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那里本來就是鐘平當年參軍的地方,現在還有不少故交留在軍中。而且經過這么十多年的發(fā)展,現在都已經有些地位了。況且還有趙璨的人在,也能夠照拂他。 當然,最重要的是,河北跟長河部落接壤,現在西戎和北狄都被幾年前那一仗打殘了,只有長河部落還保有元氣,要掙軍功,自然是河北最好。 不過事實上,真正讓趙璨如此雷厲風行把人送走,半點都不愿意耽擱的原因,還是鐘平在那次談話之后,居然對趙璨再也不顧忌了,每天都跟在平安身邊跑前跑后,就算趙璨要見平安,也厚著臉皮跟過來,以至于趙璨就算想要親近一下平安也不行。 而這個時候,已經是他來到洛州的第七天。 趙璨本來就只能待十來天,剩下的日子沒有多少,鐘平還來搗亂,他能不生氣么?索性直接把人送走,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從這件事情里趙璨也看出來了,鐘平這個人頗為固執(zhí),只堅信自己認定的那一個道理,將來恐怕會是個非常棘手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讓別人頭疼的時候趙璨會很開心,但輪到自己去頭疼,感覺就不一樣了。 于是他偷偷傳話,讓人好生將鐘平cao練一番,不必客氣! 也算是提前為自己討點兒利息? 幸好鐘平這一去,沒有個三年五載,不可能再出現在平安面前,所以暫時也不必擔心。不過趙璨由此又想到接下來自己跟平安恐怕也要三年時間不能見面,心情一下子就糟糕透了,纏著平安要求補償。 然而送走了鐘平之后,趙璨也未能如愿以償的跟平安過上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因為齊王來了。 趙璨來到洛州之后,表現得實在是太過安分了。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去了一趟城里,之后就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行宮里,似乎對洛州的一切都不關心。 倒不是說這樣不好,畢竟齊王也不希望趙璨追根究底,然后查到自己的某些私事。但他也實在不太相信,趙璨千里迢迢的過來,真的只是為了祭祖,沒有半點針對自己的意思。 畢竟在此之前,皇帝通常都只是派遣禮部官員前來祭掃,這一次來了一位皇子,分量截然不同,他自然會心存疑慮。 所以趙璨這樣巍然不動,反倒讓齊王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還有什么藏在后面的手段等著自己,如此一來,反而不放心讓趙璨一個人待在這里了。想來想去,他索性自己來盯著趙璨,這樣總不會有問題。 理由也是現成的,祭掃的準備工作已經結束,儀式馬上就要開始,齊王身為宗室之一,又肩負著守衛(wèi)皇陵和祖廟的責任,自然也要來參加。順便入住行宮,也是理所當然。 原本只要擺脫了隨行人員,身邊都是自己的心腹,趙璨跟平安在一起幾乎不需要顧忌什么,因為其他人就算看到了也只會當做看不到。兩人只要離開行宮,就相對自由了許多。 可是齊王一來,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畢竟洛州雖然是他的地盤,但是在行宮里,趙璨才是主人,沒有將客人撇在一旁的道理。況且齊王既然是來盯人的,自然會抓住一切機會跟在趙璨身邊,如此一來,趙璨別說是跟平安親熱,就是多說一句話,也要好生斟酌一番。 他不能在齊王面前表現得太過在意平安,但也不能完全不在意,這個度原本趙璨拿捏得很好,但是近來卻越來越困難了。 情之所至,又怎么可能完全掩飾得住呢? 沒辦法,只好減少了跟平安見面的時間。畢竟在外人看來,自己再喜歡平安,也不可能時時帶在身邊。這樣也免得自己見了他分心。 不過到底心情不愉快,面對著齊王的時候,趙璨自然表現得客氣又疏遠,幾乎沒給什么好臉色。 齊王一來,就連天樞等人也不好一直跟在趙璨身邊了。畢竟大小也算是個敵人,沒有必要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實力。如此一來,他們跟平安也算是同病相憐。 平安知道后,索性將幾人召集了起來,“我有一個想法。” 雖然都已經知道平安跟趙璨的關系了,但因為平日里來往并不多,所以幾人對著平安的時候,頗有些不自在?!饕遣恢涝撛趺捶Q呼平安,看殿下對他的在意,稱呼一聲王妃都不為過。但是平安的身份畢竟又特殊,所以就比較讓人犯難了。 “什么想法?”還是開陽跟平安最熟悉,便開口問道。 平安道,“齊王不是帶著不少人到這里來了么?我想他的齊王府守備肯定不會那么森嚴了。這是個極好的機會,說不定能夠在那邊找到些東西呢。你們有沒有去逛一圈的想法?” “可是殿下……”天樞開口打算反駁。 開陽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的確是個不錯的機會。只是焉知齊王不會故意擺出這種陣仗迷惑咱們,實際上卻在王府布下天羅地網?” “……你想太多了吧?”平安抽了抽嘴角。 雖然齊王一直致力于網羅高人為自己效力,但是他畢竟只是個宗室,勉強算得上是半個藩王。但是這個身份,也只在東南一地能夠拿得出手罷了。出了東南,誰會買賬? 這跟趙璨他們這些皇子網羅人手是不一樣的。畢竟他們是皇子,將來有可能登上那個位置,所以不少人愿意依附過來,求那飄渺的從龍之功,或者求一個展現自身才華的機會。 可齊王一看就沒什么前途,真正有本事的人,如果不是淵源頗深,為什么要放著強大的朝廷不去投奔,反而來依附他呢? 所以實際上,齊王身邊并沒有多少真正厲害的人。否則的話,也輪不到崔玉君在齊王府里做主了。 這樣一來,什么天羅地網,實在是太夸張了。齊王就算是想要布置,也得有這份能耐,有這些人手??! 平安相信,趙璨身邊的人,一定都是最好的,絕對不可能輸給別人。 既然如此,這的確就是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 雖說沒有經過趙璨那邊的允許,但是聽到平安這么一分析,大家都覺得這件事情可做,不免有些心動。 其中最為意動的就是開陽。他跟在平安身邊的時間更長,已經習慣了聽從平安的吩咐了,反正趙璨將他派出去的時候說過,一切聽平安的吩咐。——說起來現在他的工作還是保護平安,實際上并沒有回歸趙璨身邊。只不過趙璨跟平安在一起,這一點容易被忽略罷了。 但除了開陽之外,其他人雖然心動,但是也有些躊躇。畢竟沒有命令就動手,讓殿下知道了,肯定會生氣。 最后開陽一語道破玄機,“怕什么?不是還有平安在嗎?他讓我們去做的事,殿下不會責怪的?!?/br> 眾人豁然開朗。趙璨對平安的重視大家都知道,連開陽都給了他,明顯從不見外。試想是“聽了平安的話做了未經允許的事”比較嚴重,還是“沒有聽平安的話”會更倒霉? 這幾年大家是親眼看著趙璨跟平安走到今天的,又怎么會不明白平安在趙璨心中的地位呢? 于是在平安的安排下,一行人偷偷摸進了齊王府里。 之前住的那段時間果然很有用,至少齊王府的布局摸得差不多了,這一次只有針對性的去找那些可能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效率自然更高。 不過畢竟只是一場臨時行動,成功了最好,不成功只當是積累一點辦事經驗。所以平安對大家的要求是:盡量悄無聲息的摸進去,不能驚動任何人。能找到東西最好,找不到也沒關系。 結果大概是他們的運氣比較好,居然真的在齊王的書房里找到了一個小暗格,藏在一幅畫后面。里面裝著的,就是齊王跟京城那邊往來的書信。 信里用了不少暗語,要破解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是跟齊王通信的對象,卻很容易就被確定下來。 因為暫時還不打算動齊王,所以找到信件的玉衡將其中一封信背下來之后,便重新放了回去,然后悄悄離開。 齊王還沒有,這件事自然暫時沒有告訴趙璨。平安帶著其他人一起破解信里的暗語,順便給趙璨身邊的這些人進行了一次短期的密碼培訓,大大增強了遠距離傳輸消息的安全性。 等到祭祀結束,齊王得知趙璨兩日后便會離開,約定了到時候來送行,這才放心的打道回府。 平安這邊自然將他們調查到的東西交給了趙璨。 “季謙。居然是他?!壁w璨看完抄寫下來的密信,道。 平安一笑,“我不信你之前沒有懷疑過他。” 季謙此人,雖然也是政事堂中的一員,位居副相,但實際上在朝中卻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這是因為他的這個相位來得并不怎么穩(wěn)妥,算是“幸進”。 此人雖然處理政事的能力十分一般,但是詩詞卻作得極好,又素有捷才,非常會逢迎——而且他的逢迎,不是那種溜須拍馬的方式,必須是在詩文之中歌功頌德,從三皇五帝一直說到當今皇帝,典故信手拈來,用詞文采斐然,夸贊含蓄文雅,不會令人反感。 更重要的是他的文章幾乎都是在皇帝的要求下當場下筆,但卻能文思如泉涌,寫出錦繡文章,半點不會覺得生澀。 這么會做人的官員,即使能力不是特別突出,但畢竟也沒有做出過什么錯事,所以特別討皇帝的喜歡。 每年年節(jié)時宮中舉辦宴會,他便會大放光彩,得到無數賞賜。 就這么一路往上走,居然也給他走到了副相這個位置,人稱“青詞相公”。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季謙在政事堂里一直都非常低調,有時候許多人甚至會忘記了朝中還有這么一位相公。 不過現在看來,能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不可能沒有城府,更不可能沒有野心。 但不論他的文章寫得再好,畢竟只能說是根基淺薄。私底下跟齊王串聯這種事,一旦被皇帝知道,恐怕被拋棄得更快。 這就是“幸進”的壞處了。恩寵都只在皇帝一句話之間,根本身不由己。這也是絕大多數大臣看不上季謙的原因之一。 即便是在古代,人們也是非常現實的。雖然是皇權至上的社會,但只要有足夠的能力,與之并駕齊驅甚至臨駕其上亦非不能。當然有這種心思的人畢竟比較少。但就算身為臣子,如果你自己有真本事,就算有時候做的事情不合皇帝的意思,他想要處置,也得三思。 比如許悠,皇帝難道很想一直將他擺在這個位置上么?但他就是有本事屹立不倒,連皇帝也覺得棘手。再比如之前的首相何猷君,他是三朝元老,若非因為自家女兒在宮里做錯了事受到連累,恐怕到現在都還擋在許悠面前呢。 而像季謙這樣的人,個人能力不足,要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就必須要另辟蹊徑。 顯然他選擇的是跟齊王聯手。 之前平安他們猜測京城里有人跟齊王串聯起來,自然也是懷疑過他的。因為只有他才需要走這種歪門邪道的路。 “其實咱們那位陛下對他十分喜愛,只需安守本分,誰能動搖他的位置?當真愚蠢。”趙璨道。 平安笑道,“但他或許不甘心做一輩子的青詞相公。就算陛下再喜歡他,也不會給太大的權柄,在幾位宰執(zhí)之中,他是最不受重視的一位。況且,陛下老了。” 所以他要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畢竟現在的皇帝喜歡他,將來的卻未必。 想來做出決定的那一天,季謙就應該料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局。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來走,那摔下去也怪不得別人。 “罷了。”趙璨將信丟開,“拿回京去給陛下看吧。” 平安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我一開始以為那個人會是許悠?!?/br> 畢竟當初找到了身在洛州的齊韜和許平之,要說齊王府這邊不知道一點消息,實在是不太可能。畢竟許悠的人馬過來,而且找人的動靜并不算小,肯定會驚動齊王府。若是那時候彼此有了聯系,也說得過去。 其實趙璨也這樣想過,所以之前看到是季謙,才覺得有些微驚訝。不過,“許悠此人老謀深算,狡猾多智,就算真的有聯系,恐怕也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把柄?!?/br> 顯然,他的段數比季謙高明了不知道多少,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怎么會做? 平安想象也對,便不再說話。 趙璨這才低聲道,“平安,這邊的事情差不多結束——我該回去了?!?/br> 這平安當然知道,只是聽到趙璨這么說時,還是忍不住心頭一緊,生出幾分不舍來。 聚少離多,這樣的日子其實是非常折磨人的,雖然知道這是為了將來做準備,可是內心里不可能一點都不難受。平安道,“到時候我跟你一起走,在東南路轉一圈。就不去送你了?!?/br> 趙璨抬手揉亂了他的頭發(fā),“我舍不得你,真想把你帶回京去?!?/br> “帶回去也沒有用啊?!逼桨矡o奈的道。 趙璨何嘗不知道這一點,更知道自己說了傻話,但被平安揭穿,還是不高興,他堵住平安的嘴,“不許說話,不許惹我生氣?!?/br> 平安就只好順著他了。 接下來的兩天兩人始終膩在一起,連屋子也很少出。趙璨身邊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送飯之外也不敢過來打擾。非但如此,還專門派人在門口守著,言殿下太累了正在休養(yǎng),不許旁人打擾。 然而再怎么不舍得,兩天的時間畢竟很短,一晃而過,到了分別的時間。 趙璨一大早就起床,將平安弄醒,狠狠親了一遍,“我在京城等著你,早些回來?!?/br> “嗯?!逼桨补诒蛔永铮0椭笱劬粗?,“路上小心,寫信聯絡?!?/br> 趙璨站在床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大步走了出去。平安出神的盯著帳頂,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結果一口氣沒嘆完,眼前便被陰影籠罩住。轉頭一看,趙璨居然回來了。 平安驚訝的看著他。 趙璨直接撲過來把人吻住,親完了轉身就走,一句話都沒有說。 平安:“……”他愣了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璨怎么這么可愛呢? 這會兒肯定是睡不著的,所以平安很快也起床了。他不太想一個人留在這個跟趙璨共同生活過的地方,徒惹傷感,所以也打算離開了。 只不過趙璨走的時候騎馬,他走的時候乘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