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樓公寓，季尹柔躺著沙發(fā)上翹著大腿邊吃零食邊玩手機。

    季老太太帶著何媽里外轉(zhuǎn)了圈，回到沙發(fā)這，拍了孫女一記，“還不快喝燕窩湯！”

    季尹柔抬眼看到兩個保溫杯，伸手要夠一個，季老太太攔住她：“這個不是給你的！”

    “給誰的？”

    “給聶小姐的。你告訴過奶奶，說她今天在家?！?/br>
    季尹柔撇了撇鼻子，“為什么給她送湯啊?！?/br>
    “還不是你惹的禍！既然得罪了人家，就要跟人家誠心道歉。你自己慢慢喝，我先上樓看一看。”

    聶桑聽到門鈴聲打開門，看到不請自來的季老太太，一時愣住。

    雖然沒有打過照面，但是對這個老太太她有所耳聞，在公眾周刊上也會時有讀到她的新聞，話題都是關(guān)于慈善。

    這位出身名門又嫁進名門的名媛界元老深居簡出，只要出門，都是為了慈善活動。即便是挑剔的港媒報道她時，語氣都極為敬重。

    此刻這位老名媛突然造訪，她的第一個念頭是：事情敗露，人家過來興師問罪了。

    愣怔間，老太太卻溫和地開口，出乎她意料：“聶小姐是吧，我過來看看孫女，順便拜訪你。阿柔那個丫頭惹了禍，鬧到警局，連累了你們，是我這個老太太教孫女無方。今天特意過來賠罪?！?/br>
    聽到一個老人家這樣說話，聶桑反倒不好意思，側(cè)過身讓出路，有禮貌地說：“季夫人，請進?！?/br>
    聲音說得很輕，因為她心虛。

    季老太太等得就是這句話，心里一喜，也不客氣了，道了聲謝，親自拿著保溫杯進來客廳，眼珠悄悄一轉(zhuǎn)，環(huán)顧四周，面露滿意。

    裝飾簡潔大氣，沒有花俏的顏色，也沒有卡通公仔之類幼稚的擺設(shè)。再抬眼看一圈，墻上掛著國畫和書法。

    “聶小姐也懂書法？”季老太好奇。

    聶桑心有踹踹地關(guān)上門，跟在老太太身后，答道：“家父懂書法和國畫，小時候我跟家父學(xué)過一二，但學(xué)得不是很深?！?/br>
    老太太聽了剛想感嘆物理學(xué)家居然還研究中國傳統(tǒng)文化，猛然間想到這樣會說漏嘴，暴露曾經(jīng)調(diào)查過她背景的事情，將話及時剎住了。

    季老太太輕咳一聲，“這些畫和書法都是你自己的作品？”

    聶桑不好意思地答：“是的，隨便畫了畫而已。”

    聽到這個，老太太心里又是一喜。

    聶桑從廚房端來了兩杯水，向老太太和何媽一人遞了一杯，為難地說：“我不喝茶，所以家里沒有茶。水可以嗎？”

    老太太連說可以，然后心里喜上加喜。

    坐在沙發(fā)上，將水杯放下，問：“聽聞你在美國出生長大，沒有想到你的粵語說的這樣好?！?/br>
    聶桑坐在沙發(fā)對面，雙掌平放在膝上，答：“因為祖父母和父母祖籍在香港，在家里我們說粵語?！?/br>
    “會說國語嗎？”老太盡量放松語氣，讓問話顯得自然。

    聶桑點點頭，“會的，很小的時候祖父母就跟我們說我們是中國人，必須會說國語。我媽咪還會上海話，這個我只會一點?！?/br>
    “很好，很好！”季老太太喜不自禁，向何媽悄悄施了個得意的眼色，意思是，我的眼光很準！

    何媽為自家主人停止不住的好奇感到汗顏，生怕連對方祖宗十八代都問出來，連忙插嘴道：“老太太，要不要把湯給聶小姐？”

    “哦，對，對，”季老太太這才想起湯，將保溫杯遞給她，“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因為不知道聶小姐喜歡什么東西，索性禮輕情誼重，這個湯是我親自熬的，阿柔最喜歡喝我熬的湯，索性我就多熬了些，給聶小姐也帶來些。聶小姐家里人祖籍都在香港，相信也對喝些湯湯水水?！?/br>
    何媽心里腹誹，這個湯明明是廚房里粵菜系的廚師熬的，老太太說謊不打草稿。

    聶桑接過保溫杯，“謝謝老夫人，我很喜歡喝?！?/br>
    看到老太太還笑瞇瞇地盯著她看，她連忙去廚房，舒出一口氣。照這個情形看，估計老太太還不知道她的秘密。如果知道她的兩個寶貝孫子都同她糾葛不清，肯定不會這樣親厚。

    緩了緩呼吸，從碗柜里拿了三個湯碗過來客廳，彎下腰打開保溫杯。

    何媽連忙接過保溫杯張羅。

    顯而易見這位聶小姐離進季家門又進了一步，她可不敢讓未來少夫人親自給她倒湯。

    季老太太說：“你自己喝，這些我們在家都喝過了?！?/br>
    聶桑抿了一小口，不由微微皺眉，還是不動聲色咽了下去。

    季老太太一直盯著她的表情看，猜出她喝不慣，解釋說：“香港人熬湯會添加一些補藥材。這個湯里放了當(dāng)歸百合和蟲草，滋陰潤肺，最適合這個季節(jié)，還養(yǎng)顏，喝一碗下去，勝過你們這些女孩子都喜歡用的那些護膚品保養(yǎng)品。”

    聶桑點點頭，順從地喝完一碗。

    季老太太很滿意，繼續(xù)說：“聶小姐，下個月月底是我的壽誕，季家會舉辦一個慈善生日宴。不知道聶小姐有沒興趣賞光。聽說聶小姐的公司和季風(fēng)會展開一項重要合作，還聽說聶小姐是建筑工程師，年紀輕輕就才華橫溢，如果阿柔那個丫頭能得到聶小姐的指點，相信她會有長進?！?/br>
    聶桑先表達了感謝，然后婉轉(zhuǎn)道：“下月我可能會很忙，也可能要回一趟美國，因為家父的壽誕也在下月?！?/br>
    季老太連忙擺手，“不急不急，現(xiàn)在才月初，還有兩個月時間考慮。”

    又聊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就告辭了。臨走前，季老太還不放心地叮囑：“湯一定要多喝點，最好喝完，都是很補的食材，養(yǎng)顏的，最適合你們年輕女孩?！?/br>
    “會的，我會喝完。”聶桑耐心地說。

    將季老太太送到樓下，直到目送老太太上車，才關(guān)上門。她靠在門后重重舒出一口氣。

    感覺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心里真的愈加煩躁！

    季老太太這邊一直到上車，車已經(jīng)開了幾公里遠，還在笑得見牙不見眼。

    她不停地念叨：“好，確實好，你看她的教養(yǎng)，那樣的家教，對老人家彬彬有禮，不卑不亢。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喝湯都文雅。還有，現(xiàn)在還有幾個年輕人會國畫書法，她不僅會國畫書法，而且筆力大氣，不輸大家。你再看看，雖然在美國長大，舉止和觀念沒有美國年輕人的浮躁和開放，言語處處透著愛國。你再看她的氣質(zhì)，雖然強勢，但是穩(wěn)重端莊，當(dāng)我們季家長媳最適合不過?！?/br>
    “是啊是啊，”何媽贊同。

    老太太又說：“就是長的太漂亮，漂亮過了就有些媚，放在古代就是個禍國妖姬。不過我們是現(xiàn)代人，無所謂。這種長相和氣質(zhì)能留的住老公。誰說娶妻娶德娶妾娶容，如果女人能德容兼?zhèn)?，能妻能妾，收放自如，把自己男人牢牢掌控在掌心，做到這份上，才是女人的本事?！?/br>
    何媽連連點頭，“尤其她的心底，真是好。倒水和拿湯碗連我的一份也算上了，到底是書香門第的教養(yǎng)。不過我們走前她都沒有喝完湯?！?/br>
    季老太篤定地說：“會喝完的，她答應(yīng)過喝完一定會喝完。這個湯專門為她熬的，長那么瘦，再不補一補，怎么給季家開枝散葉！”

    今天聶桑真的很煩惱，剛送走了季家老太太，又迎來了一個季家的人。聽到門鈴后打開門的瞬間，看到門口的人，一時之間沒有認出這是兩兄弟中的哪一個。但是她的迷茫在那個人一開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婆，今天我想和你約會，”季尹淳手臂高抬著撐在門框上，襯衣半敞，邪氣十足。

    ☆、第十三章

    她瞪了他眼，迅速返回客廳，將隨手扔放在餐桌上的房門鑰匙拿在手中，又頓了一頓，思忖半秒，還是將季老太太留在這的保溫杯蓋上。

    那個人一派悠閑半個身體已經(jīng)踏進屋內(nèi)，又被大力推了出去。聶桑迅速關(guān)上門，通過樓梯間望了眼樓下。一樓季尹柔房內(nèi)隱約傳出搖滾樂，她便拽著他上四樓天臺。

    清風(fēng)迎面撲來，他很享受地深呼吸一口。她則雙臂環(huán)抱冷眸盯著他。

    她了解他的脾氣，昨晚拒聽他的電話，也不回復(fù)短信，于他是“大逆不道”。以前因為賭氣發(fā)生過同樣的事情，結(jié)果點燃這個人的怒火，最后鬧騰得天翻地覆。不過看他此刻唇尾上揚的樣子，心情似乎沒有多壞。

    她蹙了蹙眉，開口說：“應(yīng)該是你meimei給你開了門。你現(xiàn)在過來三樓，怎么對她解釋？”

    他俯在她耳畔，聲音誘惑：“跟她說，我過來找她的未來二嫂?！?/br>
    她眼睛倏然一瞪，恨不得吞了他。看到她被戲弄后信以為真的樣子，他得意地笑瞇瞇，輕嘆道：“我不至于這么沒有信用。答應(yīng)過你保密我會做到。是這個丫頭讓我上來替她求情，讓你允許她重進你的公司。我就上來了。當(dāng)然，我自己更想上來看一看你?！?/br>
    她別過臉，“為她求情沒有用的。不過相信季風(fēng)不至于缺一個位置給她。”

    他攬著她的肩，一本正經(jīng)道：“如果用人唯親，也不會有今天的季風(fēng)。future充其量算是你將來的嫁妝，等上市的那天，說不定季風(fēng)是股東之一。所以你就勉為其難，收留她吧。她難得也愿意同你學(xué)點東西?！?/br>
    她直接無視他的厚顏無恥，推開他，與他拉開距離，“你想太多。這間公司是我弟弟的心血，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進來的地方?！?/br>
    季公子難得心情好，也就不跟她冷冰冰的態(tài)度計較，笑瞇瞇說：“隨便你，我不會勉強。我過來是有其他話要說?！?/br>
    她不耐煩道：“那就快一點說，說完我也有話說，然后各走各路?！?/br>
    他長臂一勾，又將她拉入懷，下巴揉搓著她的頭頂，發(fā)絲淡淡的清香讓他更加心醉：“桑桑，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心里還有我。只是為了賭氣才故意離開我兩年?！?/br>
    聶桑的思維一時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她更不想跟他摟摟抱抱不成體統(tǒng)，尤其還是天臺這種地方。

    她嫌棄地推開他。

    他沒有介意，摯起她的手，“我查過了，你在普林斯頓沒有和其他人交往，甚至都很少出門，只是專心念書。說明你真的只是生我氣，而且不希望讓拍拖影響念書。其實你不用躲我兩年。我們拍拖的時候，你的成績依舊很好。”

    她吃驚：“你查我？”

    他點頭，理所當(dāng)然：“你說走就走，杳無音訊，正常男人都會往那方面想。”又靠近她，低低地輕笑：“今天公司事情很多，還要兼顧歐洲事務(wù)，來不及吃午餐。我很想念你唯一拿手的速食面?！?/br>
    怒氣還未消，她不假思索拒絕：“我從不接待陌生男人，也沒有給陌生男人做飯的興趣。這些你應(yīng)該很清楚?！?/br>
    他搖頭嘆氣：“你還是這樣，以前拍拖的時候，你就不讓我在你家里停留超過一個鐘頭?，F(xiàn)在連進門看一眼都不可以。明明在美國長大，比修女還要保守，這很讓我煩惱?！?/br>
    她冷颼颼望著他，“你要說的話說完了沒有？說完的話該輪到我說了。”

    他答，又問：“還沒有。昨天為什么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短訊？”

    她瞇了瞇眼睛，深吸一口氣，“季尹淳，今天我們最好一次談清楚。第一，我們已經(jīng)是過去式，即便在過去，我們的關(guān)系也沒有親密到你可以喊我老婆的地步。如果你再像剛才喊出老婆兩個字，一個巴掌沒得商量。第二，我們現(xiàn)在什么關(guān)系都不是，不存在約會的說法，也不要同我糾扯不清，我更不可能讓你進來我家哪怕只有一分鐘。這不僅是對我自己的不尊重，也是對我未來男朋友的不尊重。如果你越雷池一步，我立即中止合作并且撤資香港。聽清楚了沒有？我自信我中文很ok，如果你還是沒有聽明白，我不介意再用英語德語各翻譯一遍?！?/br>
    她劈里啪啦地說話，他就一只手背撐著下巴，斜靠在墻上，悠然自在在聽，末了，他笑著挑了挑眉：“你生氣的樣子真的很可愛?！?/br>
    聶桑連白眼都懶得翻，沒有興趣繼續(xù)跟他揪扯，轉(zhuǎn)過身要下樓。

    “桑桑，你總可以告訴我，后天的簽約儀式你會不會參加？”他在后面追問。

    她沒有停下腳步，扔給他一句答復(fù)：“不去，我弟弟是公司的持有人，他全權(quán)負責(zé)?！?/br>
    回到家里，心里波動不安，想做一些事情轉(zhuǎn)移注意力，打開設(shè)計稿，可是亂糟糟的心情影響靈感，頭腦里此時一團亂，于是果斷合上設(shè)計稿，發(fā)消息給朋友約飯約逛街，放松心情。

    晚上和朋友吃完飯?zhí)嶂蟀“膽?zhàn)利品回到家，外門正好打開，走出一個人，她在出口樓梯下，借著燈光抬眼一看，頭皮一麻，以為那個瘟神又過來了。

    季尹則看到她，卻面色如常，微微一點頭，向她伸出掌，禮貌地打招呼：“聶小姐，你好?！?/br>
    她愣了愣，將購物袋換到另一只手中，騰出一只手同他握了握。這時她才注意到系合得一絲不茍的白襯衫和領(lǐng)帶。

    現(xiàn)在她切身體會到為什么外界會這樣評價這對雙胞兄弟：第一次見面分不清，以后不會再弄錯。

    不僅性格，連穿衣風(fēng)格都截然不同。

    他淡淡收回手，扭頭對季尹柔叮囑了兩句，直接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進去駕駛位，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半分。

    她一時半會沒有回過神，有些懵，感覺這個男人很陌生，仿佛那個對她溫柔對她說會等她會追求她的另有其人。

    “人已經(jīng)走了，不用看了?！奔疽岜е觳玻擦似沧旖又揶恚骸翱匆矝]有用，他對女人不感興趣。你就不要自尋煩惱?！?/br>
    聶桑這才回過神，略有尷尬地收回目光，懶得跟她多說一句話，提著購物袋上樓。

    季尹柔嬉皮笑臉地跟上樓，在她身后絮絮叨叨：“中午見到我二哥，真的和我大哥一模一樣吧？其實也很好認。我二哥不喜歡戴領(lǐng)帶，發(fā)型也有點不一樣，而且二哥更拽，自以為了不起。”

    聶桑不說話，打開房門就要關(guān)上，季尹柔瞅準縫隙鉆了進來，坐倒在沙發(fā)上。

    “嘖嘖，你也喜歡shopping啊，下次一起？”季尹柔拿起一個購物袋看，“你喜歡這個牌子？這個牌子很小眾，不是所有人都能駕馭的?！苯又帜闷鹨粋€購物袋，“哈，我是這個品牌的超級vip會員，可以優(yōu)先拿到最新限量版第一手信息?！?/br>
    聶桑抱著胳膊，站在沙發(fā)前，冷冷說：“難道沒有人教過你，不經(jīng)過別人同意不可以拿人東西的道理？”

    季尹柔不在乎，扔下購物袋，不顧臉皮搖著她的胳膊乞求：“桑桑jiejie，聶總監(jiān)，大美女，就讓我復(fù)職吧。我要洗心革面，認真做事。如果我再犯一個錯誤，保證自戳雙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