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冷風(fēng)又再次卷入,沈念念一個哆嗦,以為那人又回來了。她偏頭往外面看去,不見人,視線倒是慢慢會火堆給吸引。 她想起她跟娘親玩繩花,繩花不小心掉進(jìn)火炭盆子里,就燒了個精光。 她把手伸到火堆上,火蛇一咬,就燙得她縮手,又哭了起來。 可繩子焦了一些,她都聞到味了。可她實在沒有勇氣放手去燒,會烤熟的。 沈念念又瞧了好久,才想起她可以抽一根出來。她怎么這么笨,以后爹娘教她什么,她定要好好聽,萬一下次又被人綁了,那就不怕了。 抽出來的柴火也燒得紅而燙,沈念念又驚又怕,哆哆嗦嗦地把繩子壓到柴火上,手又被燙了三次。 可到底是將繩子弄斷了,她大喜,也顧不得疼了,起身就往外面跑。門檻太高,跑過去沒提腿,又摔了個結(jié)實。 沈念念都要哭不出來了,太疼,哪里都疼。 讓她回家吧,要是能讓她回家,她保證把她的小金豬都拿出來,給小伙伴們買糖吃。 沈念念爬起身,雙手抓著門檻要跨過去,門外冷風(fēng)刮在她的小臉上,她頓住了動作,沒有動。 半里都沒人呢…… 半里到底是多遠(yuǎn)? 她吸了吸鼻子,眼淚打在干枯的門檻上,沾濕了一片。她抹了抹眼淚,到底該怎么辦? 她好像跑不動了,可是不跑的話,會死的。 要不要把小金豬的事告訴這壞人,給他買糖吃,或許就會讓她回家了。畢竟誰都喜歡吃糖果,吃到那甜甜的糖果,不是誰都會開開心心的嗎? 沈念念的雙手還撐在門檻上,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已是子時,外頭又飄起雪來,冷風(fēng)如刀,刮在人的臉上,好像又能將他痊愈了三四年的傷疤剮出血來。 他一點(diǎn)也不覺得冷,甚至還很興奮,他不但抱了一堆柴火,還去砸了個大石頭,將那砸出鋒利邊沿的石塊揣在兜里,往破廟走去。 他還特地去山道那邊看了幾眼,沒看見有人往這找,他得意一笑。走回破廟中,準(zhǔn)備給她吃個餅,千萬不要餓死了才好,他可是要讓她和沈家人一輩子受盡折磨的! 趙韶回到廟中,還沒將柴火放下,就見他方才綁人的地方已經(jīng)空空如也,沒有人!繩子也被燒斷了! 他一愣一驚,手中柴火滾滾落下,有的跌在火堆旁,濺起火星,硬得他滿目兇光,大怒,“小畜生!”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那小東西會自己跑了,這根本不可能,她才多大的人,怎么可能會自己逃走。 難道是有人救走了她? 趙韶一瞬驚懼,不管了,先離開這里再說,說不定真是她跑了,去外頭找找也好。 想罷,他便追了出去,發(fā)了狂般。他決定要是找到她,就將她殺了。 她的爹娘害他一世,那他也不要等到明天,萬一她真被人救走了怎么辦?他就要惡心一輩子了。 殺了她,殺了那個小畜生! 趙韶一想,又興奮起來,奔入雪夜中。 如果他沒有被自己的仇恨蒙住雙眼,那他定能看見,堆滿積雪的前院,并沒有小人兒外出過的腳印。 第122章 九死一生 沈念念不是不想跑,只是她想來想去,外頭這么冷,她腿又短,根本就跑不動的。所以她干脆不跑了,在廟里找了個可以藏身的地方,還抓了一把的稻草暖身??蛇€是會哆嗦,她抹了一把眼淚,手還疼著,腌得手疼,差點(diǎn)又哭出聲來。 不過片刻就聽見那壞人回來,沈念念啪嗒落淚,不敢出聲。還好不過一會他就跑了,她等了很久,覺得冷得受不住了,聽上半晌,確定沒人,她才出來烤火??九松?,又趕緊躲回去。 她抱著稻草想,她要趕快長大才行,那樣就能變成大長腿,然后從這山上直接跨步到山腳下,再跨一步,就能回家了。 她實在是又冷又餓,想著想著,倒睡了過去,還呷巴了下嘴巴。 山下已經(jīng)都是來找的人,以沈家為中心,往八方依次查找。像張漁網(wǎng)撒開,得到的線索越來越多,看見那挑夫和沈念念的人也越來越多。但到底是去了哪里,卻無人知道。 沈來寶領(lǐng)著人一路找尋,想著一般人家定不敢收來路不明的大人孩子,而且那人如果要躲,也得避人耳目,那走的必然是暗巷小道。但一般這樣的路通往的都不是鬧市,所以沈來寶讓人著重排查小地方,還有不起眼的橋底、荒蕪大宅、破舊廟宇,還有山上的樹洞山洞,都要查清楚。 此時已有三十余人到了周山腳下,問了當(dāng)?shù)剞r(nóng)戶,聽見山上有座廟,花鈴立刻問道,“可有看見人上那?” 農(nóng)戶答道,“那兒早已廢棄多年,連個和尚也沒有。” 沈來寶一聽,當(dāng)即要領(lǐng)人上去?;ㄢ徱蔡岵揭?,看得葛嬤嬤都要落淚,哽聲,“小姐,不要去了?!?/br> 花鈴面上氣色全無,雙唇也被凍得紫青,害怕嚴(yán)寒的她,儼然已經(jīng)忘了暖爐,又一路不停地找尋,體力都已透支。沈來寶勸過她兩回,她都搖頭拒絕。如今嬤嬤又勸,花鈴才道,“找不到念念,我也會冷死累死在這的?!?/br> 葛嬤嬤不由落淚,都說為母則強(qiáng),可她看著長大的這個姑娘,哪里受過這樣的苦。 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綁了念念。若是見了,非得要他的命不可! 沈來寶握了花鈴的手,尋了山路,繼續(xù)去找念念,一定要能看見她。否則得越過一個山頭,那就是另一個地方,找尋念念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花鈴緊抓著他的手,仍在發(fā)抖,越是往上,就越是疲累,心累,身累,累得渾身顫抖。她咬唇而行,似乎是手冷得嚇人,被旁人察覺了。身上一暖,旁人已經(jīng)將披風(fēng)加在她身上。 寬大的披風(fēng)還帶著暖意,從花鈴自己的披風(fēng)滲入,暖和了許多。她偏頭看他,低聲,“我們能找到念念嗎?” 沈來寶鄭重點(diǎn)頭,“能,一定能。” 花鈴有些癡,“念念會不會恨我們,這么久都不去找她……她也跟我一樣,最怕冷了,可就算是怕冷,一下雪,還是要穿得像個小雪球,嚷著去堆雪人……對,她最怕冷了,這么冷的天,這么久了……她還沒有吃早飯,我錯了,應(yīng)該多喂她幾口的……” 說著眼又濕了,沈來寶聽出她話里的滿滿自責(zé),輕聲,“小花……我們會找到念念的?!?/br> 花鈴點(diǎn)頭,一點(diǎn)頭,眼淚又成珠滾落。她抹了淚,繼續(xù)往上走。她想,如果、如果念念真出了事,她也不會活了。 三十余人沉默無話,又已入夜,山林無聲。這里人多,就連猛禽都不敢出聲。唯有遠(yuǎn)遠(yuǎn)山林,偶爾傳來幾聲獸吼。 突然林中有樹葉嘩啦作響的聲音,似是猛獸,一晃而過。沈來寶心頭一頓,舉著火把往那一照,照出的影子卻不像是獸類。他當(dāng)即道,“阿五,領(lǐng)十個人,過去追趕?!?/br> 幾乎是片刻功夫,阿五就指了五個人,往那追去。 沈來寶不敢肯定那是不是綁匪,只是念念肯定不在那人手上,否則這么陡峭的山坡,要帶著個孩童跑,定不會跑得這么快。 他想了想,還是往上走。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那破廟門坪前,一路積雪,眾人的靴子已經(jīng)被雪浸透,冷得入骨。 花鈴也冷得不行,可幾乎是在看見門坪的一刻,她的心就跳了起來,那雪地上,有腳??! 她松開沈來寶的手就跑進(jìn)里面,全然忘了去想里面是不是有兇神惡煞的綁匪。沈來寶幾乎緊跟在旁,這才發(fā)現(xiàn)素來懶動的她竟然能跑這么快。 “念念!” 花鈴嘶啞著嗓子往里面喊,已到佛堂門口,就見地上有火堆。火堆上還有柴火,幾乎已成灰燼,無人撩撥柴火進(jìn)火堆,露了半截在外頭,火光閃爍,已經(jīng)快滅了。 花鈴見廟里沒人,心一瞬間又從天入地,她嗓子啞得連喊都喊不出來。沈來寶扶著她,喊了幾聲女兒的名字,卻無人回應(yīng)。下人散入廟里,四下尋人,可找的時候都在想,其實人已經(jīng)找不到了吧。 “?。∩贍敗?/br> 沈來寶聞聲看去,一見那下人指的地方,心頭一抽?;ㄢ徎瘟讼律碜?,如果不是他扶著,差點(diǎn)就癱軟在地,“念念……” 那下人所指的東西,是一根不粗不細(xì)的繩子 花鈴怔怔看了會,跑過去抓住那繩子,繩子上還有血跡。她不得不多想,這就是捆住念念的繩子。繩子上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血? 念念呢? “念念……” “沙……沙……” 沈來寶猛地頓住,往殘破的佛像后面看去。下人還未察覺,他快步走過去,聲音太小,其實更像老鼠鬧出來的動靜??伤麤]有辦法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找到女兒的機(jī)會,那佛像后面,稻草雜亂,散落在地??刹菝鏇]有灰塵,更像是剛剛被人搬過來的。 “念念?” 他試著喚了一聲,并看不太清那雜亂背后有什么,伸手撩開,還未碰到,就聽里面有低弱聲音,“爹爹?” 一聲輕喚,一直都鎮(zhèn)定的沈來寶忽然眼眶一濕,心也猛地一震,急忙撥開稻草,果真看見個小臉蛋。他喉嚨一哽,將她抱了出來,“念念。” “哎……”沈念念睡得頭暈,都沒力氣高興了。她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裳,不敢松開。她睜著眼直勾勾看著他,忽然又看到母親沖過來。她才覺得這是真的,爹娘真的來接她了。她看著看著,突然哇地一聲大哭出聲。 她一哭,花鈴也撐不住了,連著沈來寶一起抱住,“念念,念念……” “娘?!鄙蚰钅詈窟罂?,“我再也不亂跑了,我想吃飯,我手疼?!?/br> 花鈴顫顫取下披風(fēng),將女兒裹住,聲音仍在發(fā)抖,“沒事了,念念,沒事了?!彼^道,“快將火生旺,快!” 她握著女兒的手,想到她說手疼,低頭一瞧,看見她手腕有血痕,還有被火燙出的小水包,心又像是被撕裂了。 沈來寶抱著女兒到了火堆旁,讓她取暖。沈念念瞧見火光,又覺手疼,往父親懷里鉆。沈來寶摟著她,輕聲,“爹爹和娘親都在,念念不要害怕。” “爹爹?!鄙蚰钅钌袂樘撊?,又喚聲,“娘。” 兩人立刻應(yīng)聲,不知她要說什么。一會她緩了緩氣,才道,“是真的,那我,睡覺了?!?/br> 一句話惹得兩人的心又顫了一顫,葛嬤嬤哭道,“到底是哪個混賬東西,這樣害你?!?/br> 提及那人,想到那人,沈念念就抖了抖,又往父親懷里鉆,“他臉上有坑,還罵爹爹是大混蛋?!彼鋈粊砹藲?,那人怎么能罵她爹爹!一生氣,就來了生氣,“他姑姑是他的,可爹爹不讓,還讓他臉有了坑?!?/br> 沈來寶和花鈴相覷一眼,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人。等細(xì)細(xì)揣摩這話,兩人猛然一愣,往對方看去。 趙韶? 此時外面?zhèn)鱽沓臭[聲,不同尋常。三人往那看去,就見下人扭送了個男子進(jìn)來。 男子面容俊朗,可是臉有明顯傷痕,許是在山林中跑動,衣服被勾得破爛不堪。 這個人的臉,本來已經(jīng)忘了,可女兒一說,見到的又果真是趙韶,頓時明白為什么他要綁念念。 沈來寶怒火中燒,起身要去痛打他,可一動身,女兒就痛叫,他稍稍收勢,誰想花鈴?fù)白呷ィ碛皼Q然,從掠過的側(cè)臉已能感覺出她的憤怒。 怒,怒得火可燎原。 花鈴快步上前,俯身拾起在火堆中燒得旺盛的一根胳膊粗的火棍,動作突然更快,幾乎兩步就沖到趙韶面前,雙手握棍,將那燒灼的棍子狠狠打在他的臉上! 趙韶慘叫倒地,下人已是呆若木雞。 沈念念聞聲要往那看,沈來寶忙捂住她的眼。這個畫面實在是……兒童不宜! 第123章 小熊孩子 粗如胳膊的木棍如果不是因為已經(jīng)燒得脆了些,那估摸趙韶的腦袋都要被敲碎??赡腔鸺t的棍子拍在臉上,他的臉?biāo)查g灼燒得紅爛,痛得他蜷在地上大聲嚎叫。 木棍斷了半截,花鈴仍是雙眼赤紅,如果現(xiàn)在她手上有刀子,那就是在他臉上戳個窟窿了。 趙韶余光只見那花鈴又要過來,嚇得大叫,“要人命了,要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