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娘，我出來已經(jīng)有些時辰了，得趕著回去?！闭f著她站起身，摟著郁才人的脖子，在她的側(cè)臉印上一吻，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不久了，不久就可以去另一片廣闊的天地生活，不再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

    這去的時候沒遇著什么障礙，回來的時候到是遇到了擋路之人。

    “站?。≌咀。。?！”楚越嵐遠(yuǎn)遠(yuǎn)地就瞧見了她，就在她快走近的時候，他猛地從花叢里跳了出來。

    誰想，楚子卿沒理他，繞過他就往前跑了。

    “喂！小傻子！沒聽到本皇子說的話嗎？趕緊站?。。。∥?！你別越跑越起勁兒啊！”楚越嵐見她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只有自己追了上去，“莫要讓本皇子逮到，不然本皇子非抽死你不可！”

    這難纏的家伙，真是不好甩掉，楚子卿有些憤憤，他一直跟著，她都沒機(jī)會去找二哥說話了。

    跑到中途，她慢慢停了腳步，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嘿嘿，你是被本皇子的話給威懾到了吧，算你識抬舉，本皇子可以……哎喲！你沒臉沒皮！誰許你不經(jīng)招呼就打起來了！哎喲！”楚越嵐捂哪兒哪兒挨打，這情況，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啊……

    由于今兒是楚昀帝壽辰，她沒往他臉上招呼，盡是揍的看不到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找我比試嗎？我們打個痛快呀！”

    “卑鄙！如此不光明正大的小人途徑，本皇子瞧你不起！哎喲！”

    揍了個痛快，在確定他不會跟上來后，她才放過他的，起身又跑開了。獨(dú)留楚越嵐一個人捂著腰肢直喊疼。直到后來，他才想起一事，這楚子卿，似乎沒怎么傻啊……

    回到宴席之上，她東瞅瞅西瞅瞅，卻是沒發(fā)現(xiàn)二哥的身影。

    人沒找著，她驟覺一股寒氣從身后傳來，她顫抖著回過頭去，沒看到他的臉，就被他緊緊地?fù)磉M(jìn)了懷里。

    “你，去哪兒了？見了何人？”

    “我……”正準(zhǔn)備解釋，突然想起自己目前還是一個傻子。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拿臉使勁兒地蹭，還呵呵地傻笑了起來。

    她能感覺到他脖子的僵硬，他就那么擁著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過了許久，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唉~罷了罷了?！?/br>
    抱著她回座位上坐好，此時楚昀帝已經(jīng)不在高位，想來是覺得累先回去了。只是這壽宴并未因主角的不在場而中止。留下榕妃娘娘一人坐鎮(zhèn)，歌舞弦樂，照舊的歡愉。

    可這祥和在一聲驚呼聲后，徹底被打破。

    “快來人啊！玉妃娘娘落水了！”

    歌舞乍休，人群皆紛紛朝湖邊趕去，楚子卿摟著楚越霖的脖子，也跟著走了過去。等她們趕到，玉妃娘娘已經(jīng)被人救上了岸。

    衣衫濕濡，發(fā)絲黏身，臉上的妝容都被毀了，她趴在地上，急促地喘著粗氣，好不狼狽。一旁，伺候的小宮女，心疼地給她蓋上了外套。

    “啊！我的肚子！好痛！”玉妃一聲驚叫，把之前剛落下的心又給提了起來。

    眼看著，她粉色的裙紗之下，有鮮紅的血液慢慢睇流了出來，不多，卻很醒目。

    她憤恨地指著一旁呆若木雞的楚越嵐，拼盡最后一絲氣力，咬牙切齒道，“五殿下，妾身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將妾身推入這湖里！妾身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親弟啊！”說完便昏了過去。

    “娘娘！娘娘！您醒醒??！太醫(yī)就快到了！”那個小宮女緊緊地?fù)е?，不讓其他人靠近?/br>
    楚越嵐本來就才七歲而已，從未經(jīng)歷過此等事，慌亂無措地往后退了退，“本皇子……本皇子不是故意的……本皇子只是想……想去找子卿……本皇子……本皇子不是故意碰到玉妃的……”

    “快讓開快讓開！太醫(yī)來了！”小宮女領(lǐng)著一個扛著醫(yī)藥箱的太醫(yī)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拔出銀針就開始救治。

    楚子卿瞧瞧昏睡過去的玉妃，又看看滿臉驚慌的楚越嵐，再看看那守在玉妃身邊的宮女，以及請?zhí)t(yī)過來的宮女。

    不該啊，之前她有經(jīng)過這里，玉妃確實(shí)站在此處，只是她的兩個宮女一左一右護(hù)在她身邊，且都站在她的后面，如果說，楚越嵐碰到玉妃，導(dǎo)致她落水，那她身邊的兩個宮女為何沒事？按理說應(yīng)該是會先碰到那兩個宮女……等等，兩個宮女？玉妃落水后只見一個宮女??！另一個正是請?zhí)t(yī)的人，如果按聽到第一聲救助的時間算起，另一個宮女去請?zhí)t(yī)，御醫(yī)署離此處并不近，一個來回就是兩盞茶的時間，可到目前為止，也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到像是早就知道會落水，然后在落水之前就有人去請?zhí)t(yī)了。那么……

    “唉~娘娘節(jié)哀，這肚中的胎兒，保不住了。”太醫(yī)搖頭，給玉妃扎了幾針穩(wěn)住。

    楚子卿兩眼閃爍，似乎和她所猜很是相似呢。這太醫(yī)，怕也是玉妃的人吧。

    她張張嘴，還沒開口，就被楚越霖給捂住了嘴。

    “順其自然吧，槍打出頭鳥的事，你還見得少嗎？這種時候，莫要出頭。她身后，怕是還有其他人?！背搅匾е亩p聲說著。

    溫?zé)岬臍庀ⅲさ盟贝蝾?。摟著他的脖子，沒再去看那幾人。

    三哥說得也是。那些人以后指不定還是她的敵人，她為何要因?yàn)橐粌纱蔚慕佑|而心軟呢？她仁慈，誰又會對她們娘倆仁慈？

    ……

    楚昀帝的兒子害了楚昀帝的妃子，榕妃也不好拿主意，只有讓人送玉妃先回去救治，再將楚越嵐禁了足，等候楚昀帝的處置。這事，暫時算是告一段落。人群漸漸散了去。

    殊不知，在不遠(yuǎn)的塵院里，有人卻是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郁才人按照楚子卿所說，將千腸盡碾碎撒在了糕點(diǎn)之上，正準(zhǔn)備吃下夢不醒，突然胸口一陣劇痛，宛如千萬把刀子狠狠地剜著心臟，她雙目圓瞪，血絲布滿了眼球，嘴角，眼角，都是濕濡的鮮血，雙腿無力，‘砰’的一聲就倒在了地上，“子卿……”

    她伸手，想去拿桌子上的夢不醒，可是四周開始模糊，無論她怎么努力，都沒法夠到。直到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識都消失了……

    子卿，娘連這么小的事，都沒法辦到，娘對不住你……

    ☆、出局（下）

    楚昀帝聞得玉妃滑胎一事，龍顏大怒，將楚越嵐發(fā)配西北方向的一個小都郡望月城，十年之內(nèi)未得召許，不得入京。楚越嵐的母妃聽到這一旨意，當(dāng)即暈倒在地。后求于其兄長護(hù)國將軍陳印，可陳印絲毫沒有去楚昀帝面前求情之意。于是次日，楚越嵐便踏上了離京之路。

    母妃疼他，一路上緊緊地?fù)е?，囑咐著旁邊伺候的侍從好好照料他的起居，冬怕他涼，夏憂他暑，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楚越嵐強(qiáng)笑，“母妃，你莫要擔(dān)心，孩兒得天神庇佑，不會出什么事兒的。到是母妃您，在宮中可得仔細(xì)著身子。切莫因思念孩兒而生心疾，那可真的是孩兒的罪過了?！?/br>
    “恩！恩！”陳妃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口口答應(yīng)，“嵐兒懂事，母妃該高興才是。只是想到望月城被大漠環(huán)泗，城中盡是些蠻人，嵐兒還這么小，就被你父皇如此責(zé)罰，母妃心疼?！?/br>
    楚越嵐神色有些茫然，“昨夜跑得倉促，孩兒也不能確定是否碰到她。只是，唉，到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多說也是無益?！?/br>
    馬車戛止，小侍在外面提醒道，“陳妃娘娘，城門口已經(jīng)到了?！?/br>
    離別的時刻到了……

    “嵐兒！”想到離別，陳妃的眼淚又止不住了，一把將他攬進(jìn)懷里，感受著他的溫度，“嵐兒你去了望月城，記著每天都要想母妃，不可以忘了母妃，用膳之前，記得貢食祭仙靈，以求你歲歲平安。十年期滿時，莫要忘了母妃日日在宮中等你，記著別在外面兒被繁華迷昏了眼，早些回宮中見母妃，嵐兒，你可記著了？”

    “記住了。黃命不可違，母妃，你趕緊回去吧。孩兒在外，定是會時刻掛念母妃您的?！眲裰愬铝顺鼍┑鸟R車，坐回了她的寶馬香車。

    馬車噠噠而去，楚越嵐看著陳妃的馬車停駐在城門口許久，也不見離開。他的眼睛不覺中有些濕潤。此次一別，不知又要何時才能見面。

    從他出宮門到遠(yuǎn)離京城，皇宮里的那個人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唉，他暗自嘆氣，他為何會做如此奢望。但愿十年之后，她們除了打架之外，還能有些其他正常的相處，哪怕是簡單的閑聊。

    想到這些，他猛的驚醒，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當(dāng)真是糊涂了，誰稀罕和那傻子相處。拉緊圍簾，再沒有往回看一眼。

    ***

    這邊走得匆忙，殊不知宮中又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郁才人，死了，還是被人毒死的。

    剛出了玉妃落胎之事，緊接著就發(fā)生這投毒害人之事。楚昀帝一整天的臉色都沒好過，召集了所有的太醫(yī)以及大理寺的官員，此事必定嚴(yán)查到底。

    塵院里，楚子卿跪在榻前，雙手緊握著郁才人冰冷的手，無論誰來勸，都沒有撒手。嚶嚶噎噎，一口一句‘娘親’，哭得好是傷心，任是多鐵石心腸之人，皆被她感動。

    楚昀帝坐在一旁，雙眉自聽聞玉妃落胎開始，就沒放松過。他看著腳下跪伏的太醫(yī)，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可查出是什么原因？”

    “回皇上，臣將屋子里的所有東西都查了一遍，應(yīng)該是案幾上的那盤糕點(diǎn)，導(dǎo)致郁才人喪命。”

    “朕不想聽你說這些?！?/br>
    太醫(yī)微顫，“臣檢查了郁才人的尸體，看癥狀，應(yīng)該是中了‘心裂’亦或是‘千腸盡’的烈性毒藥?！?/br>
    “這糕點(diǎn)上可有毒藥？”

    “有，而且不止這一種。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臣很是費(fèi)解，糕點(diǎn)之上，除了‘心裂’，還有‘千腸盡’。兩種皆是毒藥，一種便可致人慘死，不明白是誰如此怨恨郁才人，還是有什么隱情?！?/br>
    握著郁才人手的楚子卿，雙手止不住地抖，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娘親灰敗的臉，為何會有兩種毒？毒藥什么的她并不清楚，只是她心里驀地有些慌了。似乎，有什么變數(shù)，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地發(fā)生了。

    ‘砰’楚昀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這糕點(diǎn)是從何而來！”

    “奴婢不知??！”

    “奴才也是不知！”

    ……

    塵院的的宮女太監(jiān)紛紛跪下，出事時，她們都跑宴會上去湊熱鬧了，根本就不知道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楚子卿默默地站了起來，哽咽道，“這是三哥給兒臣吃的，兒臣記掛娘親，便送了來，給娘親吃，想不到，竟然發(fā)生這樣的事。如果不是兒臣擅作主張，娘親也不會死了。”

    原本盛怒的楚昀帝在聽聞楚越霖也牽涉其中，他的臉慢慢地平靜了，上上下下仔細(xì)地審視她的表情，希望找出一絲破綻。最后，只得一聲長嘆，“去，把老三叫來。”

    “是。”德喜公公邁著小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

    “父皇，你找兒臣來，所謂何事？”楚越霖自進(jìn)屋來，眼睛便沒從楚子卿身上落下。

    楚昀帝推了推眼前的糕點(diǎn)，“這，可是你送給四兒的？”

    “哦？”他看看糕點(diǎn)，記得是之前在宴會上看到過，只是，他何時送過這個？

    “父皇，到底是何事？”

    楚昀帝本就一心偏袒，“郁才人吃了這糕點(diǎn)死了，四兒說這是你送給她的。”他的眼睛時瞇時合，暗示的意圖太明顯。

    可楚越霖根本就不看她，只慢慢地走到了楚子卿跟前，一把擒住了她的手，“你說，是我嗎？”

    似笑非笑的表情，幽深無底的眼神，還有那嘴角意味不明的弧度，楚子卿有些后怕地退了退，眼睛閃爍，不敢看他，“三……三哥，不是你讓那個宮女送來的嗎？你……你做沒做，你自己清楚?！睘楹蝸韱査?？

    “呵呵……”他驀地笑了起來，在所有人關(guān)注他表情的時候，他一腳踏碎了腳邊那粒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黑色藥丸。

    “霖兒，到底是不是你?！背赖墼俅卧儐?。

    楚越霖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楚子卿一眼，止住了笑容，“她說是我，便當(dāng)做是吧?！?/br>
    “胡鬧！”楚昀帝咬牙。

    “我不喜歡子卿了，厭煩她了，所以，我投毒，想害死她。就是這么一回事。父皇，你判罪吧?！彼捳f得平淡，只是，為何她卻從他的眼里，看到了憂傷，濃烈，無法掙脫。

    “哼！霖兒這三個月，不許出子虛殿一步！”楚昀帝一把掀翻了桌子，揮袖站起身，“至于其他人，都忘了此事！”狠狠地瞪了楚子卿一眼，轉(zhuǎn)身便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隨著楚昀帝的離開，都散了。窒息的屋子里，楚子卿面對著他灼灼的目光，幾乎喘不過氣來。

    誰知，許久，楚越霖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最后，他從懷里掏出一只瓶子，塞進(jìn)了她的手里。什么也沒有解釋，就那么走了。

    青花瓷瓶，里面還有幾粒甜甜的丸子。正是之前莫九給她的那只。

    為何會在他那里？難道他早就知道，她不過是裝的……那他為何，還要承認(rèn)？為什么……他之前眼里的寵溺，沒有一絲虛假……

    他走得很快，待到?jīng)]人處，蒿草蕭蕭。他摩挲著身上的血紅的紅衣，一行清淚，從臉頰滑落……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他們都還沒重生，都還很小很小，她曾指著紅衣的花旦對他說，白衣翩躚藍(lán)衣傲，而她獨(dú)愛這紅衣，如血忠誠，如心真摯，將來她要嫁，定要嫁個紅衣公子。自那日起，他便沒了除紅衣之外顏色的衣物。只是，他記了兩輩子，她卻早就忘了……

    她想做什么，便由著她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