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秦森轉(zhuǎn)身剛走一步，沈婧叫住了他，她說：“你回來了敲我門，我還你傘?！?/br>
    “好?！?/br>
    沈婧下樓的時候聽到后面一陣哄鬧。

    劉斌那嗓門。

    他說：“森哥！你行啊，認識這么漂亮的姑娘，是大學(xué)生吧，我看著挺有氣質(zhì)的?！?/br>
    “你是時候找個女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這么漂亮，好好追?！?/br>
    秦森的回答她沒聽見，外頭的雨聲太大。沈婧和他們分別之后一個人往回走，她握著傘的手柄，抬眸瞥見藍色的格子。她想到他的被褥，好像也是藍色的格子。

    藍色，深沉的藍色。

    ☆、第6章 6

    漫天大雨，僅僅這么半個小時街上就已經(jīng)積水了，瓢泊的雨水隨著肆意的狂風(fēng)胡亂來去，回到家沈婧幾乎濕了一半，全身都黏糊糊的。

    她洗完澡坐在床邊吹頭發(fā)，頭發(fā)快到腰間了，也許要抽空去剪一下了。她一向?qū)@些也沒多大的耐心，半干半濕的就拔了吹風(fēng)機。

    發(fā)梢偶滑落的小水珠滴落在手臂上，有些涼。這邊的天氣變化無常，有太陽那就是熱得堪比沙漠，一下雨那就是北極。

    沈婧重新貼好膏藥，想貼創(chuàng)可貼時才發(fā)現(xiàn)桌上已經(jīng)沒有了，有的只是一堆創(chuàng)可貼的外包裝。她看著桌上的刻刀，猶豫了片刻還是握了起來。

    那一個道傷痕她看得很真切。就一個小時，她這樣想著，手上卻已經(jīng)開始動作了。

    她刻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慢，刻刀的邊緣壓著手指，疼得她滋汗。

    外面的雨還在下，從未間斷。

    一點點的石膏屑慢慢堆積在地上，白色的手臂上紋路越發(fā)清晰。她摸了摸，感受著那凹凸褶皺的疤痕。

    驀地，她聽到外頭走廊里的腳步聲，條件反射般的扔下刻刀去開門。

    秦森正欲開門，她突然開門把他嚇一跳。

    她也怔住了。

    “你...你怎么淋成這樣？”

    秦森硬短的發(fā)還在滴水，他穿著背心，雨水流過他的脖子，鎖骨，傷痕，手臂，再順著指尖滴落，手里的藍色外套也在滴水。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落湯雞。

    秦森說：“他們也沒傘，大家都是淋著回去的?！?/br>
    沈婧轉(zhuǎn)身拿起門口濕漉漉的傘遞給他，“還給你。不好意思，害你淋雨了?！?/br>
    “男人淋點雨不礙事。”秦森接過夾在咯吱窩里，一手在掏門鑰匙。

    她不知道該作何回答，他說得很隨意很大方，木訥了半響在他進門前叫住了他。

    “那個......”

    “嗯？”

    沈婧晃起自己的食指，“能給我一點創(chuàng)可貼嗎？”

    “好，你是進來拿還是我等會給你送來......”

    “你先洗澡吧?！?/br>
    “好。我等會敲你門?！?/br>
    沈婧關(guān)了門，靠在門后，抬手揉了揉太陽xue。看著地上冰涼蒼白的石膏斷臂，思緒飄了九霄云外，還是床上不斷響著的手機鈴聲拉回了她的魂。

    “你什么時候放假??？我聽說李崢去了你那邊，人家大老遠的追過來你別——”

    “顧紅娟。”沈婧打斷了她，“除了這些你還有什么別的事嗎？”

    “我就問問你什么時候放假回來，你叔叔和哥哥準(zhǔn)備去泰國玩，讓我問問你。我們一家子一起去旅游散心?！?/br>
    沈婧拿了桌上的打火機有意無意的打著火苗，啪嗒，啪嗒。她說：“你們?nèi)グ?，這個暑假我不回來了?！?/br>
    “你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他們在等你回來懂不懂！”

    啪嗒，最后一下火苗熄滅。

    “我不是很懂?！?/br>
    顧紅娟急了，“你又在和我倔是不是，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能給我看點好臉色！我生你養(yǎng)你難道就是為了找氣受？”

    沈婧看著窗外的大雨眼睛微微瞇起，“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我遲早有一天要被你氣死！我要說的一大堆呢，你肯聽我說嗎你！別的事我不管你，就你和李崢那事你自己分寸掌握好！人家家里是什么條件，是什么背景，你叔叔這邊又是什么情況，人家李崢對你怎么樣，你想想清楚！別錯過了好姻緣，以后等到我了這個年紀才知道后悔！”

    她輕聲笑了，緩緩說道：“我活成什么樣，都不會活成你那樣的?！?/br>
    “你！我真是造孽?。　鳖櫦t娟氣短，卻說不出什么責(zé)怪她的話。

    沈婧掛了電話，沒聽顧紅娟后續(xù)的嘮叨。

    下雨天其實還挺煩人的，那雨聲聽得鬧心。

    她的嘴角僵硬在那抹淡笑上。她活成什么樣都不會活成她那樣的，只是因為她別無選擇而已。

    別人的生命用來享受，她的生命用來消磨。直到死亡，也永遠抹不去那些刻痕。

    口腔微微泛澀，喉嚨干苦。沈婧舔了舔下唇，熟稔的抽了一支煙。她開了窗，那雨聲更大了，外面是防盜窗，雨水也濺不到屋里，只有冰涼清新的空氣大量涌入，夾雜著樓下排水口的腥氣。

    煙霧裊裊飄出，消散在薄涼的空氣里。

    是混沌，也是清醒。

    她抽著煙的手微微顫抖著，眼前浮光掠影，閃過什么，胸腔一陣郁結(jié)。

    咚咚咚。

    沈婧驀地一僵，渾濁的眸子慢慢清明了起來。她反應(yīng)過來，門外有人在敲門。

    秦森把兩盒新的創(chuàng)可貼給她。

    他的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肥皂香，走廊里的風(fēng)四下涌動，都是他好聞的味道。

    “謝謝。麻煩你了?！鄙蜴何艘豢跓?，接過創(chuàng)可貼。

    秦森說：“我的煙放口袋都濕了，今天你能不能讓我抽一根?！彼拿佳坶g夾在著淡淡的笑意。

    其實沈婧不是很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種柔和的目光像是一個大人在看一個孩子的眼神。

    沈婧走回去把煙和打火機都遞給他，秦森注意到她的房間，很空很干凈，地上似乎擺著一堆白色的石頭。

    他叼著眼，一手按打火機一手擋風(fēng)，點了幾下才點上。

    秦森沒有離去，他倚在門邊長長的吐出一口煙，低頭看她，問道：“你為什么抽煙。”

    沈婧反問：“你對女生抽煙有什么看法？”

    她的發(fā)隨風(fēng)飄動，光潔白皙的額頭，尖瘦的下巴，薄唇抿著煙頭，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瞇起。

    就像驟雨里殘留的玫瑰，一種被黑夜和風(fēng)雨侵襲的暗沉的美。

    “沒什么看法。世上抽煙的女人多了去了。”

    沈婧手伸到門外，纖纖手指夾著煙頭抖了抖，細微的煙灰飄落。她說：“你這話聽起來像是奉承?！?/br>
    他低頭笑著，“我不從奉承人。實事求是。”漆黑的眸子如墨深的夜，不見底。

    “你叫什么？”

    “秦森?！?/br>
    “哪個sen?！?/br>
    “森林的森?！?/br>
    她說：“我叫沈婧。女字旁青色的婧?！?/br>
    秦森狠狠的吸了一口，嘴角微微彎著，“早點睡吧，你們學(xué)生還要上學(xué)?！?/br>
    沈婧說：“你幾歲。”

    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當(dāng)做孩子的對待。

    秦森吸完最后一口，扔了煙頭，踩滅，吐出煙霧和回答：“33歲?！?/br>
    她微微一愣，目光在他身上游走，隨即點點頭，“看著也差不多?！?/br>
    秦森低眉淡笑，清俊的面容干凈明朗。

    “謝謝你的煙。”他回了自己的屋。

    沈婧也掐滅了煙，關(guān)門。

    ——

    一場大雨過后又是高溫天，在外面走兩步都能曬成大蝦。周圍的女生都打著傘，沈婧望了眼毒辣的太陽加快了腳步。

    她把人體結(jié)構(gòu)圖交給導(dǎo)師以后走到前街買了把純黑的遮陽扇。以前沒來這讀書時覺得不下雨撐傘有點矯情，現(xiàn)在覺得很有必要，這邊的陽光和紫外線真不是蓋的。而且，她也需要把新的雨傘。

    她想到了什么又折回去買了把藍色格子的傘。

    十字路口的轉(zhuǎn)角處新開了家寵物店，玻璃門邊上的大籠子里有幾只貓在喵喵的叫著，叫住了她的腳步。

    她時?？吹叫@里有人遛狗，有時候有點羨慕。

    老板可能也是附近高校的學(xué)生，年輕的面孔，帶著眼鏡，有點胖，問道：“要嗎？”

    那只純白色的波斯貓小爪子勾著籠子，盯著沈婧看，喵的一聲，似撒嬌。

    她有些心動。

    抱著貓咪回家的時候沈婧忽然想起以前李崢對她說的一句話。

    他說：“沈婧，你的心是石頭做的。”

    她不是。至少面對這些毛茸茸的生命時她覺得很...喜歡。嗯，很喜歡。它們的一舉一動她都覺得很喜歡。

    因為它渾身都是白的，所以她取名為小白。小白不是奶貓，有些體型了，是只母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