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我冒充周暮云?”那人輕哼一聲,要笑不笑的樣子,說,“難道不是你先認錯了人?” 顧小黎無話可說。印象中,確實是她自己一廂情愿地把那人當成了周暮云,依稀記得對方還否認了幾次,可生病的人哪有理智? “你可以放著不管,任我自生自滅,或者好心一些,扔我進醫(yī)院就行了,何必裝成周暮云?” 那人握起顧小黎的手。深深看進她的眼睛里,用極輕極緩的語調(diào)說:“一開始是怕你一個人餓死在屋里,所以偶爾過來看看,后來知道你脾氣又倔又固執(zhí),才更加放心不下,再后來……” 顧小黎問:“再后來呢?” 那人將顧小黎的手按在自己唇邊,似一個親吻一般,盯著顧小黎說:“你當真不知道么?我為什么要留在你身邊?” 顧小黎似有所覺,低聲道:“別說……” 但那人已伏下來吻住她的唇:“因為我喜歡你,顧小黎?!?/br> 顧小黎“唔”了一聲,急忙逃開這個吻。她連連后退,后背很快抵在墻上,被那人欺身而上,圈在了雙臂間。 那人用手指撥弄她的頭發(fā),說:“前兩天范醫(yī)生打電話給我,我已經(jīng)猜到你快要恢復了?!?/br> 給顧小黎治病的醫(yī)生就姓范。顧小黎這才知道,在她逼問之前,他什么都清楚了,只是裝著若無其事而已。 “其實清醒過來也好,你總不能一輩子活在回憶里。”那人又放柔一些語氣,說,“顧小黎,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吧?!?/br> 顧小黎一呆,“走?去哪里?” 那人笑了笑,鼻尖一點點貼上來,有種說不出的纏綿味道,說:“去了就知道了?!?/br> 顧小黎從前最喜歡他這種笑容,有一種特別的蠱惑。 不不不,當時她以為他是周暮云,當然覺得他天好地好,可是現(xiàn)在,他只是個連名字也沒有的陌生人。 顧小黎閉了閉眼睛,說:“不行,我不能走?!?/br> “為什么?” “我要留在這里等周暮云的。” 這句話是脫口而出的,說完之后,她眼看著那人眸中的笑意冷下去。 “周暮云人在國外,而且你們早已分手了?!?/br> 她聽到那人用冷到像冰的語調(diào)提醒她,她的等待根本毫無意義。 顧小黎沒有這部分記憶,但她下意識地搖頭,“不是的,我跟周暮云只是暫時分開而已。” 那人安靜片刻,突然問:“顧小黎,那我呢?” 顧小黎心一顫,像浸在半冷半熱的海水里,沉沉浮浮地碰不著岸,但她還是繼續(xù)說下去:“我以為你是周暮云……我愛的人一直是周暮云……” 話未說完,那人就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跟剛才蜻蜓點水式的吻不同,他這次吻得又兇又急,迅速霸占了顧小黎的口腔,像是要搶走她肺里的空氣似的,一點點空隙也不留。 顧小黎簡直以為自己要被他用這種方法殺死。她不由得掙扎起來,使著勁在那人唇上咬了一口。 兩人糾纏的唇齒間彌漫開一種鐵銹的腥味。那人僅是悶哼一聲,連動也沒動,仍舊扣著她的肩吻她。 顧小黎勉強逃開一些,含糊地叫了一聲:“周暮云——” 那人驀然停住了,像是忽然被定住了一般。 他的唇還疊在顧小黎的唇上,仿佛微微顫抖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退開去。他嘴唇果然被顧小黎咬破了,留著一點鮮紅的血跡,襯得他臉色更為蒼白。 顧小黎從未見過他這樣狼狽的樣子,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可轉(zhuǎn)念一想,他騙了她啊。 那人僵硬了一會兒,但很快就掩飾住了。他松開制住顧小黎的手,神情恢復如常,連聲音也是平靜而克制的,說:“是,你愛的人是周暮云。” 他隨手抹去嘴唇上的血,直起身說:“我今晚是不是不方便留下來?” 顧小黎不知道怎么答。日子過著過著,枕邊人突然換了人,誰知道該怎么辦?她心里亂成一團。 而那人已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你當然不會跟我走,該走的人是我?!?/br> 他風度實在是好,并無氣急敗壞,仍像往常那樣從容地收起桌上的筆電,推開門走出去。 顧小黎的雙腳自己動起來,追了幾步,到門口才停下來。 她怎么了?連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地跟他走?至少要找回以前的記憶,弄清楚她跟周暮云的事才行。 顧小黎一個人坐回沙發(fā)上。外面下雨了,雨聲沙沙的響。這屋子原本是她跟周暮云一起布置的,可現(xiàn)在處處留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顧小黎聽見門鈴聲又響了,她撲過去開門,門外站著去而復返的那個人。 顧小黎怔了一瞬。 那人應該是開車來的,但不知為什么淋了雨,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連發(fā)梢都往下滴著水。他一雙眼睛也像被雨水浸過似的,就那么沉沉地望著顧小黎。 顧小黎看他這個樣子,心忽然一疼,她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那人也沒走進屋里來,只抓起顧小黎的手,把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塞進她手里?!岸Y物是早就準備好的,本來想親自帶你去看一看……” 雨聲太響,他的聲音便也像隔了一層,聽起來不太真切。 “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眼,或者……” 他帶著一身水汽湊近顧小黎。 顧小黎這次沒有避開。 那人離他近得不能再近,好似下一秒就會吻上來,可終于什么也沒做,只是低聲道:“或者當作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我就明白你的心了?!?/br> 顧小黎發(fā)現(xiàn)手里那只盒子是溫暖干燥的。雨下得那么大,他不知那人先前將東西收藏在哪里。 她握著這份提前收到的生日禮物,像是握著一個人的一顆心。 生日那天顧小黎只吃了一碗泡面,徒有其表的泡面,聞起來香吃起來索然無味,顧小黎捧著泡面一個人在小小的出租房里吃了。 如果她昨天沒有拆穿那個人的身,現(xiàn)在必然是另一副光景了。 顧小黎一邊吃面,一邊看了看桌上那只盒子。 是那種常見的禮物盒,包裝得十分精美,盒蓋上還貼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她想象一下那人板著一張俊臉,認真挑選包裝盒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她昨晚就已打開盒子看過了,里面是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是陌生的,應當是那人的筆跡,簡單地寫著一個地址。那地址是是一處別墅區(qū),本市有名的住宅區(qū),地段極好,稱得上是寸土寸金,字條上還有一副手繪的迷宮圖,顧小黎難以想象,那人是以一種什么心情畫下這幅圖的。 她知道那人為這份禮物費了多少心思,這樣的心意不該被輕慢地對待。所以她重新合上盒蓋,將東西收了起來,打算等理清了她跟周暮云的事,再來做出決定。 今日的天仍舊陰沉沉的,雨要下不下的樣子。顧小黎望了望窗外,料想那人必定是在等著她了。 他會等上多久呢? 一周?一個月?或者更久? 顧小黎搖了搖頭,沒讓自己再想下去。她吃過面后,就從手機里翻出周暮云的號碼,打了通電話過去。 對方始終是關機的。 她反反復復撥了許多遍,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但怎么也想不起來了。他只好作罷,轉(zhuǎn)而聯(lián)系了幾個以前的同學,向他們打聽周暮云的消息。 “周暮云?畢業(yè)后好久沒聯(lián)系過了?!?/br> “不知道。” “不清楚啊。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 只有一個同學說:“聽說他好像去了國外?!?/br> 那人也說周暮云人在國外。 如果真是這樣,顧小黎倒是束手無策了。她連周暮云在哪里都不知道,總不能追到國外去吧?她通訊錄里雖有周暮云家的地址,但更不可能直接找上門去,估計剛到門口就已經(jīng)被趕出來了。 難道她跟周暮云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結束了? 顧小黎瞧一眼桌上那只盒子,不死心地又打了幾個電話。當然還是沒消息。 顧小黎忽然想起來周暮云跟她提起過周氏,那是他家族企業(yè),總能知道一些消息。 顧小黎有了目標,總算是定下心來,晚上早早上床睡了。她臨睡前朝窗外看了一眼,好似看到熟悉的那輛車,但一晃神,那車又不見了。 應當只是她的錯覺。 第二天顧小黎起得早,洗漱過后就出門了。周氏的公司大樓是在市中心,顧小黎坐公交車過去,走進那扇堂皇的玻璃大門,迎面是笑容甜美的前臺接待。 顧小黎鎮(zhèn)定地走過去,裝做是來談公事的樣子,旁敲側擊地打聽那位周暮云曾說過有事可以去找的那位方叔。 “您說的應該是方秘書吧?他辦公室是在十六樓?!?/br> “謝謝?!?/br> 顧小黎道了謝,轉(zhuǎn)身走過去按電梯。等電梯的時候,又有人從大門外走進來。那是一位容貌秀麗的女士,穿一身大方得體的套裙,戴一套珍珠首飾,雖然算不上年輕了,但別有一種成熟風致。 幾個前臺見了她,都露出恭敬的表情。 電梯門叮一聲開了,顧小黎踏進電梯的那一瞬,才意識到她是誰。是周暮云的母親,那位出身豪門、手段強勢的周夫人,顧小黎曾經(jīng)在周暮云手機里見過她的照片。 那位周夫人走進電梯后,淡淡瞥了顧小黎一眼。 顧小黎對上她的目光,心猛地提起來。 在她重復許多遍的噩夢中,有個笑容猙獰的男人也用這種目光看著她,一下下踩碎她腳踝的骨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夢中聽不見聲音,她到這時才想起那是句什么話。 “這次只是給你點教訓,以后別想再見周暮云了,你配不上?!?/br> 不,不是噩夢! 那是真實發(fā)生過的,她被綁架,被毒打,被踩碎了腳踝……而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周家人! 電梯又停下了,顧小黎顧不得是到了幾樓,門一開就沖了出去。她頭痛得厲害,許多回憶一下子涌上來,讓她腦海里亂成一團。 仿佛有無數(shù)個聲音在她耳邊說話。 “離開周暮云!” “下次遭殃的就是你的家人?!?/br> “周暮云跟秦小姐一起去了國外……” 對,還有秦小姐。 顧小黎扶著墻走了幾步路,看到有安全出口,便又順著樓梯走下去。 她想起很多零碎的片段:她打算去找周暮云,忽然有人叫她……廢棄的舊倉庫,無止盡地折磨……醫(yī)院病房里,她對手機那頭的周暮云說分手…… 還有…… 還有來病房看她的那個男人,他面容英俊,眼神像寒夜一般冰冷。他說他姓秦,是秦小姐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