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jié)
——想必當(dāng)真不是端王了。 如果是端王,受了傷后,即便不怕沾到水,但是也會立刻去將衣裳換掉。 現(xiàn)在他肯穿著那一處沾濕了的衣裳穩(wěn)坐在位置上,想必是那里當(dāng)真沒有異狀。 經(jīng)過這一次的試探,太后將最后對藺君泓的一點懷疑也止住了。 藺君泓卻是暗中捏了把汗,暗暗贊了元槿的細(xì)心和周到。 當(dāng)初在王府里換衣裳準(zhǔn)備進(jìn)宮的時候,元槿特意讓人在他傷口前包了一層防水的紙。 他本是不肯的。畢竟防水的紙不透氣,少不得要讓傷口好的慢一些。 但元槿的顧慮是,萬一傷口滲出血來,染紅了繃帶,繃帶上的血再染紅了衣裳,說不定會被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之處。 雖然大夫保證了繃帶夠厚,但她總覺得不夠妥當(dāng),總覺得再加層防水紙才足夠保險,一定不會讓人看出來。 藺君泓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娘子的擔(dān)心了。 見元槿堅持如此,他就不再多想,當(dāng)即讓人依著她的吩咐做了。 如今看來,倒是幸虧元槿顧慮頗多,讓人加了這一層防水紙上去。 這回這東西是真的起了大的用途。 最起碼,能夠保證那些水不會沾濕了他的傷口。 而且還徹底絕了太后對他的所有顧慮。 藺君泓贊賞的望了元槿一眼。 元槿勉強(qiáng)笑了笑。 她想到剛才聽到的貓兒狗兒幾個字,下意識的心中一跳,視線轉(zhuǎn)移望向藺時謙的手中。 果不其然,定北王手中拎著的,正是騰騰它們。只不過僅僅是湯圓和騰騰這兩只,鬧鬧卻是不見蹤影。 看到這一幕,元槿先是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繼而又提起了心。 ——也不知鬧鬧如今是個什么情形? 她故作鎮(zhèn)定的走上前去,對定北王行了個禮,而后指了騰騰歉然笑道:“它是我?guī)н^來的?!?/br> 藺時謙先前沒有留意到她。 如今聽了她的話,藺時謙循聲望了過來。 他眼中先是有一瞬間的怔忡,不過片刻,就又恢復(fù)了清明。 藺時謙指了元槿說道:“小丫頭,我有點印象。鄒寧揚家的那個?” 他這話剛出來,旁邊響起一聲輕咳。 端王爺藺君泓半瞇著眼輕笑道:“皇叔莫不是弄錯了吧?她既是嫁與了我,終歸是咱們藺家的人了?!?/br> “即便嫁了你,難道鄒寧揚就不是她爹了?”藺時謙斜睨了藺君泓一眼,嗤道:“就你這霸道的性子,也真是委屈了鄒家的女兒。” 端王爺威風(fēng)八面慣了,何時被人這般奚落過? 不過,對著威名遠(yuǎn)揚的叔父兼定北王,藺君泓還是十分恭敬的。 聞言之后,他臉上神色瞬息萬變了許久,最終輕輕一嘆,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太后看到端王爺吃癟,也是驚奇,身子忍不住前傾,與藺時謙道:“他倒是聽你的。先皇說他,他都要駁幾句?!?/br> 一旁的徐太妃臉色不太好看,沉聲道:“阿泓和先皇親近,父子倆有說有笑,自然就會無意間反駁一二。對著定北王,阿泓一定要恭敬些的?!?/br> 她這話說得十分在理。 大家對此皆是一笑,都不再提起了。 不過藺時謙聽聞是元槿的狗,顯然十分訝異。 他哈哈大笑,隨手一拋將騰騰丟到了元槿的懷里,指了它說道:“這狗兒著實粘人。剛才我見了那只貓兒想要一并捉了來,結(jié)果被它拽住褲腳咬住靴子動彈不得。白白讓那貓兒給逃了?!?/br> 藺時謙雖然是隨口將騰騰拋了過來,不過他是習(xí)武之人,懂得控制力道。騰騰這一下跌倒了元槿懷里,倒是半分都沒有傷到,只看上去小眼睛有些迷茫,好似是在發(fā)暈。 元槿看著它那茫然的小模樣,忍俊不禁。再一細(xì)想,頓時明白過來,應(yīng)當(dāng)是鬧鬧要往旁邊跑的時候被藺時謙看到了。騰騰為了讓鬧鬧成功行事,故而車主了藺時謙不讓他去阻止。 正是因為騰騰死纏爛打的這個舉動,讓藺時謙煩不勝煩,這才將它一把拎起來拿到這里來興師問罪。 至于湯圓…… 許是遭受了池魚之殃。 湯圓汪汪叫了幾聲,十分委屈的撲到了太后的懷里。 太后看著定北王,笑得和藹,“你啊,還是這個性子,喜歡較真。不過是些小玩意兒罷了,來來回回跑跑鬧鬧的,給人逗個樂。何須如此介懷?!?/br> 藺時謙負(fù)手而立,“雖然看著不過是些小動物,不過若是惹起事來,尋常人都比不得。終歸是小心點的好。” 說到這兒,他話語猛地一頓,忽地想起來這狗兒是端王妃的,扭頭過來朝她歉然一笑,“我就事論事,并未在說你。” 元槿剛剛被他那句話說中了心事,正暗中心虛著。 聽聞藺時謙的道歉,她尷尬的笑了笑,說道:“無妨。是我家貓狗先到處亂跑的,皇叔無需如此。” “話不能這么說?!碧A時謙撩了袍子隨意尋了個空位在旁坐下,“既是弄錯了,終究是要道一聲不是。不然的話,人人錯了都要蒙混過去,那這世道也就一黑到底了。” 這話說得元槿一愣,竟是不知該如何接話才好了。 六公主藺天語四處看了看,見無人睬她,就往前行去,對藺時謙行禮。 誰知行禮至一半還沒起身,就聽面前之人輕喝一聲,叱道:“四衛(wèi)是你叫來摔角的?” 這話中帶著的威勢讓藺天語身子顫了顫。不多時,她回過神來,起身說道:“是。正是我?!?/br> 眼見藺時謙眼中怒意不減,藺天語也有些惱了,美眸一轉(zhuǎn),反倒笑了起來。 她款款行至藺時謙跟前,語聲嬌俏的說道:“皇叔祖莫要生氣。我不過是早已聽說過四衛(wèi)的威風(fēng),所以想要看一看究竟厲害到了什么地步而已?!?/br> 藺天語本就生的嬌美,嘴巴又甜。平日里做錯了事后,這樣一嗔一笑,長輩們也就原諒她了。 說完這些話后,她本想著藺時謙能夠不計前嫌對她態(tài)度和軟些。 可她顯然不太了解這個并未見過幾面的皇叔祖。 藺時謙眸色轉(zhuǎn)冷,語氣愈發(fā)冷淡,“你平日里就是這么對待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的?” 藺天語正要駁斥四衛(wèi)不過是四個侍衛(wèi)罷了,話還沒出口,轉(zhuǎn)眼望見了太后對她拋來的眼色,她趕忙急急住了口。 稍一思量,她忽地驚覺,當(dāng)年端王爺在西疆征戰(zhàn)沙場的時候,四衛(wèi)亦是他戰(zhàn)場上的副手。 這四個人的三品武將身份,一半是靠著出眾的武藝得來的,一半是靠著軍功掙下來的。 思及此,藺天語一時語塞,訥訥不得言。 藺時謙喚了人來,讓四衛(wèi)穿好衣衫在外候命。 而后,他拂了拂衣袖,語氣平靜的說道:“你若是知道錯了,就過去給人道個歉?!?/br> 雖未明說,但是所有人都知曉,他說的是藺天語。 藺天語臉一陣紅一陣白,煞是好看。 心知明著反駁藺時謙落不了好去,藺天語求助的望向太后。 太后倒是不太在這件事。 她原先不過是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四衛(wèi)做的。如今已經(jīng)看到了四衛(wèi)沒有傷口的肩膀,知道他們和昨日的事情無關(guān)后,她也就沒了興趣非要看他們摔角。 見藺時謙堅持如此,太后便順勢說道:“既是如此,那就依著定北王的意思吧?!?/br> 太后了解藺時謙。 這個弟弟看似性子灑脫不羈,但是對于一些事情,卻十分的較真。 遇到了他堅持的事情,還是不要和他對著干的好。不然的話,大家都落不得好去。 藺天語沒想到太后竟然不幫她,心里頓時不舒服起來。 美目一轉(zhuǎn),側(cè)首望見在旁端坐著的元槿后,她心里頭又冒氣了火氣。 藺天語銀牙緊咬,滯了片刻讓自己面容看上去正常了許多。這才旋身坐到了藺時謙身側(cè),探手挽著他的手臂,嗔道:“皇叔祖好偏心。小嬸嬸的貓兒狗兒沖撞了您惹惱了您,您都能一笑置之。偏偏我這里做錯了一點小事,您就要罰我道歉。我不依?!?/br> 她這最后幾個字,是嬌意十足。往常的時候,在皇上太后和太子他們面前,是百試百靈。 只是今日她注定了要碰壁。 藺時謙驀地將手臂抽出,一臉嫌惡的看了她一眼,“你為了逃避責(zé)任,竟自降身份和貓狗相比?” 他擰眉望向太后,不悅道:“陛下和娘娘平日里如何教導(dǎo)子女的?居然容忍她這般胡作非為!” 藺時謙口中的娘娘,自然指的是皇后娘娘。 身為先皇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弟弟、皇上嫡親的皇叔,他這般指責(zé)著說出如此一番話來,倒是無甚大礙。 太后聽聞后,臉色頗不好看,開口的時候語氣有些生硬:“依著定北王的意思,倒是皇上和皇后的不是了?” 藺時謙聽出了太后語氣中的不善。 他頓了頓,笑道:“倒也不是。不過,看著六公主這樣,有些擔(dān)憂罷了。說起來,天語也到了招駙馬的年齡了吧。當(dāng)年明樂像她這么大的時候,已經(jīng)定好人選了。” “這個不必?fù)?dān)心。”太后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她的脾性比明樂要好上不少。這事兒上斷然不會像明樂那般糊涂。況且我老婆子還身體好得很,這事兒也不需要定北王來cao心。” 藺時謙聽聞后,眉目間劃過冷色。 他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畢竟藺天語這驕縱的性子和明樂長公主藺君瀾有點像。 所以他剛才想著,藺君瀾到了藺天語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已經(jīng)將親事定下來了,藺天語也該收一收脾氣,好好擇一戶人家。 卻沒想到,太后居然揪了他這個話頭來反激了他幾句。 藺時謙本就知道太后對于他的到來不甚滿意。畢竟監(jiān)國一職太過重要,而他當(dāng)年又被先皇所忌憚。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藺時謙頓時覺得自己再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本就是看不慣四衛(wèi)被人這樣當(dāng)戲子一般戲弄,故而來此為這些將士們來尋一個公道的。其他的事情不過是順手罷了。 藺時謙當(dāng)即就要起身離去。誰知雙手剛剛放在了扶手上,就聽旁邊響起了個嬌嬌軟軟的聲音。 “不知太后說jiejie糊涂,指的是什么事情?我覺得jiejie聰明的很,做事干脆利落,一直佩服得緊。定北王爺也很厲害。爹爹一直夸贊王爺勇猛,北疆有王爺在,再不用擔(dān)心?!?/br> 藺時謙倒是有些驚訝了。 他慢慢的轉(zhuǎn)過身去,看向眼神迷茫的元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