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樗桨舱J(rèn)識，而且自覺是“自己人”，所以倒沒有動其他的心思，一心一意幫平安的忙。見四人各懷心思，而且如此明目張膽，自然憂心忡忡，問平安，“你難道就不管管他們？”

    “這是能管得來的？”平安無奈，“不讓他們明著來，也會私底下去做的。所以還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因?yàn)槁飞蠈?shí)在是太辛苦，大家又坐在同一輛馬車?yán)?，所以這四個人始終沒有機(jī)會折騰什么。恐怕心理早就已經(jīng)著急不已了，現(xiàn)在到了地方，再不讓他們行動，豈不是要把人憋死？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嘛。這些人不動起來，平安怎么能摸清楚他們背后都是什么人，又要怎么對付他們？

    或許這些人都忘記了，他可是做過兩年皇城司提舉，并且親自將皇城司打造成如今這個樣子的。再加上平安當(dāng)初就對這邊的事情十分在意，所以皇城司西北路的負(fù)責(zé)人，正是錢成。

    老下屬辦事平安當(dāng)然是放心的。表面上看他是對那四個人不聞不問，其實(shí)對方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無巨細(xì)都會有人將消息送過來。

    只是平安暫時沒騰出手來處置他們罷了。畢竟現(xiàn)在弓箭廠百廢待興，太需要人來做事了。這四個人不管各自目的是什么，但總歸離不開弓箭廠，首先得配合著將這個攤子支起來。既然他們愿意出力，平安又豈會不愿意？

    大局盡在掌控，自然也就不需要對這些事憂心了。

    因?yàn)橛?jì)劃得當(dāng)，人手充足，所以很快弓箭廠的廠房就建起來了。晾了一段時間，平安便領(lǐng)著工匠們搬了進(jìn)去，將家伙事掏出來，便可以開工了！

    手工作業(yè)及就是這么方便，少量的工具每個人自帶就可以了，所以準(zhǔn)備工作少得可憐。

    熙平十九年十月中旬，兵仗局弓箭司秦州弓箭廠正式成立。

    這是完全按照平安的設(shè)想建立起來的工廠，跟之前的皇城司感覺還不一樣，所以平安每每看著工廠，都覺得無比滿足。

    雖然工廠已經(jīng)開工了，但實(shí)際上卻還沒有全部建成，正在加班加點(diǎn)的趕建住宿區(qū)。畢竟將來要將工人們的家人都接來的話，需要的地方就比較多。平安特地將地址選在城外，有足夠?qū)挸ǖ牡胤絹斫o他們擴(kuò)張。

    因?yàn)橛性敿?xì)的流程，又有人手把手的教導(dǎo)，所以進(jìn)入十一月之后，新來的工人們便都已經(jīng)能夠上手，做出來的東西雖然沒有那么精細(xì)，但全部都是合格的。

    從這一天起，弓箭廠的產(chǎn)量呈爆發(fā)式增長，讓原本擔(dān)憂產(chǎn)量的人都不由舒展了眉頭。

    人一放松下來，就難免會有些別的心思。

    齊鳴等四人來的時候都是帶著任務(wù)的，到了這里那么長時間，一直在忙弓箭廠的事情，根本騰不出時間，這會兒自然蠢蠢欲動，不打算再拖下去了。

    而實(shí)際上，平安也正等著他們動手，自己好有充足的理由將這些人都踢回京城去。

    第94章 清理門戶好辦事

    平安手里已經(jīng)拿到了足夠的證據(jù)。

    在這四個人之中，最為活躍的，竟然是那個不聲不響的王順子。

    他在冶鐵和鍛造方面有能力，所以弓箭廠所使用的鐵，全部都是他去挑選的。這樣一來，勢必要經(jīng)常出去，跟外面的人交流。既有專業(yè)技能又能自由活動，是平安覺得最棘手的一個。本來還祈禱他不要那么快有異動，卻沒想到第一個就是他。

    不希望歸不希望，既然他已經(jīng)動了，平安自然也不會姑息。否則倒霉的就會變成自己了。

    攤開皇城司那邊送來的資料，平安覺得這個王順子做的事情有點(diǎn)兒特別。之所以這么說，是因?yàn)樗槍Φ?，好像并不是弓箭廠，而是秦州這些大大小小的鐵礦。

    自從到了這里之后，他絕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跟這些鐵礦的主人來往了。表面上看似乎找不出問題，畢竟他本來負(fù)責(zé)的也是這方面的工作，但細(xì)細(xì)分析，就能看出來其中的奇妙之處了。

    根據(jù)皇城司的人潛伏之后調(diào)查的結(jié)果，王順子跟那些礦主見面的時候，明顯是處于主動地位的。也就是說，其他人都要以他為首。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形？按理說他不過是弓箭廠一個小小的監(jiān)工罷了。最后可能的是，那些人是沖著他背后的主人。

    為什么那人能夠令這些鐵礦主如此恭敬？

    順著這個線索查下去，果然有了一點(diǎn)驚喜。

    秦州說是有很多鐵礦，但實(shí)際上真正算起來，只有兩個大礦，五個中型礦，還有其他無數(shù)小礦。雖說鐵礦是國家掌控的，但實(shí)際上說的只是這兩個大礦五個中型礦，至于其他的小鐵礦，朝廷看不上，是掌握在私人手里的。

    而這“私人”，便是秦州城里最大的家族劉家。

    秦州大半鐵礦都是掌握在他們手里，而其他握有鐵礦的人，也都跟劉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而實(shí)際上，朝廷說是掌控鐵礦，但因?yàn)榉N種復(fù)雜的原因，實(shí)際上礦藏的開采甚至初步冶煉的工作，都是由這些鐵礦主來進(jìn)行的，然后朝廷再付錢采買。這樣一來，上頭節(jié)省了不少事，下頭也有錢賺，雙贏同好。

    所以秦州官府掌控的七個礦，實(shí)際上也是劉家的人承包開采。

    這個味道平安實(shí)在是太熟悉了，這不就是壟斷嗎？

    在這一州之地，采了多少礦，煉出多少鐵，定什么價格，全都是劉家說了算！

    然而大家都知道，鹽鐵是國之命脈，劉家再厲害也不過是秦州當(dāng)?shù)氐募易?，在這里作威作福，但放到整個大楚來看，又不算什么了。憑什么這些礦藏，能夠讓他們一手掌握？

    那就要問問他們在京城的靠山究竟是誰了。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礦是要承包出去的，給誰不是給？而且劉家家大業(yè)大，做這一行也更加熟悉，給他們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反正又沒弄出什么事情來。

    不過從平安來到秦州之后，情況就變了。

    旁人或許沒有想到平安到來之后對鐵礦的影響，但是劉家絕不會想不到，那位住在京城里甚至可能是皇城里的靠山更不可能想不到。所以才將王順子這么一個人塞了過來。

    當(dāng)然，他們未必知道平安最終的目的是要將鐵礦納入弓箭廠的管轄范圍之內(nèi)，但想也知道，壟斷了一州鐵礦，豈有不替自己謀些好處的道理？平安大小算是個欽差，而且擁有直達(dá)天聽的能力，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了，也是一件麻煩事。

    所以王順子才會在私底下一直跟劉家的人聯(lián)絡(luò)，希望能搶先將事情處理好。能瞞過最好，瞞不過，也得讓他閉上嘴巴。

    “所以他們是打算對我下手？”平安笑瞇瞇的問。

    為了這一次的事情特意趕到秦州來的錢成：“……”怎么聽起來很高興的樣子，難道不是應(yīng)該震怒不已，嚴(yán)令徹查，然后將這些人黑惡勢力一舉搗毀嗎？

    “且先看看他們打算做什么?！逼桨膊痪o不慢的道，“還真是巧，我正想著要用什么辦法動他們，這就自己送上門來了?！?/br>
    好吧，錢成算是明白了，平安根本不憚別人的算計(jì)。

    不過想想也是，他手中掌握的人脈資源若是暴露出去，恐怕會令天下人震驚。連京城都能玩得轉(zhuǎn)，這小小秦州之地又怎么可能為難得了他？即便沒有自己幫忙，平安恐怕也能將事情處理好，何況是現(xiàn)在？

    平安是真的覺得很巧。這些人自己動起來，也就不需要他費(fèi)心去找理由和借口將鐵礦要過來了。只需將這件事情鬧大，到時候劉家自然要將東西吐出來，他再運(yùn)作一番，收入囊中不在話下。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怎么能那么貼心呢？平安撐著下巴，漫無邊際的想著。

    除了王順子之外，最值得注意的，便是負(fù)責(zé)管理弓箭廠的孫德了。他畢竟能跟工匠們接觸的時間越來越長，本人又是待人接物十分圓滑的性子。工匠們并不知道平安跟他之間的關(guān)系，只以為將他們視為一體。所以怎么對平安，也就怎么對孫德，這段時間他瘋狂的刷好感度，已經(jīng)讓好幾個老工匠對他另眼相待了。

    這個是打算走正統(tǒng)的取而代之的道路，只要得到工匠們的承認(rèn)，推翻平安自然不在話下。最近平安連去弓箭廠逛逛，他都要寸步不離的隨行，顯然是怕平安有什么動作。

    齊鳴熱衷于跟秦州當(dāng)?shù)毓俑蚝藐P(guān)系，不過交給他的事也都能辦得很好，暫時看不出打算做什么。

    反倒是那個曹無為，讓平安覺得很難捉摸。因?yàn)閺念^到尾，他似乎什么都沒做。就連之前剛剛到達(dá)秦州的時候，四個人往外跑的那段時間，深究起來，他好像就只是在配合別人的行動一樣，出了門找個地方隨便一坐，就能坐上一整天。等天黑了再回來。

    而且現(xiàn)在弓箭廠走上正軌，他又不插手具體事務(wù)的管理工作，所以跟平安一樣閑了下來，每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要說這樣看，他應(yīng)該沒什么嫌疑了。但他千里迢迢跟來秦州，難道是為了到這里來偷懶的？

    平安覺得自己不能相信。

    看到這里，平安搖了搖頭，覺得餓這四個都是妙人啊，要是沒點(diǎn)兒能耐，又怎么能夠混進(jìn)他這個隊(duì)伍里呢？這世上又不是只有自己聰明，別人也一樣有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王順子那樣，一查就能查清楚的。

    王順子純粹是因?yàn)閯⒓壹掖髽I(yè)大，根本遮掩不了，另外皇城司在秦州經(jīng)營已久，本來就盯著劉家很久了，否則要查出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打算怎么辦？”錢成問。

    平安想了想，道，“繼續(xù)盯著其他人，搜集更多的資料。至于劉家這邊，你們這幾年應(yīng)該也掌握了不少東西吧？我覺得可以適當(dāng)?shù)慕o他們施加一點(diǎn)壓力。”

    其他人不管怎樣，至少目前對弓箭廠不會有什么壞處，但劉家就不一樣了。他們是肯定會對平安出手的，既然如此，這種隱患就必須除去。

    錢成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劉家暗地里克扣了不少鐵礦，私自售賣。有些甚至是賣給西戎人的，因?yàn)槟沁叧龅膬r高。”

    “拿到證據(jù)了嗎？”

    “已經(jīng)拿到了?；仡^我給大人送來？”錢成問。

    平安搖頭，“不必，直接送回京城去，交給王從義。我會給他寫一封信，告訴他怎么辦。你這邊做出調(diào)查劉家的樣子就可以了?！?/br>
    錢成有些猶豫，“要不要派幾個人跟著大人？”

    “不用?！逼桨驳?，“就是要讓他們動手?！痹僬f了，開陽還一直在暗中跟著保護(hù)他呢，安全問題是根本不需要擔(dān)心的。

    知道皇城司也一直在盯著劉家之后，平安多少明白那位靠山的打算了。他的想法跟平安是一樣的，利用弓箭廠將鐵礦要過來，如此劉家那邊甩脫了燙手山芋，而只要王順子能夠掌管弓箭廠，那么鐵礦等于還是在自己手里，不過倒了個手罷了。而且會更加安全。

    劉家畢竟只是當(dāng)?shù)卮笞澹玫匠⒃S可才能開礦?？墒枪龔S卻是名正言順，根本不需要害怕任何人來審查。到時候做事情可比劉家方便得多。

    要是他們能先把鐵礦弄過來再動手，平安就省了不少事了。不過目前看來，對方分明是打算先把他這個礙事的除掉，然后再去辦其他的。

    既然如此，平安讓皇城司驚動劉家，情急之下，他們肯定會動手。

    平安想到了這一點(diǎn)，卻沒想到，皇城司那邊還沒來得及行動呢，對方卻忍不住要對他動手了。

    起因是開陽抓到了一個暗中窺探他房間的人。

    開陽一直跟著平安，但也不要平安安排食宿，平日也不出現(xiàn)在他面前，平安經(jīng)常會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這么一個人，自然也沒有意識到他的用處有多大。直到這天他回到房里，開陽很快將一個人扔了進(jìn)來。

    “他在院子外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窺探好幾日了?！遍_陽說。

    平安立刻便知道這人是誰派來的了。

    弓箭廠建在城外，雖然有秦州官府派來的士兵把守，但想想劉家在秦州經(jīng)營多年，鐵礦又是軍備物資，跟軍隊(duì)必定也有來往。劉家的人要混進(jìn)來其實(shí)并不難。

    這件事堅(jiān)定了平安處理劉家的決心，否則一直這樣的話，弓箭廠還有什么保密性可言？

    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他會申請讓邊軍來保護(hù)弓箭廠。這些地方軍隊(duì)，恐怕已經(jīng)被腐蝕得差不多了，安全性不敢保證不說，戰(zhàn)斗力也十分低下。萬一出了什么事根本指望不上。

    于是平安將這個人扣下，然后等待著那邊的反應(yīng)。

    知道自己的人暴露了，劉家當(dāng)然坐不住。

    平安每隔幾日都會去秦州城一趟。不為別的，主要是采買寫筆墨紙硯和日常用品。都是他自己要用的，所以沒有讓弓箭廠統(tǒng)一采買。再說順便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秦州的情況也很重要。

    在從弓箭廠前往秦州城的路上，有一個拐彎的地方，十分適合埋伏。

    平安就是在這個地方，遇到了突然而來的襲擊。當(dāng)然，有開陽在，他不但避開了危機(jī)，還將對方派來的三個人全部擒住。這些人也不是所謂的死士，并沒有被抓住之后就服毒自盡的覺悟，于是全部都被平安帶到了秦州府衙。

    雖然平安只是個半吊子欽差，但畢竟是從宮里出來的，再加上秦州府衙上下都知道他恐怕跟皇城司有點(diǎn)兒關(guān)系，所以不敢怠慢，很快就將這幾個人犯關(guān)押審問，徹查到底。

    劉家再富裕，也只是商戶，暗地里動用些手段沒問題，但遇到官府徹查，自然就遭殃了。那些犯人很快供出了幕后主使。

    不等劉家辯白，平安便一項(xiàng)一項(xiàng)的掏出證據(jù)，將劉家的事情全部揭露了出來，連同跟劉家往來甚密的張順子，自然也脫不了干系。

    這邊秦州府將劉家人控制起來，還沒拿定主意，京城那邊消息也正好送到，皇帝雷霆震怒，下令徹查。這一下要查的，就不光是秦州一地了，其他地方的鐵礦，自然也要跟著經(jīng)歷一番動蕩。

    不過那些都跟平安沒有關(guān)系了。

    在交付第二批箭支給信州前線之后，京城的旨意也姍姍來遲，將秦州所有鐵礦納入弓箭廠管轄范圍，自產(chǎn)自足。

    平安也收到了京城那邊的消息，劉家背后的人，是五皇子趙玟。

    這個名字平安有些陌生。

    這也怪不得他，實(shí)在是對他來說，四五六皇子始終是連在一起的，以四皇子為首，后面的兩位又低調(diào)，很難去注意。尤其是這位五皇子，簡直樣樣平庸，在這件事發(fā)生之前，平安都沒想到他竟然也有自己的勢力。

    很顯然，人不可貌相，五皇子也有屬于自己的野心，所以在暗地里發(fā)展著自己的勢力。至于劉家為什么能跟他搭上線，還是因?yàn)閯⒓矣幸粋€旁支子弟正是五皇子身邊的食客幕僚，然后在他的引薦下，五皇子納了劉家的嫡女為妾，兩邊自然就形成了利益共同體。

    不過要怎么處置趙玟是皇帝的事，對平安來說，自己的目的算是達(dá)成了。將弓箭廠獨(dú)立出來，將鐵礦納入自己手中。

    一切都步入正軌，平安也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跟那些經(jīng)驗(yàn)老道的工匠一起研發(fā)新弓箭之中。

    沒錯，雖說工廠目前只生產(chǎn)箭支，但既然名叫弓箭廠，平安又怎么可能會滿足于只是生產(chǎn)呢？他之前特意帶了有經(jīng)驗(yàn)的老工匠，還全部都是自己手里的人，正是為了今天。

    京城那邊兵仗局的改組，研究所的成立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進(jìn)行，但在這里成立一個小型研究所，平納還是能夠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