澈第二次來m市,上一次過來還得追溯到九年前。那時候,許清澈剛結束選文選理的糾結命題,由父母帶著來m市度假,藍天,白云,大海,是許清澈對m市最深的記憶,也是最不愿意回想的記憶,因為回去沒多久,父親就出了意外。 “小姐,要來個芒果嗎?”許清澈不知不覺就走離了酒店,來到海灘附近水果攤,攤販熱情地招呼她。 許清澈盯著個頭比手掌大多了的芒果,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她出來得匆忙,身邊只帶了房卡和手機,連一塊錢的現(xiàn)金都沒有,“那個,我能用手機支付嗎?”許清澈搖了搖手機,在y市出門帶著個手機就能行天下,她不大確定在m市是否也能這樣。 攤販一指,攤位旁邊的柱子上赫然可見一張二維碼圖片,果然,也可以。于是,許清澈成功買到了m市特產(chǎn)的大芒果,攤販幫忙處理之后還貼心地附贈了一枚小勺子和幾張紙巾。 許清澈拎著大芒果,走到離海灘更近處,旅游的旺季,盡管現(xiàn)在天色暗沉,海灘邊上也全是人。許清澈尋了個人流相對少點的地方,倚著棵椰子樹席地而坐,開始享用美食。 清甜的芒果香味光是聞聞就讓人食欲大增,更何況入入口中,許清澈無比的滿足,再填幾個浮夸的表情,就能去給芒果做廣告了。 許清澈正吃得歡快,手機不合時宜地叫嚷起來,應該不是周女士,她一抵達酒店就給周女士打電話過去報平安,不出意外,周女士此時可能還玩著麻將,哪來的閑工夫給她打電話。 許清澈拿紙巾擦干凈手,從衣兜里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果然不是周女士,而是她許久未曾聯(lián)系的好閨蜜林珊珊。 “干嘛呢?好段時間沒有你消息了?”林珊珊的語氣里透著哀怨,帶著控訴。 許清澈覺得自己蠻無辜的,明明是她見色忘友在先,反倒成了她的錯。上次簡單一聚后,許清澈從林珊珊那兒得知,周昱請了一個月的長假,準備用來確定兩人的結婚事宜,以及再陪著林珊珊看看外面的大世界,現(xiàn)在兩人指不定在哪個國家瀟灑呢! “還能干嘛,苦命出差中。”許清澈淚目,遠方黑黢黢的海浪一個接著一個拍打。 去亞垣工作的事,許清澈同林珊珊提及過,后者依舊鼎力推薦許清澈去她父親的公司工作,因而對旁的工作看不大上眼,不過許清澈喜歡,她也不好強迫著來。 “你呢,不去和周昱共度良宵,跑來和我通電話真是讓我受寵若驚?!痹S清澈打趣林珊珊,空著的那只手不忘給自己挖兩勺芒果吃吃。 “哎,別提了,周昱他mama摔傷了,他趕著回去照顧她,我呀,正一個人寂寞如雪呢!”林珊珊扯起和她完全不配的文藝哀傷風,許清澈不由打了個寒顫。 許清澈給她提議道,“你應該跟著周昱回去,趁機在他mama面前多表現(xiàn)表現(xiàn)?!?/br>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mama從來都不喜歡我?!?/br> 周昱的母親不待見林珊珊是有次他們幾個大學同學一起跟著去周昱家玩發(fā)現(xiàn)的。彼時,林珊珊和周昱正是如膠似漆的熱戀階段,大伙就攛掇林珊珊去敬周昱母親婆婆茶,林珊珊忸忸怩怩不肯,原本還和藹可親的周昱母親一下子就知道了其中內(nèi)涵,馬上變了臉色,待林珊珊的態(tài)度也不如初來時,直言不會接受林珊珊這樣的兒媳婦,場面尷尬不已。原本預計的三天兩夜的出游,第二天一早就以林珊珊的不辭而別而提前結束。 這些年,林珊珊和周昱頑強地堅持著這份感情,從未放棄過說服周昱的母親,哪怕周昱的母親堅決不同意兩人在一起到連與周昱斷絕母子關系都在所不惜??赡赣H畢竟是母親,那濃于水的血脈深情,哪能說斷就斷,這一點許清澈就深有體會,無論周女士多嫌棄多厭惡她,關鍵時候給她臂膀支撐的還是周女士。 “二水,我不怕周昱不要我,我怕自己堅持不下去。這么多年,我看著他那么努力的工作,那么努力地想要他mama認可我,那么努力地為我們創(chuàng)造家……二水,我哪里不好了,為什么他mama就是不喜歡我……二水,我真怕自己堅持不下去……”林珊珊接下去的話語淹沒在她自己的哭聲里。 “珊珊……”見好友如此,許清澈心里并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一段不被認可的婚姻,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幸福的,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 私募大戶徐福貴以投資房地產(chǎn)起家,在他身上有著原始暴發(fā)戶的特性,又因他本身是北方人,說話豪爽利落,一場洽談更像是徐福貴的個人演講會。金程是知識學派出身,商海里的唇槍舌戰(zhàn)接觸過不少,然而在徐福貴的糙話粗理面前,真有點招架不住。 這場洽談的主要目的是勸說徐福貴投資亞垣最近接手的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項目,名義上是拉攏徐福貴投資,實則跟借錢無異。做私募的無非都希望投資收益快速變現(xiàn),以便去投資下一個項目,獲取更高的利益回報。 “金總,我徐某人丑話說在前頭,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想要我投資也不是不行,除非投資收益率能達到20%?!?/br> 徐福貴的話語里透著收益率20%已是他能容忍的底線,許清澈默默擦了把冷汗,20%的收益率,他怎么不去搶錢呢!市場上私募做得好的,收益率達到20%以上的不少,但那是還未扣除人員工資等其他費用的收益,徐福貴要求的20%則是純收益,不是搶錢是什么? 金程顯然也被徐福貴的獅子大張口嚇到了,好在他還算鎮(zhèn)定,“徐總,現(xiàn)在的市場環(huán)境您也看到了,并不景氣,20%的收益率老實說不太現(xiàn)實?!?/br> 徐福貴瞥了眼低頭專注記錄的許清澈,意味深長地開口,“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一本萬利的事,金總,你說是嗎?” 金程得了徐福貴的意思,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許清澈,徐福貴的意圖他懂,商場戰(zhàn)海里也不乏這類擺不上臺面的齷蹉合作,可合作也得挑對象,挑人,比如這位同行而來的許清澈,就合作不了,一旦強行合作,來,他是亞垣的代表,回去,就不知道會到哪去了。 “徐總說的是,這世上確實沒有一本萬利的事?!苯鸪踢B連點頭,“不過,徐總,我們謝總也說了,這收益率最多只能保證15%,不能再多了,亞垣畢竟也有這么多口人要養(yǎng)活,徐總您總不至于讓我們沒有飯吃?!?/br> “金總哪里的話,我這不是相信亞垣的能力,30%的收益率絕對沒有問題?!憋@然,徐福貴也是個中人精。 許清澈被徐福貴的不要臉程度徹底折服,即便有30%的收益率,他抽走20%,剩下10%的收益,除去要付各類手續(xù)費、管理費、員工費,還能剩余多少。可惜,許清澈只是個隨行小助理,在場面上并無什么話語權。 金程又感受了一次“姜還是老的辣”,他盡量克制住自己的脾氣同徐富貴商量,“既然徐總相信我們亞垣的能力,不妨把剩余的5%當成是與我們亞垣下一次合作的保證金,徐總您意下如何?” 許清澈在心里為金程鼓掌,說得太好了,狠狠將了徐福貴一軍。如果徐福貴繼續(xù)要回這5%,說明他不相信亞垣的能力,實力打自己的臉;如果不要回5%,徐福貴這塊“老姜”明顯不會甘心。 “這……”果然,徐福貴臉上開始露出難色,估計也沒想到一不小心就給自己挖了個坑,眼下,他站在坑口對著自己挖的坑,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只能采取拖延策略,“這個主意,我得再回去想想?!?/br> “那好,我們就靜候徐總的好消息?!苯鸪獭⒃S清澈、方軍一行三人便告辭離開。 離開會議間,金程就走開去給謝垣打電話匯報情況,許清澈和方軍則并行跟在后面。 方軍主動轉過來與許清澈搭話,“許姐,那個徐福貴可真不要臉,臟活累活都是我們在干,他倒好,凈享受好處去了,哪有這樣的道理,太過分了?!?/br> 許清澈嗤了一聲,可不是,不然哪有“萬惡的資本家”一說。不過,許清澈沒有明說,她指了指斜上方的探頭提醒方軍,“還在人家的地盤,你就不怕被人聽到?” 聞言,方軍面色大變,忙捂上嘴,“許姐,哪個徐福貴該不會聽到了來報復我吧?” 看著方軍的膽小慫樣,許清澈笑得樂不可支,安慰他,“肯定不會?!?/br> “為什么?”方軍繼續(xù)追問。 “因為……”許清澈故意賣起了關子。因為資本家報復人也是會挑對象的,像你這樣身無分文,手無寸鐵的肯定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