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高老爺子的神色漸漸轉(zhuǎn)為凝重。 鄒寧揚(yáng)看他神色,就知老爺子想明白了,便道:“看他們和槿兒相處,應(yīng)當(dāng)不是一兩天了。此種打算,亦不知在心里藏了多久。如今——” 他長長一嘆,并未明說。 但高老爺子又怎會聽不知道他的苦悶? 兩家這是就等著這一刻呢。如今槿兒年齡一到,兩家就按捺不住,齊齊出動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性子和順的孫子,老人家忍不住鼻子有些發(fā)酸。 “寧揚(yáng)啊,咱們別的不說,文恒這孩子是你看著長大的?!崩虾顮?shù)穆曇舳加行┌l(fā)顫了,“如今出現(xiàn)變故,你讓我怎么和他說?” 鄒寧揚(yáng)也是十分為難。 說實(shí)話,他很喜歡高文恒。 他相信,跟著高文恒,女兒或許不會如入端王府或者賀家那般,體會到大富大貴的生活,但衣食無憂,夫妻相敬如賓還是可以的。 但是,這個事兒上,他斷然不能拖著高文恒。 “就是文恒性子太好了,我才怕他吃虧?!?/br> 鄒寧揚(yáng)無奈地嘆了口氣。 “只端王一人就也罷了。他雖強(qiáng)勢,卻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好好勸一勸或許還有轉(zhuǎn)圜余地。”鄒寧揚(yáng)喟嘆道:“偏偏賀家也有此意。偏偏賀家有意于槿兒的,是大理寺左少卿賀重凌。更何況,他是賀太師最看重的孫子、定國公的堂孫?” 賀重凌此人,褒貶不一。 但是,誰都知曉此人心思深沉,不擇手段。 昨日里宴席上就能看出來了。 賀大人的身周,前后左右的位置都空著。根本無人近前。 后來端王爺喊了他一同過去和少年們相聚,他空出來的那位置附近方才漸漸有人靠過去。 即便是來參宴、即便是帶著恭賀的心情,但左少卿大人就是左少卿大人。平日也沒人敢去惹他。 老侯爺頓時明白過來。 若元槿鐵了心嫁給高文恒,拂了端王府和賀家的臉面,往后高文恒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不過,老侯爺也有疑問。 “王爺和賀大人都是人中龍鳳,不會和個小姑娘太過計較吧?” “岳父大人有所不知?!?/br> 鄒寧揚(yáng)這么一聲稱呼,老爺子就知道他是要說心底話了,便往前湊近了點(diǎn)。 鄒寧揚(yáng)低聲道:“端王和賀重凌雖年少,卻是少有的心性堅定、潔身自好之人。家中無通房妾侍,提親之事,這也是頭一回?!?/br> 正是因?yàn)橘R太師說了,他家孫子這是頭一次肯松口決定娶妻,鄒寧揚(yáng)方才壓力更大。 這種時候,不怕不在意。怕的就是太在意了。 高老爺子明白過來。 他想了許久,終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把那匣子收了回來。 “算是恒哥兒和槿兒無緣吧?!?/br> 老人家一手抱著匣子,一手扶著椅子扶手,慢慢站起身來。 正欲邁步前行,后又搖了搖頭,側(cè)身問過來扶他的鄒寧揚(yáng),“那你就打算把槿兒許給他們中的一個了?” 這件事,鄒寧揚(yáng)也十分為難。 兩個人里,說實(shí)話,就目前的境況來說,選哪一個都不好。 無論沾上端王府還是賀家,對于鄒家來說,都是極其不利的。 “事已至此,暫且走一步算一步吧?!编u寧揚(yáng)沉沉說道。 老侯爺這便曉得,鄒寧揚(yáng)是哪一個都沒看上,在靜觀其變。 老爺子心里就又有了些希望:“槿兒年歲不大,若是過上兩年還未定下來……” 鄒寧揚(yáng)知道老人家的意思是,再等上兩年,等這兩家心思淡了,再談高文恒和元槿的親事。 不知怎地,他瞬間想到了端王爺今日的態(tài)度。 那么肆意傲氣的一個少年,對著他的時候,卻甚是尊敬。 只是在得知他強(qiáng)意反對、不肯松口后,那少年就有些神思恍惚了。開門走出屋的時候,甚至于腳步都有些蹣跚。 賀重凌那邊,他還不知曉。 不過端王爺…… 或許就如端王自己所說,是真心實(shí)意來求的。 若是如此的話,還不知何時能夠了結(jié)。 “這事我愧對高家。還是不要再繼續(xù)耽擱文恒了。”鄒寧揚(yáng)最終只能如此說道。 兩年后,事情會如何,誰也不敢保證屆時會怎樣。 若還沒有起色,難不成還要高文恒繼續(xù)等待下去? 鄒家已經(jīng)耽誤了高文恒許久。若彼時還沒有個善了,兩家的關(guān)系怕是更加回不到從前了。 老侯爺心中也明白。 他又是嘆氣,又是搖頭。最終由鄒寧揚(yáng)一路護(hù)著,回了院子。 第二日,聽聞這個消息后,高文恒直接就在高老爺子的面前落了淚。 高老爺子無法,只能轟著他讓他趕緊去書院。 高文恒與鄒元?dú)J在不同的學(xué)堂里,到了書院后便各自分開。 垂頭喪氣地走了許久,高文恒聽到旁邊有人喚他。抬眸一看,眉眼有些熟悉。想了想方才記起了,對方是顧閣老的嫡孫。 顧青言看著高文恒耷拉著腦袋氣息奄奄的模樣,心里暗道了聲作孽哦,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破事兒怎么就輪到了他來做。 不過,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顧青言臉上揚(yáng)起笑來,十分溫和地問道:“高兄這是去哪里?” “去學(xué)堂?!?/br> 兩人年紀(jì)相仿。 顧青言十分隨意地走到了高文恒的身邊,和他并行著前進(jìn)。 高文恒隨口應(yīng)了他一句后,再沒了話。 倒是顧青言,一改往日儒雅的風(fēng)范,口若懸河個沒玩沒了。 得虧了來的是他。 仗著家里藏書甚豐,自己讀的書多,博古通今,外加話本歪傳野史一應(yīng)俱全什么都沒落下,能看的都看了個遍,這才能一路上扯得沒邊沒際還能保持著一個中心思想。 那就是…… 宛若親兄妹般的兩個人成親,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 往后遇到了真愛怎么辦? 總不能拋棄妻子吧。 可是又不舍得真愛啊! 于是,有一條光明大道可以走。 ——不和“meimei”成親,靜等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愛情。 高文恒活了那么大,學(xué)的都是圣人之言,聽的都是爺爺?shù)恼佌伣陶d,哪里收到過這樣不走正道兒的歪理? 當(dāng)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還深覺很有道理。 細(xì)細(xì)想來,他和槿兒的相處模式,與鄒元?dú)J、鄒元鈞和槿兒相仿。 難不成,如顧少爺列舉的那些例子一般,他對她是兄妹之情? 高文恒茫然了。 晚上下了學(xué)后,哪里也沒去,當(dāng)即跑到了青蘭苑。 元槿知道昨日藺君泓來過,知道賀太師來過。但是不知他們到底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因此,看到高文恒來的時候茫然無措?yún)s又眼中有神的模樣時,她很是詫異了下。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高文恒細(xì)細(xì)打量著她,越看越覺得,嗯,除了照顧她外,自己真的沒有其他念頭。 或許兩人真的不適合? 但是,他的心里,當(dāng)真是只有槿兒一個啊。哪里來的什么“真愛”? 高文恒心里頭一陣發(fā)熱,一陣發(fā)冷。說不清什么感覺,匆匆和元槿道了別后,匆匆離去。 從始至終,元槿什么都不知曉,依舊一片茫然。 相較于大將軍府的各種不穩(wěn)定情緒并存,端王府眾人得知鐲子被退的消息后,卻是歡喜一片。 只因昨日里王爺?shù)哪樕y看了。 整個府里都彌漫著一股黑云,好似下一刻天就要塌下來一般。 就連阿吉阿利的叫聲,都輕了許多。帶著點(diǎn)微不可見的謹(jǐn)慎的小心翼翼。 直到鐲子被退的消息傳來,藺君泓的臉上才重新有了笑意。 雖說這笑……頗有點(diǎn)陰森森的似笑非笑的感覺,但,能夠換去昨日的冷厲,已經(jīng)足夠讓眾人歡欣雀躍的了。 一大早,藺君泓就進(jìn)了宮。 他并未在旁處多逗留,直接往徐太妃的宮殿行去。 徐太妃年近半百,風(fēng)韻猶存。略施米分黛后,眉眼尤其艷麗出眾。 她身邊的嬤嬤邊給她整理著妝發(fā),邊笑道:“明樂長公主的相貌可是隨了太妃,當(dāng)真是一等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