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到了目的地后,元槿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來到了住持方丈的院子外頭。 元槿趕忙去勸,“可晴不如去別的地方玩?”可晴這個稱呼,是小姑娘強烈要求她這么叫的。 “沒事啦,你放心。這個時候他老人家去給徒弟們講經(jīng)了,不在屋里。” 元槿頓感頭痛。問題的關(guān)鍵并非方丈是否在屋里好不好??墒?,她怎么才能和楊可晴講明白呢? 她這一遲疑的功夫,小姑娘手腳麻利,已經(jīng)歡快地跑進去了。 周圍雖然有伺候的人,可是那些丫鬟沒一個能勸得住楊可晴的。 元槿無奈,只能跟了上去。剛進院子,就聽屋里傳出了若有似無的笛聲。 第11章 楊可晴聽到笛聲后眼睛一亮,拔腿就往屋子跑。剛喊了個“小”字,忽地腳步一頓,又停住了。 她歪著頭想了想,回頭去看剛跟過來的元槿,笑問:“槿jiejie,你聽這曲子,吹得怎么樣?” 笛聲激越。有萬馬奔騰之勢,又有氣吞虹蜺之魄。 元槿沒想到小姑娘會問起這個,仔細聆聽了下,點點頭,“非常好?!?/br> 楊可晴很滿意,笑得開懷,“那你聽出了什么?” 元槿細辨了下,遲疑地道:“蕭……索?”又搖了搖頭,“不對。是孤寂?!?/br> 無邊無垠的孤寂,在金戈鐵馬中若隱若現(xiàn)。雖只飄忽不定的一絲,卻貫穿始終。尋不到由頭,覓不到出口。無法宣泄,壓抑而又絕望。 “哈?”小姑娘沒想到會得到這么個答案??纯次葑臃较?,看看元槿,不甘心地再接再厲,“有沒有殺伐決斷?有沒有大氣磅礴?或者說,縱橫沙場的那種氣沖霄漢?” “有是有?!痹仍俾犃讼拢安贿^,本心深處是孤寂的吧?!?/br> 說著,她笑了笑。這小姑娘知道的詞語可真不少。說起來一串一串的。 半晌沒聽到楊可晴再開口。元槿低頭看,小姑娘明顯有些垂頭喪氣,奇道:“怎么?你認識吹笛的人?” 楊可晴無力地擺擺手,“沒有。你當我沒問過得了?!?/br> 她愛聽小舅舅吹笛,可小舅舅輕易不肯答應。磨得他煩了,他就說什么:“為聽得懂的人吹千萬次也無不可。對你這樣的小笨牛,一次也嫌多。” 楊可晴本想著槿jiejie那么厲害,或許能聽得懂呢??墒恰墒侨缃窨磥?,槿jiejie還不如她。 小姑娘神色懨懨。元槿不知道是為了什么緣故她忽然變成這樣。但見她這種狀態(tài),也不好逼她違背她的想法了。上前牽了她的小手,指著院邊的花圃,問道:“我陪你去看會兒花好不好?” 小孩子心性率直,憂慮來得快去得也快。 楊可晴當即開心了些,拉著元槿朝那邊跑去。 元槿又朝笛音飄出之處看了一眼。 她莫名地回想起了騎馬之時的那聲笛音。而后一琢磨,又覺得自己太過多心。 世上吹笛的人多了去了,哪就那么巧?況且,馭馬的笛音和吹奏的笛音,本就不是同個種類。 于是索性將這念頭盡數(shù)拋了,緊跟楊可晴往前行去。 她們剛剛?cè)サ皆洪T邊,剛才對話時所站之處近旁的一棵大樹后,身影微閃,轉(zhuǎn)出一名剛過弱冠之年的倜儻男子。 他朝看得專注的兩人望了一眼,搖頭失笑,快步走到屋里去了。 徐云靖推開房門,入眼便是挺拔少年側(cè)倚桌邊凝神吹笛的模樣。 少年眼簾低垂,眉心微蹙,修長白皙的指在玉笛之上翻飛。 聽到有人進屋靠近,他稍一抬眼,目光冷冽銳利??辞迨切煸凭?,寒光頃刻消弭。 笛音瞬間止歇。 藺君泓把玩著玉笛,“怎么?徐大世子也來了?” “嗯。母親昨日就讓我來,只是我沒時間。今日既是得空,便過來看看?!?/br> 望見藺君泓指尖輕轉(zhuǎn)的玉笛,徐云靖忍不住道:“剛才我倒是聽到個稀奇事兒?!?/br> “嗯?”少年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 徐云靖就把楊可晴與元槿的對話說了,又笑,“頭一次聽人說你端王爺竟然還會‘孤寂’。豈不是有趣?” 藺君泓抿了抿唇,勾起一抹極淺極淡的笑意,“哦?這倒是奇了?!?/br> “可不是?!毙煸凭篙笭?,“剛剛可晴像是想拉著她來尋你。聽了這幾句,就沒敢進?!?/br> “沒進來?”藺君泓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手上玉笛翻轉(zhuǎn)的速度卻是快了三分,“那她們在哪兒?” “剛才往那個小花壇去了?!毙煸凭赋硞€方向指了下,走到窗邊拉開簾子朝外看了眼,“還沒走呢?!?/br> 玉笛驟然停住。 藺君泓抬指輕撫玉笛。指尖劃過笛身和上面的孔洞。一路過去,坎坎坷坷,上上下下。最終,歸于平坦。 他握緊笛子,行至窗邊。玉笛輕抬,撩起遮蔽陽光的布簾,向外望去。 花壇邊有兩個歡快的身影。 看到紅衣小姑娘身邊的那抹嬌艷品紅,藺君泓微一揚眉。待到看清女孩兒相貌,他有些意外,又有點預料之中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和喟嘆。 “是她。” 少年這話分明是帶了幾分篤定的陳述之句。不是疑惑,更不是厭煩。 這可真是怪事。 徐云靖疑道:“你認得她?” 半晌沒有回話。 而后,藺君泓懶懶說道:“見過一次?!狈畔潞熥樱掌鹩竦?,轉(zhuǎn)身回了內(nèi)室。 徐云靖一臉的莫名其妙??纯此谋秤?,又往外去瞧。才發(fā)現(xiàn)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已然都不見了。想必是出院子玩去了。 兩家人在寺中又待了一日。這天過了晌午小憩之后,便收拾行裝準備回去。 將軍府先收拾完畢,前來和國公府的家眷道別。 楊可晴拉著元槿的手,說什么也不舍得,連聲問護國公夫人趙氏,自己家東西整理好了沒,要不要一同回去。 鄒老太太笑道:“如果小郡主想要一起的話,那我們等上一會兒也無妨?!?/br> 楊可晴這才放下心來。 誰知不多久國公府的婆子回話,說是趙姑娘的一根簪子尋不到了,正在四處找,還不知何時能走。 趙氏有些尷尬地對鄒老太太笑了笑。 鄒老太太會意,知曉趙秋宜和趙氏這是借故想要晚走一會兒。于是朝趙氏禮貌地點了點頭,和楊可晴說了幾句話后,便告辭離去。 楊可晴也瞧出了趙秋宜耍的小手段,更加厭煩了她。悶悶不樂地和元槿道了別,一回頭就鉆進了自己屋子,誰叫也不出來。只說是臨走的時候再喊她。 沒多久,叩門聲響起。 楊可晴本不愿搭理。直到聽見外頭人語調(diào)慵懶地喚了一聲,她才轉(zhuǎn)愁為喜,忙不迭地過來開門。 “小舅舅,你怎么來了?” 藺君泓伸手一撈,單手把小姑娘抱在懷里,“來接你回去?!?/br> “這么好?”楊可晴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以前來這么多回,也沒見哪一次小舅舅主動來接她啊。反常必有妖! 不過,她不敢問出口就是了。 楊可晴乖乖地趴在少年肩膀上。剛才因為和元槿道別聚集出來的愁郁已經(jīng)掃去了大半。 藺君泓抱著楊可晴往前走,沒多久遇到了護國公夫人趙氏,徐云靖,還有趙秋宜。 他淡淡掃了徐云靖一眼。 徐云靖苦笑。 之前藺君泓讓他來找小郡主,說是走之前提前說一聲,也好過來接她。 可是當時楊可晴不知道帶著那位鄒三姑娘去了哪里。徐云靖找不到她,只能先告訴了母親趙氏。趙氏說聽她安排即可。后來,待到將軍府的人走了后,趙氏才讓他告訴藺君泓。他便照做了。 原本徐云靖覺得這事兒從頭到尾都合情合理??涩F(xiàn)在看這位爺目前的神色,好像是,不太高興? 趙氏也發(fā)現(xiàn)了藺君泓神色不善。她雖不知是何緣由,但她覺得,自己讓鄒家人先走的決定,是絕對沒錯的。 鄒家那位三姑娘的相貌,忒惹眼了些。她是女子看了都要挪不開眼,更何況年輕氣盛的少年郎? 即便端王爺是個冷心冷情的,不會因了容貌而留意某個姑娘,但提防著些總是好的。 藺君泓對趙氏微微頷首算是見過禮,便欲離去。誰知還沒邁開步子,就被人給攔在了當場。 趙秋宜臉頰通紅,訥訥地向他行禮問安。 藺君泓神色不動,一言不發(fā)。 楊可晴不耐煩地扭頭說道:“你別擋路呀。走開?!?/br> 趙秋宜咬了咬唇,將聲音放至最柔,婉然道:“民女見了王爺和小郡主,理應行禮問安才是?!?/br> “行禮問安?”藺君泓鳳眼微瞇,“還有呢?”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冷中帶了點慵懶的味道,直擊人心,別有一番韻味,讓人只聽了這幾個音節(jié)便不由得心跳加快。 趙秋宜聽他這話,以為他有意和她攀談,心下歡喜。不顧徐云靖的一再使眼色,想到姑母對自己的鼓勵,大著膽子說道:“民女有意學習騎術(shù)。聽說王爺騎藝出眾,想要學習一二?!?/br> “原來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了你?!?/br> 藺君泓單手抽出玉笛,急吹兩個短音。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不多時,白馬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 藺君泓打了個手勢。白馬立刻略微調(diào)整方向,直直地往他正前方奔來。 馬蹄聲近,幾乎刺破人的耳膜。馬蹄高揚,好似要踏碎人的筋骨。 攔在藺君泓跟前的趙秋宜看到烈日不管不顧地朝她沖過來,嚇得臉色慘白,一下子跌倒在地,站都站不起來。忙手腳并用地往旁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