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那人并不坐下,只抱著胳膊仔細打量顧小黎,像是要看看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在裝腔作勢,他稍稍提高音調(diào),又重復(fù)一遍道:“我不是周暮云。” 他從兜里取出一條項鏈,說:“有人在那間舊倉庫撿到這個,我猜應(yīng)該是你的東西,所以順便送過來?!?/br> 顧小黎認出那是周暮云送她的項鏈,連忙接過來重新戴上了。可她依然想不起什么時候弄丟的項鏈,只是想一想,雙腿就隱隱作痛。 她不敢再想下去,看見桌上剛拆封的面包,便拿過來,獻寶一般的說:“你是不是還沒吃飯?我們一起吃吧?!闭Z調(diào)竟然有幾分雀躍。 那人見了這面包,頓時臉色一變,捉住顧小黎的手道:“你瘋了,吃發(fā)霉變質(zhì)的東西?” 顧小黎被他捏得手腕發(fā)疼,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想起來周暮云的確并不愛吃這些東西。她放下手中的面包,嘴開始碎碎念:“我記得冰箱里還有些菜,我去給你下碗面吧?!?/br> 她說著掙脫那人的手,但剛往廚房走了兩步,就覺一陣頭暈?zāi)垦?。她站立不穩(wěn),差點摔在地上,幸虧那人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他的胳膊,才讓她沒有摔到地上。 顧小黎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解釋道:“可能是我昨天睡太晚了,睡一覺大概就沒事了。” 她又一次低聲的叫:“周暮云……” 那人這回沒再糾正她,只是說:“如果我今天沒來,你恐怕會餓死在這間屋子里,等幾天后上報紙的社會版?!蹦侨苏f這話的時候,竟然有些氣惱,仿佛她做了什么蠢事。 顧小黎不解的想,可是她還有面包吃啊。 顧小黎這樣想著,還沒出聲反駁,那人已拖著她往屋外走去。他力氣大得很,顧小黎怎么也掙不開,只好跟著他走了。 她被帶到一輛車里,有個助理模樣的人買了熱氣騰騰的粥回來,顧小黎被監(jiān)督著喝下了一大碗。 他心中覺得奇怪。陽光那么好,不知為什么,所有人的容貌都是模糊不清的。當然周暮云例外,即使在人群中,她也能一眼認出周暮云來。他的樣子像是鐫刻在了她的心頭,那是她傾心相戀的人,為了他,她可以拋棄所有。 顧小黎想到這里,心底忽然軟得不像話。 吃完粥后,她被那人帶去了醫(yī)院。同樣面容模糊的醫(yī)生問了她一些問題,有些答起來很容易,有些卻令他覺得莫名其妙。答完后,他又被拉去做了些檢查,那人跟醫(yī)生討論了一下他的病情,最后配了一大堆藥回家。 顧小黎撥弄著那些藥瓶,癟著嘴,小聲的抗議:“我沒生病?!?/br> 那人用眼角掃她一眼,平心靜氣地說了兩個字:“吃藥?!?/br> 顧小黎不知為什么,竟然不敢違逆他的話,她乖乖倒水吃了藥。那人終究沒在屋子里坐一坐,等顧小黎一吃完藥,他就打開門準備離開。 顧小黎追上去問:“周暮云,你要去哪里?”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那人的衣袖,像是害怕自己一放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那人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牢顧小黎,說:“我今天只是剛好路過,以后也不會再來了。” 顧小黎一陣茫然,她的周暮云說不會再來了?這不是他們兩個的家嗎?他要去哪里? 那人似乎猶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來,手掌貼向顧小黎的臉頰,卻并未碰著她的臉,一字一句道:“周暮云當然也不會來。是繼續(xù)逃避還是清醒過來面對現(xiàn)實,你自己選吧。” 說完,那人干脆的收回手去,轉(zhuǎn)身就走。 顧小黎一路追下樓去,眼看著那人上了車,終于再也追不著了。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周暮云為什么要離開?他們明明好得恨不得黏在一起成為連體人。 她的雙腿又開始痛起來。 天氣只晴朗了一個下午,到晚上再次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顧小黎沒有回出租房,只在樓下的過道里站著,心里空蕩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雖然下得不大,但還是很快打濕了她的衣服。顧小黎縮了縮肩膀,固執(zhí)地不肯離開。 她一晚上沒睡,到天快亮時,才靠在墻邊坐了下來。有早起上班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從她身邊經(jīng)過,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瘋子。 顧小黎也不禁想,她是不是瘋了? 這一天還是陰沉沉的天氣,雨不大,但纏纏綿綿地下個不停。顧小黎的頭發(fā)也全濕了,不斷往下滴著水,她這時候倒不覺得冷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一心一意地等待著。 下午有一輛車開過來,在樓道對面停住了,顧小黎抬頭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頭去。 快黃昏的時候,雨反而下得大起來。顧小黎頭頂?shù)囊稽c點屋檐完全擋不住雨了,她還是一動不動,連站起來的念頭也沒有。 那輛車同樣停在對面沒動。車里車外兩個人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言的對峙。 等到天徹底黑下來時,車門突然打開了。 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顧小黎看他撐著傘越走越近,似乎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那人最終在顧小黎跟前站定了,一言不發(fā)地望著顧小黎。 顧小黎站起來抱住他,叫道:“周暮云!” 那人的身體微微一僵,過了許久許久,才嘆息著、輕輕環(huán)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龍蝦快要用盡洪荒之力了。需要你們用評論砸我才有力氣繼續(xù)下去。嚶嚶嚶(╥﹏╥),龍蝦寂寞空虛冷,需要大家的關(guān)愛!嚶嚶嚶嚶! ☆、第47章 hapter 47 顧小黎淋了一天的雨,到晚上果然發(fā)起燒來。她燒得神志不清,滿嘴的胡話,隱約間似乎有醫(yī)生到家里來給她打了退燒針。她在睡夢中不斷叫著周暮云的名字,印象中有那么一天,她也曾這樣叫過周暮云,但周暮云始終沒有出現(xiàn)。 而這一次,有人坐在她的床邊,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顧小黎身體虛弱,病了好幾天才恢復(fù)過來,等她能夠起身下床時,家里已經(jīng)煥然一新了。原本亂七八糟的客廳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冰箱里塞滿了新鮮的蔬菜水果,一些老舊的家具也都換過了。他的周暮云紆尊降貴地坐在沙發(fā)上,指揮家政煮粥給她喝。 顧小黎走過去,滿心歡喜的叫了一句:“周暮云?!?/br> 那人含糊地應(yīng)一聲,取過桌上的幾瓶藥說:“這兩瓶是飯后吃的,一天兩次,每次兩片。這瓶是每晚睡前吃的,一片就夠了。還有這瓶是……” 他把每種藥的吃法都交代完了,然后說:“你每天按時吃藥,我三天后過來,帶你去醫(yī)院復(fù)診?!?/br> 顧小黎只記住了最后那句話,問:“你現(xiàn)在要走?” “對?!?/br> “不住下來嗎?” 那人靜了一會兒,說:“我有工作要忙?!?/br> “可是以前……” 顧小黎話沒說完,那人的手機就響了,他的電話就沒有停過,好像很忙的樣子。他接起來聽了幾句,淡淡道:“明白了,我這就回公司?!?/br> 他掛斷電話后,又轉(zhuǎn)頭叮囑顧小黎一句:“記得吃藥。” 顧小黎動了動嘴唇,還有許多話要講,但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目送著他離開了。家政煮完粥后也走了,顧小黎一個人吃了藥,接下來無事可干,只好繼續(xù)看著窗外發(fā)呆。 她不明白周暮云為什么要離開。 但是沒關(guān)系,他說三天后會過來的,不是嗎?再等三天就好了,反正她有的是時間。 之后幾天,家政按時過來給顧小黎做飯,到了第三天,那人果然如約而至了。顧小黎簡直不知道時間是怎樣過去的,只有見到了他,面上才有了些生氣。整個人才像是活過來了。 那人還是一樣冷淡,先問了她有沒有吃藥,隨后就開車載她去了醫(yī)院。顧小黎這次沒再做一堆檢查,只是跟醫(yī)生天南地北的聊了聊,復(fù)診就算結(jié)束了。臨走前他聽見醫(yī)生跟那人說:“是心理創(chuàng)傷后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只能慢慢治療了。” 回去的路上,她試著聊了好幾個話題,都被那人不冷不熱地敷衍過去了。顧小黎不明白周暮云為什么變了這么多,以前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顧小黎恍惚了一下,她最近記性變差好多,以前的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發(fā)生什么了?還有,她跟周暮云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她怎么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她昨天晚上又沒睡著,這時陽光正好,車開得又快又穩(wěn),她不由得有些犯困了。但她不敢睡覺,強撐著眼皮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一眼,看著看著,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她夢見無邊的黑暗。 有無數(shù)雙手從地底下伸出來,死死捉住了她,將她按在地上,一點一點碾碎她的骨頭,把她的每一滴血每一塊rou吞噬殆盡。 “啊——” 顧小黎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了,車子停在了不知名的路口邊,而那人的臉近在咫尺,正認真地盯著她看。 顧小黎出了一身冷汗。 夢中的一切太過真實了,像是曾經(jīng)真的有過那么一次,她被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那人伸出手來,微涼的手指輕輕揩去她鬢邊的汗,竟有一股難言的溫柔。 顧小黎身體一顫,說:“抱歉,我不小心睡著了?!?/br> 那人或許怕嚇著她,說話的時候音調(diào)不由得放輕放柔了下來,他低聲問:“你做噩夢了?” 顧小黎驚魂未定,顫聲回他:“是?!?/br> “經(jīng)常嗎?” 顧小黎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偶爾。” 顧小黎大概是不擅長說謊的,那人立刻就拆穿了她的謊言:“你臉色這么差,是因為晚上都不敢睡覺?” 顧小黎徒勞地否認:“不是的……” 那人卻不再多話,直接發(fā)動了車子。 顧小黎注意到他開車的路線不對,她再次緊張起來,提醒道:“周暮云,你開錯方向了?!?/br> 那人頭也不回的回答:“沒有錯?!?/br> 顧小黎看著窗外陌生的街景,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是去哪里?” “回我家,你不適合一個人住在那間屋子里。” 顧小黎向來是溫順的,聽話的,人人都說她脾氣好,但她這時卻忽然驚叫起來:“不行!” 那人問:“為什么?” 顧小黎說:“不行,我要留在家里,等……” 等什么呢?等周暮云?可是周暮云已在她身邊了啊。 她腦子里亂成一團,只知道必須等下去。她忘了行駛中的車多么危險,差點撲上去搶方向盤。 那人只好剎停車子,回過頭凝視顧小黎。 顧小黎對望回去,毫不退讓。想不到短暫的對峙之后,會是那人敗下陣來。那人沒辦法,只好妥協(xié)道:“好,我們回家?!?/br> 折騰了半天,他們最后還是回了小小的出租屋。 這房子是他們畢業(yè)后租的,周暮云跟他一起布置的,屋里的每一樣用品都是他們一起采購的,每一件家俱,甚至每一個小擺件都是他們的心血。她記得剛剛布置好的時候,周暮云興奮的抱著她在客廳里轉(zhuǎn)了好幾圈,顧小黎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不喜歡了? 他們晚飯叫了外賣,吃完后那人沒走,而是抱了被子睡在沙發(fā)上。 顧小黎愈加迷糊了,歪著腦袋問:“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 那人沒搭理她,只是招了招手叫她過來:“過來吃藥。” 顧小黎一聽她這樣講,乖的不像話,拿起藥很快就把一堆藥吃下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顧小黎故意沒關(guān)臥室的門,房門正對著沙發(fā),這樣她一眼就能看到周暮云了,不必擔心周暮云忽然走掉了她都不知道。道過晚安后,她關(guān)了燈,躲在被子里悄悄看向那人。 沙發(fā)實在太小了,那人身高腿長,身體根本伸展不開,睡在沙發(fā)上像隨時會掉下來。他在沙發(fā)上翻來翻去,顧小黎的目光便也跟著來來回回。 那人察覺到了他的注視,朝房間里望過來。 顧小黎忙閉上眼睛裝睡。過了一會兒,她聽見那人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問:“究竟在你眼里,是所有人都像周暮云呢?還是只把我認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