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喬爾只覺呼吸一頓,身體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瞬間凝固起來。 ** 20分鐘后,寧城市醫(yī)院。 走廊里的安靜氣氛,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緊接著,又有一聲沉穩(wěn)急切的男聲驟然響起,“醫(yī)生,傷者的情況怎么樣了?” “還在手術(shù)室里搶救?!?/br> 醫(yī)生的聲音顯得有些冷冰冰的,大概是在醫(yī)院這種環(huán)境待久了,對生死這類事情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伸手指了指手術(shù)室的方向,便推著器械車徑直離開了。 羅思昶伸手抹了一把臉,按照醫(yī)生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幾步,抬頭見到手術(shù)室門口那個滿身血污的女人時,怔住。 “……小爾?” 他的嗓音透著一絲驚愕,“你怎么會在這里?” 喬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抬眸看了羅思昶一眼,便又收回了視線,輕輕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坐吧,才剛進(jìn)去搶救,應(yīng)該沒那么快出來的……” 她的聲音很低,甚至透著一股蒼白無力的感覺,語氣卻比之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平靜。 羅思昶眉心微蹙起,隱隱有一股不太好的預(yù)感浮上心頭,他也不是什么沒腦子的人,到了這個時候,他多少還是能猜出,應(yīng)該是跟施桑桑有關(guān)的。 要不然,喬爾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羅思昶長腿兩步走到了喬爾面前,似是猶豫了一下,這才挨著她在長椅上坐下,兩人之間已經(jīng)太久沒有像此刻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以至于羅思昶一時都有些適應(yīng)不過來,手掌不自覺地在膝蓋上方搓了兩下,“她……她沒把你怎么樣吧?” 施桑桑的性格他很清楚,睚眥必報,現(xiàn)在她又把自己一切不幸的源頭都?xì)w咎到了喬爾身上,兩人碰面,吃虧的必然會是喬爾。 再看她滿身的血污,羅思昶也不清楚,這到底是屬于施桑桑的,還是混合了喬爾自己的,出于關(guān)心跟歉意,仍是開口說了一句,“既然都在醫(yī)院了,你要不要也去檢查一下?這里我等著就行?!?/br> “她沒把我怎么樣?!?/br> 喬爾低垂著眼瞼,終是開了口,只是接下來的后半句話,無疑是讓羅思昶才剛松懈下來的半口氣,又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緩緩地眨動了一下眼睛,忽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只是把你跟江律聲都沒能說出口的話,講給我聽了而已,4年前跟你交易的那個男人,就是江律寧,沒錯吧?” 喬爾腦袋里嗡嗡的,不斷回蕩著施桑桑在昏迷之前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其實(shí)4年前跟你發(fā)生關(guān)系的那個人,就是——江、江律寧……” …… ——“其實(shí)4年前跟你發(fā)生關(guān)系的那個人,就是——江、江律寧……” …… 說實(shí)話,在接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秒,腦子里閃過的念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可很快這種感覺就被恍然大悟所取代:啊,原來是因?yàn)檫@樣,所以他們才要一直瞞著自己?。?/br> 因?yàn)樗墙蓪?,是江家的三少爺,是江律聲的親弟弟。 所有從前那些盤旋在腦子里的疑惑,都好像在這一刻自動解開:第一次在兒子學(xué)校門口的飲料店里,她問羅思昶時對方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陸董壽宴的那一回,江律寧提及4年前他曾幫助羅氏度過危機(jī)的暗示;還有之前她所不理解的,他們兄弟倆之間莫名其妙的敵意;甚至是雯茵曾經(jīng)說過的那句“幸幸跟江律聲的五官有著相似之處”…… 他們的相似不是因?yàn)楦缸雨P(guān)系,而是叔侄關(guān)系??! 叔侄關(guān)系…… 最最刺痛喬爾的,莫過于這四個字。 也是到了此時此刻,她才真正理解,羅思昶緊咬著秘密不告訴自己,是出于愧疚跟虧欠,而江律聲不愿意告訴自己,是因?yàn)樗胩孀约嚎缸∵@一份鉆心的疼痛。 hkc5 【230】有多溫暖,就有多心痛 羅思昶身體一僵,大概是沒有料到,施桑桑竟然真的把這個秘密透露給了喬爾。 他不知道施桑桑究竟是如何得知當(dāng)年的事,偷翻他的書房?或者是偷聽到了自己跟江律寧的電話? 說起來,他對這個自己看不上眼的女人,也并不具備多少戒心,可在第一次他悔婚之后的不久,施桑桑卻帶著那個秘密找上了自己,她的交換條件很簡單:只要羅思昶重新答應(yīng)跟她訂婚,她就會一直保守這個秘密。 其實(shí)他得承認(rèn),這樣的威脅很有用,哪怕自己的心里始終都容不下施桑桑的半點(diǎn)位置,卻也在掙扎過后,心甘情愿地跟她訂了婚。 而現(xiàn)在,施桑桑主動丟棄了自己手里的這張王牌,那只能說明:這個婚約,她亦不想再繼續(xù)了。 可羅思昶現(xiàn)在沒有心思去深究婚約的事情,他了解喬爾,越是這樣的不哭不鬧,甚至毫無情緒波動,那只能說明,她所受到的傷害越大。 只有痛到連發(fā)泄的力氣都沒有的人,才能深刻體會到,絕望的滋味是什么樣的。 “小爾,你聽我說……” 羅思昶舔了下有些干燥的薄唇,本能地想要解釋幾句,喬爾卻不愿給他開口的機(jī)會,打斷道,“你用不著跟我解釋什么,事實(shí)就是事實(shí),不管你說什么都改變不了?!彼龆撎撘恍?,“其實(shí)我早該想到的,之前你一直讓我離開江律聲,并不是因?yàn)樗褪钱?dāng)年跟你交易的那個男人,而是因?yàn)樗蓪幨切值埽圆贿m合跟我在一起,對吧?” 想說的話,都被她這樣一張蒼白羸弱的笑臉給堵了回去。 羅思昶這么近距離地看著她,只覺得眼前的喬爾就像是一個幻影,一觸即碎,他的胸腔里有劇烈的情緒翻滾叫囂著,只是末了,能對她說的也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為了所有對你的傷害跟隱瞞。 “可是一切都晚了啊!” 喬爾終于失控地大聲喊了出來,決堤似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你以為你的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掉一切嗎?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過的都是些什么日子,沒有一天我能忘記你把我扔在那里的場景,這些年來我告訴自己,以后我再也不會讓別人傷害到我,特別是你羅思昶,可你告訴我,為什么會是江律寧,為什么!” 她攥緊了拳頭,一拳又一拳地重重砸在羅思昶胸口的位置,仿佛是要把這些年來所有的怨恨跟憤懣都發(fā)泄出來。 而羅思昶只是挺直了脊背,連動都沒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