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浴間，水霧裊繞。

    “你不擔(dān)心？”她問。

    他正為她揉洗發(fā)絲，沒有說話。

    她抬頭，他一挑眉，望她。

    她伸出手臂將防水表盤對向他，提醒：“還有一個(gè)鐘頭，就要攤牌?！?/br>
    他接她的話：“然后我們可以見天日，不必偷偷摸摸。我可以帶你回家，對外界公布婚訊，我很期待。”

    “可是你們會(huì)兄弟翻臉，感情破裂?！彼涣羟榈攸c(diǎn)破。

    他搖頭，“一開始他或許不能接受，但總有一天會(huì)想通，我對他有信心?！?/br>
    她側(cè)目望他。

    他笑，捏捏她的肩，“我們同卵同胞，不要低估我們兄弟的感情?！?/br>
    她嘆氣：“但愿如此?？墒菍ξ?，他不會(huì)這樣容易釋懷?！?/br>
    他認(rèn)真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是他大嫂，看在我的面子，他不會(huì)為難你。當(dāng)然也不會(huì)親近你，因?yàn)槲也辉S?！?/br>
    她眉眼彎彎地笑。

    男人的霸道強(qiáng)勢沒有不同，她偏吃他的一套。

    提前半個(gè)鐘頭到會(huì)所，侍應(yīng)將他們引入私人隔間，隔間私密隔音，適合私談。

    一進(jìn)門，他們愣住。

    “你已經(jīng)到了？”季尹則問。

    “已有一個(gè)鐘頭?！毕鹊降哪莻€(gè)人正在一口口抿紅酒，一派氣定神閑?！拔覀儍尚值茈y得正式約談，要有誠意。”

    她隱在他身后，心臟已然亂跳，聽到他的聲音，頭腦驀地空白，不由要掙脫緊握她的手。

    他卻握得愈加緊。

    她木偶般，腳步?jīng)]有知覺地隨他進(jìn)門，雙雙落坐。

    季尹淳放下酒杯，雙腿交疊，坐直身體，含笑望向?qū)γ娴哪信σ饣薨挡幻鳌?/br>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多余。阿淳，對不起?！彼e起他們十指交握的手，直白地道：“我們在拍拖，請你成全?！?/br>
    話音落，一室沉默。

    季尹淳輕聲一笑，打破了沉默：“原來你中意的是我大哥這一型?！?/br>
    聶桑垂下眼睛，輕聲說：“對不起。”

    “幾時(shí)開始的？”他問。

    “我來到香港以后?！彼稹?/br>
    “誰先追誰？”又問。

    “我先追她?！?/br>
    “我先追他?！?/br>
    異口同聲。

    季尹則用掌心扣住她后背，示意她不要說話，搶白道：“我先追的桑桑。因?yàn)榭紤]到你的感受，她一開始沒有接受。我們不愿隱瞞你，所以今天同你坦白。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給你時(shí)間?！?/br>
    他勾了勾唇，繼續(xù)問：“你們到了哪一步？”

    答：“我們打算結(jié)婚?！?/br>
    “上過床沒有？”

    “阿淳！”季尹則忍不住斥道。

    季尹淳聳了聳肩，輕松地道：“不用多想，如果你們還沒有上過床，我會(huì)考慮再爭取一下?！?/br>
    對面的兩人神色晦澀不明。

    沉默半晌，季尹淳倏然開口道：“好吧，你們已經(jīng)告訴我答案。那么，恭喜。”

    話音一出，聶桑猛然抬頭。

    劇情發(fā)展遠(yuǎn)遠(yuǎn)偏離她的預(yù)料。她了解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接受他的質(zhì)問，怒火。

    然，他卻淡定如常，對他們道恭喜，仿若事不關(guān)己。

    她的心底升起股難言的懼意，又無從解釋。

    “很抱歉，”她喃喃道。

    他放下腿，俯身向前，伸出掌：“恭喜你們，大哥，大嫂?！?/br>
    一聲“大嫂”更讓她頭皮發(fā)怵。

    聶桑怔怔地，伸出手，與他簡單握了握，又迅速收回。

    對上他的目光，那眸里愉悅的笑是這般刺眼。她坐立不安。

    身側(cè)的男人說：“桑桑，去車?yán)锏任?。”將車匙遞給她。

    “對啊，大嫂，不知能否先行一步，我想和我大哥談?wù)劇！彼⑿χf。

    聶桑頭腦空白，一動(dòng)不動(dòng)。

    她的手不自覺緊攥旁邊男人的衣角。

    他笑了，“怎么？怕我給他一拳？不用擔(dān)心，我們始終是親兄弟?！?/br>
    “桑桑，去車?yán)锏任?。”季尹則扶起她，攬著她的肩去門口。

    剛要道別，聽到身后的謂嘆：“我大哥溫柔體貼，你有眼光?！?/br>
    想要說什么也已經(jīng)忘了，聶桑一秒鐘也無法多呆，幾乎逃離這里。

    她逃進(jìn)車?yán)?，?qiáng)迫自己穩(wěn)住心跳，開始擰眉細(xì)思。

    從前她多看兩眼其他男人，他就會(huì)鬧翻天。這次事態(tài)算是嚴(yán)重，他這般淡定？

    越想越是心亂如麻，她猛晃了晃腦袋。

    應(yīng)該是她多想。也許如他倆所言，同卵同胞的兩兄弟，更能相互理解。

    ——————————————

    這邊，兩兄弟面對面，誰都未有先語。

    季尹淳從衣袋拿出煙盒，抽出根煙，點(diǎn)燃，吐出煙圈，一只手把玩打火機(jī)。

    季尹則蹙了蹙眉，“幾時(shí)會(huì)抽煙？”

    “昨晚。這個(gè)不難的，要不要也來一支？”將煙盒滑到他眼前。

    “怎么想起開始抽煙？奶奶知道會(huì)生氣?！?/br>
    他答：“昨天是我生辰，又長了一歲，還禁煙限酒，很無聊。”頓了頓，補(bǔ)充說：“你不告訴奶奶，奶奶怎會(huì)生氣。”

    煙霧散開，季尹則被嗆住，咳了幾聲。

    撣了撣煙灰，他淡淡說：“她很靚，很任性，很強(qiáng)勢，也很可愛，對不對？”

    對方沉默。

    他不以為意，不徐不緩地繼續(xù)道：“她的唇很柔很軟，吻她的時(shí)候，那種感覺很好。記得我們初吻，她很羞澀，放不開。我就強(qiáng)迫她，我沒有經(jīng)驗(yàn)，只覺得歡喜，將她的唇不小心咬破，她很生氣?！?/br>
    “會(huì)有更適合你的女人?！?/br>
    他置若罔聞，平靜地繼續(xù)：“我同她之間，沒有什么可以回憶的，除了大大小小的爭吵，還有初吻。她是與我彼此互換初吻的女人?？晌覀冎g最多也只是吻，她不愿意同我更深一步。那次在日本旅行，我們喝了酒，情不自禁，為彼此脫得光光，吻過，摸過，只差最后一步，臨到關(guān)頭，她要?jiǎng)x車。我選擇尊重，心想，她遲早是我的，不急那一時(shí)半刻。那晚我同她睡在一張床，任何事都沒有發(fā)生，只睡一張床，半夜她卻悄悄離去，回自己房間?！?/br>
    季尹則斂了斂眸，眸間閃過一抹黯淡，沉聲說：“不要告訴奶奶?！?/br>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認(rèn)識她的？”他自顧自地說。

    對方重復(fù)：“不要讓奶奶知道你們的過去?！?/br>
    他繼續(xù)自己的話題：“第一次見到她，她在演講。我對她印象不佳，因?yàn)樗龔?qiáng)勢好勝。第二次見到她，她在斯坦福慈善社團(tuán)做義工。她活力，自信。第三次在vallybar遇見她，她很會(huì)跳舞，跳得很瘋，看到她和別人跳，我生氣，就搭訕?biāo)Ｄ菚r(shí)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搭訕女生，感覺很好。搭訕后就送她回住屋，對她表白?！?/br>
    “她很坦誠，她說她第一眼只覺得我有型。她愿意同我試著拍拖。然后我們開始拍拖?！笔种改笾鵁?，沒有再吸?；鹦菬街讣?，卻絲毫感覺不到燙意。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怎么辦，她脾氣壞，刁蠻，我不中意什么，她就做什么。提過幾次分手，卻拉拉扯扯分不開。我越來越中意她，離不開她。有天我們大吵一架，說是正式分手，她跑去倫敦。我后悔了，反思過，是我太小氣，我應(yīng)該讓她。冷靜了兩月，就去倫敦找她，得知她已經(jīng)回到美國。我又回到美國，她已經(jīng)離開斯坦福。我找不到她，她也不告訴朋友她去哪里。我不信她這樣絕。再次見到她是兩年后，她居然到香港。如果不是阿柔，我怎么都想不到，她就近在眼前?！?/br>
    對方靜靜地聽，沒有一絲表情。

    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語聲晦澀：“大哥，你從小照顧我到大，事事讓我，我不想同你爭。只是，能否告訴我，你究竟，是幾時(shí)認(rèn)識她？”

    “兩年前?！睂Ψ降暋?/br>
    他微微一勾唇，“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br>
    “兩年前也分時(shí)間的。是我同她冷靜前？冷靜后？”他挑眉問。

    對方沉沉道：“你同她已經(jīng)分手。”

    “不一樣，”他說：“大哥，季家家教嚴(yán)厲，你也最守家規(guī)。你不逛夜店，沒有追過女生，眼光挑剔，沒有對哪個(gè)女生感興趣過。同我一樣，你不是一個(gè)一見鐘情的人。”

    季尹則垂下眸，目光晦澀不明。

    季尹淳擺擺手，“算了，追究前世今生，沒有意義。恭喜你們。”

    “不要告訴奶奶你和她的過去。我希望奶奶疼愛她?！彼麘┣?。

    季尹淳笑了笑，“她無可挑剔，奶奶自然疼愛?！?/br>
    “我意思是，我希望奶奶和她沒有任何芥蒂?！?/br>
    季尹淳勾起唇，緩緩地說：“我和她總算情人一場，我會(huì)識作的?！?/br>
    季尹則不再搭話，淡淡地起身，向門口走去，手扶在把手上，頓下腳步，背對他問：“我們還是不是好兄弟？”

    沉寂了許久，身后幽幽道：“當(dāng)然。夫妻如衣服，脫去就脫去。兄弟如手足，割斷就見血。”

    “明晚我?guī)娔棠?，希望你說到做到?！?/br>
    打開門，正要離去，身后又傳來話聲：“親吻她的時(shí)候，不要閉眼睛。她喜歡你看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