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藺君泓輕笑一聲,忽地俯身而至,在她耳邊說道:“你若去找旁人,哪怕是鄒元鈞,我都見一次攪亂一次。非要你想做的事情不成、必須來我這里找我?guī)兔Σ抛髁T?!?/br> 元槿先是惱了,后看到他鳳眸中閃著的戲謔之色,當真是哭笑不得,“王爺英明。您這做法,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br> “英明不英明我不知曉。不過我知道,有些人,不逼著點,就溜得比誰都快?!?/br> 藺君泓稍稍一提,也不敢點透。生怕小丫頭羞了惱了真不理他。趕忙轉而問道:“你請了多久的假?不妨在這里用過午膳再走吧?!?/br> 元槿婉拒了。 藺君泓一改之前笑瞇瞇的模樣,轉而擰眉望著元槿,薄唇緊抿。 明明他什么都沒說,可就是給人一種感覺,好似他有千言萬語壓在了心里,只是強壓下去沒說出來罷了。 元槿硬生生地別開了眼。 藺君泓這才聲音沉沉地開了口,聲音微啞地說道:“你既是非要走,那便走吧?!?/br> 元槿暗松了口氣,忙不迭地行禮告辭。 屋門開了又合。 藺君泓怔怔地看著猶在晃動的竹簾,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人是真的離開了。 端王爺忍不住扶額嘆息。 這丫頭…… 讓她走,她還真走。 究竟是聽不懂呢,還是故意要逃? 藺君泓輕捻了下指尖。剛才那一下輕咬的感覺瞬間又冒了上來。酥酥麻麻的,像是輕羽,撓的人心里發(fā)癢發(fā)燙。 他慢慢收手,遙看著女孩離去的方向,抬指輕叩桌案,緩緩笑了。 元槿回到公主府后,先是尋了卓mama來問了現(xiàn)今的狀況。得知秋實已經要來了冰塊,正在安置春華,她稍稍放心了些。 這個時辰,上午的琴課正好進行到最后一節(jié)。元槿思量著過去后還能再學一會兒,稍微收拾了下便往滄海閣行去。 姚先生正在授課??此M來,也未停頓。示意了下便讓她進了屋。上課的時候,姚先生有意無意地看了她幾眼。不過,并未多說什么。 直到下了課后,姚先生方才行到元槿身邊,說道:“有情有義是好事。不過,逝者已去。為此耽擱太多的時間去傷懷,反倒容易耽誤正事。倒不如收拾心情來做眼前該做的?!?/br> 元槿知曉姚先生也是好意。畢竟姚先生不知春華故去的真正緣由。因此,她好生謝過了姚先生,并未辯解什么。 楊可晴當著姚先生的面什么都沒多說。但出了滄海閣后,一轉眼,她就掩口和元槿說起了悄悄話。 “我覺得呀,姚先生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br> 小姑娘神秘兮兮的模樣很是可愛。 元槿笑著問道:“可晴為什么這么說呢?” “槿jiejie你沒看到。剛才姚先生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神十分復雜。仿佛有千言萬語都在里頭了。” 看著小姑娘背著小手搖頭晃腦一本正經的模樣,元槿忍俊不禁,“好好??汕缯鎱柡ΑW騼鹤x書剛學了‘千言萬語’這個詞,今日就會用上了?!?/br> 自己的小心思被元槿戳穿,楊可晴不起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問道:“槿jiejie我這個詞用得好不好?不過,我可沒有瞎說。剛才姚先生叮囑槿jiejie那番話,肯定是有緣由的。” 元槿贊了她兩句,就和小姑娘手拉著手往玉雪軒走去。 ——楊可晴知道春華出了事,生怕元槿回到輕煙小筑心情不好,特意要元槿去她的玉雪軒里一同用午膳。 午膳過后,端王府來了人。將春華的尸身帶走,送去了義莊。 元槿就讓來人將冰塊一起帶走送了過去。又托了他們給郭姨娘帶了話,往后將冰送往那里便可。 繁武將這事兒告訴了藺君泓。 藺君泓知曉后,并未阻了元槿送冰,也沒說要代她送冰去。 只因他知,元槿定然想要為春華多做點什么。 查明真相一事上,元槿自己無法做到,所以來尋了他。如果送冰之事上他再多插手,她依然不能親自為春華安排的話,小丫頭怕是會傷心。 長公主知曉春華尸身之事后,稍稍問了幾句。 卓mama有意袒護著元槿,生怕元槿為春華求個真相的事情惹了長公主不快,便道:“鄒姑娘看公主府犯了命案,就去和端王爺說了一聲。端王爺覺得在公主府里放著尸身不好,就明人挪去義莊?!?/br> 思及秋實要時不時地要參與到這事兒上來,卓mama又道:“秋實如今跟著鄒姑娘,許多事情少不得要幫上一把?!?/br> 藺君瀾本就對這些事情不甚在意,不過是聽聞弟弟的人來了,故而才多管上一管。聽聞之后,自是不再放在心上。 這天下了學后,元槿惦記著春華的事情,終究想要去看一看。就讓秋實去一趟將軍府,尋了那叫鄒義的車夫,讓他駕著毫無標識和徽記的馬車來接她。 聽聞此事后,卓mama就與元槿道:“姑娘若是去哪兒,只管尋了我家那小子就是。何苦讓將軍府的人特意來這一趟?” 元槿也沒和她遮掩,直截了當地說道:“先前一次是去端王府,倒也罷了,長公主知曉后也不會過多怪罪。可若是去做旁的事情,長公主問起來,恐怕就不太方便了?!?/br> 卓mama稍稍一向就明白了元槿的顧慮。 長公主如果知道元槿用了公主府的車,問起來元槿的去向,那么卓mama和她兒子是回答好呢還是欺瞞好呢?其實,都不妥當。 欺瞞的話,長公主日后少不得要怪罪他們母子倆。 不欺瞞的話,元槿這次過去,又不愿旁人知曉。 卓mama知道元槿這樣大費周章地其實也是不愿她們難做。便認真謝過了元槿,不再多問一句。 當年,秋實和春華是一同進了將軍府。兩人一同被賜名,一同接受教導。幾年下來,情同姐妹。 所以秋實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將此事過問到底的。不然,她也不會特意留了那一片衣角,悄悄尋了最合適的人交出來。 元槿知曉秋實的心意,也放心她,所以與此事有關的,全都交給她去做。 鄒義辦事的效率和能力全都出乎元槿的意料之外。 當他來接元槿的時候,與元槿說道:“小的已經去義莊看過一趟,又安排了人在那邊候著。到時候咱們的車子一出現(xiàn),他們自會尋了法子和那里守著的人說聲,將那里清出來方便姑娘進去?!?/br> 元槿沒想到他已經提前安排好了,而且,居然能猜到她是要去義莊。 鄒義說道:“姑娘今日里安排的一切,咱們都好生看著呢。免得被有些人攪了事兒,害的姑娘的吩咐辦不成?!?/br> 元槿方才知曉,今日秋實一趟趟來回之所以那么容易,還是父親留下的人在暗中相助。 她這便坐車往義莊那邊而去。 說實話,義莊這種地方,氣味著實不太好聞。更何況現(xiàn)在還沒出了夏季? 元槿和秋實雖然有了鄒義給她們用來掩住口鼻的香囊,但是,初初進到屋內,依然被這股子怪味兒沖的頭腦發(fā)暈。 不過,她們是抱著想要看一看春華狀況的心情前來,故而稍稍難過之后,便凝神細瞧。 春華的尸身包裹在冰塊之中,倒不如旁邊那些腐壞得快。 秋實看著已經口唇發(fā)青再也沒了半點兒聲息的姐妹,失聲痛哭。 元槿瞧著春華的樣子,也是心中難過。只是在仔細打量之后,又覺得有些蹊蹺。 “咦?她的脖頸處,有勒痕?”元槿訝然說道。 秋實不解,“什么勒痕?” “你看她脖子前面,青紫的那一道?!痹雀袅藥状邕h,指著春華脖頸處,說道。 因為現(xiàn)在天熱,所以春華穿的衣衫也薄。又夏衫開的領子較低,所以她這樣“躺著”,依然可以看到她脖頸處的大體狀況。 秋實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見了,不住點頭,“果真如此?!倍笥植唤猓肮媚?,這樣的狀況,可有什么特別嗎。” 元槿的嗓子有些發(fā)干,有些發(fā)啞。張了張口,艱難地說道:“她可能是給勒死的。” 秋實低呼出聲。 伴隨著她這聲低呼的,是個男子低沉的聲音:“說得好。若真是如此,那便很有這個可能?!?/br> 元槿沒料到鄒義在外頭守著,竟然還有人能進到這里來。乍一聽到說話聲,著實驚了一跳。 循聲看向來人,又稍稍放心了些。 對方身著錦緞長袍,眉目疏淡神色冰冷,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駭人氣勢,宛若霜雪天里傲然挺立的寒松。 但就是他這股子氣勢,反倒讓元槿第一眼就覺得,這人并非歹人。 男子走到兩人身旁,低頭掃了幾眼春華,問道:“那你可知她是被何物所勒、用的什么方式、勒了多久?” 雖沒點明,但元槿知道,他在問她。 可是男子一連串的問話元槿根本無法回答。 她只不過是在看了脖頸上的傷痕后,知曉春華是勒住后窒息而死。再多,卻是不了解了。她不是這方面的專業(yè)人士,那些什么通過各種現(xiàn)象看出死亡時間死亡方式之類的,她都不通曉。 更何況,此人驟然出現(xiàn),即便不是為非作歹的歹人,也無法斷定是敵是友。 她即便知曉又如何?斷然不會坦然相告。 于是元槿淡淡地說道:“我剛才不過是一時戲言罷了,公子無需放在心上。” 男子莞爾,“姑娘不要介意。某不過是初次見到有閨閣女子通曉此事,所以有些好奇罷了?!?/br> 他生得很好看,只不過不茍言笑,所以看上去有些冷峻不近人情。 如今一笑,仿若冰雪初融春回大地,整個人顯得都和氣了許多。 元槿這才意識到,眼前的男子年歲并不大,約莫剛過弱冠之年。先前因為他繃著臉,又十分高大,所以看上去整個人有種沉肅的氣質,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大很多。 而且,他神色和緩之后,她才留意到他居然生得十分俊美。 對方客氣了些,元槿自然也不會針鋒相對。 不過,她這次來看看春華,也是抱著再見一面的態(tài)度。如今既是看到了,又有這么個陌生人在這兒杵著,她便不準備多留。 元槿朝男子微微頷首后,帶了秋實快速離開。 男子喚了她一聲。 元槿腳步微頓。 對方說道:“并非是普通勒死。是用手指扼住喉嚨。而且,是左手?!?/br> 元槿這才曉得,對方是已經看了出來。先前問她,不過是想掂掂她的斤兩罷了。 不過,這些都和她再沒關系。 元槿頓了頓,道了聲謝,這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男子朝窗外看去,“車上沒有家族標識,是個謹慎的?!鼻昂笞笥壹毤毚蛄浚行@訝又有些了然,“鄒家的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