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元槿中途醒來了一次。只是臉色不太好看,依然蒼白著,而且可能頭腦發(fā)暈,并不太情形。 藺君泓就將一直溫著的藥端來給她喝了。 待到女孩兒將藥飲盡,他將藥碗擱下。一回頭,發(fā)現(xiàn)女孩兒又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暈了過去還是其他。 藺君泓不放心,喚來岳大夫詳問。方才知曉她身子有些虛,怕是要直接睡到明早的。不過一晚過去,身子就也好了。 心下稍定,藺君泓在床邊坐下。卻見女孩兒睡得不甚安穩(wěn),就撥了撥屋里的炭盆,想著把火燒旺一點。 轉(zhuǎn)眼一看,女孩兒正好翻了個身。 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給她把被子蓋好。卻在塞被角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枕下露出的一角。 藺君泓頓時臉黑了黑。 明知道女孩兒現(xiàn)在睡著,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莫名地就有些心虛。 深深呼吸幾回,讓自己放松了些,他一手半抱著女孩兒上半身,一手撥開枕頭,快速把下面那物拿出來。 而后放女孩兒躺平,他將手中之物緊抓在手里,慌不擇路地逃了。 左思右想,東西擱在哪里都不安心。反倒是最危險的地方或許還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后藺君泓又折回了籬落齋的臥房,打開柜子里一個紫檀木的匣子,認真地將那肚兜給放了進去。再落了一道鎖,這才放下了心。 藺君泓生怕元槿一晚上不起來會餓著,且空腹那么長時間也不利于恢復。 他就讓廚里準備了rou絲粥。待到rou絲的滋味和營養(yǎng)全都煮進粥里后,他又用筷子將里面的rou絲挑了出來。將粥放涼一點成了溫的,這便輕喚了女孩兒。 因為怕繞到了女孩兒休息,天已經(jīng)黑透了,屋里也只在墻角點了一盞燈。 元槿迷迷糊糊的,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半瞇著眼猶在夢中一樣。 藺君泓扶了她靠在他的身上,一勺一勺喂著她吃了一小碗粥??此У帽牪婚_眼,頭一點一點地根本支撐不住,就也沒再把先前準備的第二碗拿過來。直接扶著她躺好,讓她繼續(xù)去睡。 元槿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身上穿著的不是之前的騎裝。 她大驚,趕忙喚人來問是怎么回事。 藺君泓憂心她的身體,昨晚一夜都沒敢遠離,一直歪靠在外間的榻上小憩。 元槿這邊一有動靜,他就醒了。急忙過來細問是怎么回事。 聽聞她當先提到的是這一件事,端王爺目光閃了閃。 “衣裳?”藺君泓勾唇一笑,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是你的丫鬟幫你換的?!?/br> 元槿面露疑惑。 “那個叫秋實的?!碧A君泓暗贊繁盛夠細心,提前把人就叫來了,思量著往后給他加加薪酬,“她就在府里。她給你換的。” 語畢,端王爺忙將繁盛叫來,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把人叫過來。 藺君泓先前那話倒也是真的。 秋實如今當真是在端王府里。 昨日她在門房等了幾個時辰,里頭都沒有叫她。而后天色暗了,繁英就安排她在一個空置的仆從的院子里住了一晚上。 秋實一句話都沒多問。 身為公主府的婢女,她比旁的府里的人更清楚端王的實力,也更知道端王府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硬闖、逼問,都是沒用的。 她只能安安靜靜地等著。 但是,一想到王爺將姑娘留宿在王府,且不聲不響地沒個準話,她的心里就十分忐忑。生怕王爺對姑娘行那強占之事。 秋實一晚上都沒能睡著。 直到第二天微微亮了,她才接到了傳話,說是姑娘將要醒了,讓她過去伺候著。 秋實忐忑不安地過去。行禮問安后,一抬頭,看到的便是元槿略顯憔悴的模樣。 秋實心下一慌,趕忙問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昨日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藺君泓就在旁邊,一聽要壞事,忙道:“槿兒昨日里騎馬時驚到了,又暈又吐,身子不舒服,這才沒能回去?!?/br> 秋實聽聞,擔憂了一晚上的心才算是靜了下來,一下子就落了淚。 元槿忙安慰她,道:“怎么了這是?” 而后她有些懷疑地看了眼藺君泓,這才又問秋實:“不是說我的衣裳是你換的嗎?怎么你不知道這些?” 秋實知道自己昨晚上的那些想法冤枉了端王爺,心下頗為愧疚。 她感激王爺?shù)木幼雠?,雖不知衣裳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肯定沒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眼見藺君泓不愿多說,秋實就順勢說道:“衣裳是婢子換的沒錯。只是,姑娘為什么暈倒,婢子卻不曉得?!?/br> 元槿這便點了點頭,心里信了八九分。 藺君泓的人素來嘴嚴。她沒醒,藺君泓又沒發(fā)話,他們不告訴秋實也是正常。 至于藺君泓…… 端王爺更是懶得和個丫鬟多說什么。 平時她想從他口里撬出點什么都難于登天了,更何況是秋實? 用過早膳后,元槿回了滄海府邸。 臨行前,湊著秋實在繁興的引領(lǐng)下去岳大夫那里拿藥的時候,藺君泓與元槿說,第二日是他生辰,讓她務(wù)必來王府共度。 元槿笑道:“你那幫人里全是男的,混在一起早就習慣了。多我一個,豈不無趣?” 她也知道,有她在的時候,那些少年頗有些舒展不開,很多事情不方便去做,很多話不敢放開了說。 藺君泓遠打算是單獨和她兩個人共度這一天的。 聽聞她這樣講,他反倒是不知該怎么和她說出這樣的話了。 若她說,他兄弟們都不來,她就更不能來了,他該如何回答? 心急之下,藺君泓頗有些口不擇言地道:“不如我讓他們幾個叫上他們的姐妹來陪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元槿狐疑地望著他,“你就這么想讓我來?” “是?!碧A君泓不閃不避,直直地凝視著她,坦然說著,又道:“我想,以我們的交情,你來一下應(yīng)當不算難事吧?!?/br> 元槿和他對視了片刻,忽地問道:“昨晚的粥味道不錯。不知是怎么做的?” “哦,那個啊?!碧A君泓笑道:“是用rou絲煮的,放上點鹽,擱在灶上煮兩個時辰,然后……” 話未說完,他忽地意識到了什么,猛地一頓。 元槿疑惑著嘆息:“昨晚上的事情居然不是做夢?” 藺君泓心下忐忑地厲害,揚眉輕哼道:“你既是因我而出了事,我自然會看顧你到底。這你放心?!?/br> 元槿了然,他恐怕是心中愧疚過多,故而笑道:“無妨,本也是我提出來要比試的?!庇值溃骸澳銕臀疑醵?。無需放在心上?!?/br> 藺君泓嘴里有些發(fā)苦,干澀地問道:“那你明日來是不來?”生怕她下一句就是拒絕,他忙道:“過幾日你生辰的時候,我自當也會為你慶祝?!?/br> 說來也巧,他和元槿都是臘月的生辰。 他是臘月初六,元槿臘月十六,剛好差了十天。 “我明日自然是要來的。至于我那一天,你若是得空便去。若不得空,也無妨?!痹日f著,有些怨他:“為什么不早說?我可是什么生辰禮都沒準備?!?/br> 藺君泓本想和她說無需客氣。但,一想到能收到她送的禮物,他又有些期盼,故而即刻改了主意。 “如今滄海府邸還未收拾妥當,這兩日暫時不會開課。今日去準備不也來得及?” 元槿思量著有理??辞飳嵤帐暗貌畈欢啵@便趕忙離去了。雖然元槿昨日未曾回來,但姚先生相信端王爺?shù)臑槿?。故而關(guān)切地問過元槿為何臉色不好后,細細叮囑一番,并未過多詢問。 元槿睡了一覺已然好了大半。再吃了次岳大夫的藥,覺得又好了不少??纯刺焐性纾阃质猩先チ?。 因為對將要送給藺君泓的禮物還沒有半點兒的想法,她只能在店鋪中亂轉(zhuǎn),找找靈感。 遇到一家樂器行,她心下一動,走了進去。 賀重凌沒料到會在這個地方看見元槿。 他正無可無不可地聽著店中老板口若懸河的介紹,抬眸一瞧,看到了女孩兒,便抬手止了老板的話頭。 見元槿在幾本笛子曲譜前駐了足,賀重凌信步踱了過去。 想到自己剛剛收到的生辰宴的請柬,他有些了然,問道:“可是送人之物?” 元槿初時沒料到這句問話是和她說的。 直到發(fā)現(xiàn)眼前站了個人,久久不動,她終于有所悟了。抬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是義莊里見過一次的男子。 他如上次一般,清雋挺拔,帶著禮貌的矜貴和疏離。不過,許是因為相見的地方不同。比起上次來,這回倒是多了幾分讓人容易親近的煙火氣。 “你怎么知道?!?/br> 元槿想起他之前的問話有些疑惑,也有些防備。一句話問完,不欲再多說。隨意找了個借口和他說了聲,轉(zhuǎn)身便走。 賀重凌莞爾,說道:“我不過是想提個建議罷了。” 看女孩兒絲毫沒有回來的打算,依然前行,賀重凌說道:“一般吹笛之人,家中自然有大量的樂譜,等閑不會輕易再購置這些。想必姑娘是要買來送人的?!?/br> 元槿上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對推理決斷頗為在行。剛剛聽了他這番解釋,就有幾分信了他。 不過,她和他不過萍水相逢。即便他說的是實話,她也沒打算和他深交。于是回頭笑了笑,便作罷。 賀重凌輕嘆著搖了搖頭,低語道:“誰說她好糊弄的?分明戒心十足?!?/br> 思量了片刻,他讓人取了紙筆來,快速寫了幾行字,吩咐店中伙計給元槿送去。 元槿都轉(zhuǎn)出樂器行了,沒料到還有人跟過來,交給她了一封短箋。 她快速掃了幾眼。 上面寫著,若是送與女子,可送繡紋精美的笛套。因女子吹笛過后,喜歡將笛子收好放入套中掛起。若送給男子,可以送個墜子,方便掛在笛子上當裝飾。 字跡蒼勁挺拔,力透紙背。顯然書寫之人心志堅定,性子果決。 元槿知道這個應(yīng)當是那男子所贈。 但,經(jīng)了剛才那一遭,她已經(jīng)不打算買和笛有關(guān)的東西了。故而遣了葡萄過去,將字條還給了對方,順帶著替她和對方道了聲謝。 賀重凌啞然失笑,久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