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呼吸，“抱歉，我只是太疼了。腰疼?！奔词沽鳒I，她的瞳仁還是沒有一絲波瀾。

    秦森不知該怎么回復(fù)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這個女人，心底有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還沒邁出門，他就見她整個身子軟了下來，還好他眼疾手快，抱住了她。不然倒下來頭不撞到門框也要撞到床頭柜。

    “喂。”他輕輕的拍打她的臉。

    懷里的人一動不動。

    ☆、第3章 3（抓蟲）

    秦森橫抱起她，很輕松，因為她很瘦很輕，像是在抱一根竹竿一樣。

    他把她放在床上，緩慢的，小心翼翼的。然后拿了錢和鑰匙塞進褲袋。再次抱起她，烏黑的長發(fā)順勢垂落。

    沈婧的頭依靠在他的臂膀處，溫熱的呼吸打在他猙獰的疤痕上，有點癢。

    秦森帶她去了五百米開外的一間小診所，這里趕到醫(yī)院要一個多小時，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先去診所查一查。

    “小秦，你怎么...喲，這姑娘怎么了？”

    診所的醫(yī)師是五十幾歲的老醫(yī)生了，帶著厚重的鏡片，兩鬢的白發(fā)稀疏。

    “彭伯，你幫著看看，我估計是疼的暈過去了?！鼻厣瓕⑺旁诓〈采稀?/br>
    彭伯從藥柜的圈里走出來，推了推眼鏡，“小秦，我說你什么好，男人心急都不顧女孩子的感受，做事情要溫柔點，怎么弄得都暈過去了?！?/br>
    秦森被噎住，干咳了兩聲，解釋道：“她是腰疼得暈過去的。”

    彭伯瞪他，“你說說你，得多大力把人姑娘弄得腰疼到暈過去。”

    “......”秦森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沈婧，“不是我弄的，她就是腰疼，你給她看看?！?/br>
    “這我怎么看，腰疼可疼是脊椎有問題，也有可能是腰肌勞損，也分很多種類，腎虧的時候還腰疼呢?！?/br>
    “......”

    “我看應(yīng)該沒別的毛病，這腰里不是貼著膏藥嘛，等她自然醒，要是還疼我給她點止痛片，再去大醫(yī)院好好查查，年紀輕輕的怎么就腰疼，老了這身體怎么扛。”

    秦森抿著唇，靜默了一會，給她掩上被子的一角。即使是高溫天，睡覺也得把肚子蓋上，不然容易生病。

    “你小子還挺貼心的。新交的女朋友？”彭伯笑了兩聲，坐在板凳上喝了口茶。對面墻壁上掛著電視機，正播放著小品。

    “不是?！鼻厣^一張生了銹的凳子靠墻坐，他皺皺眉，想抽根煙，瞥了眼沈婧，雙手垂在膝蓋處，仰頭看電視。

    “你在這也住了三，四年了，就沒見你身邊有個伴，你上次說你多少歲來著，也不小了，該成家了。你家里人不催你？”

    秦森搖搖頭，笑容淺到看不出，他說：“還沒成家的打算?！?/br>
    彭伯又喝了口茶，快見底了，黃舊的茶杯邊緣沾滿了茶葉。“我認識一姑娘，長得挺標志的，就在那邊的那個超市做收銀員，27歲。我給你們牽牽線？”

    “彭伯，你上次和我說過了。”

    “說過了？我老了，忘性大。上次？是你來打吊針的時候嗎？”

    “嗯，就那次?！?/br>
    彭伯起身，拿著茶杯走到洗手臺那，拿著熱水壺往茶杯里倒，說道：“你來的次數(shù)太多了，我都記不清了。”

    電視上的小品忽然中斷，插播了一段廣告。

    秦森垂下眼眸，沒再回話。

    小診所里到處彌漫著淡淡的藥香，還有消□□水的味道。他望著門外漆黑一片的田地有些失神，深邃的眸子染上了遠處的那抹黑暗，越發(fā)深沉。

    十一點，診所要關(guān)門了，沈婧還沒醒過來。

    彭伯說：“你是要一整晚待在這還是？”

    秦森起身，腿腳有些麻，“確定她沒事嗎？”

    彭伯從藥柜里拿了一盒止痛片給他，“要是醒了還疼就讓她吃片這個。我看她腰后的膏藥只貼了一張，不管用，你給她多貼幾片，你那有嗎？沒有我給你拿?！?/br>
    “沒有。給我拿好點的?！?/br>
    彭伯拿了一盒給他，“最好的，照說明書給她貼。”

    奇正消痛貼膏。

    秦森拿在手里點點頭，“一共多少錢？”

    “不用不用?！?/br>
    秦森問：“一共多少錢？”

    彭伯知道他固執(zhí)，松口，“98塊?！?/br>
    秦森拿了兩張五十塊錢給他，把找回的兩塊錢的塞進了褲袋里。

    “你關(guān)門吧，我抱她回去?！鼻厣阉幤透嗨幘碇踩M褲袋里，口袋瞬間鼓了起來，他抱起沈婧走了。

    靜謐的夜里，身后只剩下彭伯拉卷簾門的嘩啦啦響聲。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穩(wěn)，這邊的路其實都很破，布滿裂痕，旁邊就是田野，碎石也很多。偶有三五成群的大學生走過，都會看他們幾眼。

    秦森裝作沒看見，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身體涼涼的，腰肢也細軟，淡淡月光下，她的睫毛纖長而濃密，眉毛不濃不淡，是修過的，到底還是20歲出頭的年紀，膠原蛋白很充足，巴掌大的臉十分光滑細膩，那皮膚就像羊脂玉一樣。

    天氣很悶熱，他抱著她走到家出了些汗。

    他在想是送她回自己的房間還是留他那里。再三思忖下，秦森讓她留在了自己的屋里。

    私闖別人的地方總是不好的，他隱約覺得她醒來后會生氣。

    他握著她的腳踝解開涼鞋的搭扣，給她脫下，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床邊，開了低檔的電風扇，也蓋好了被子。

    秦森拿好換洗的衣物去了浴室，他洗澡時順便把臟衣服也洗了，晾在外頭。

    他的頭發(fā)很短，毛巾擦一擦就差不多干了。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怔默數(shù)十秒，轉(zhuǎn)身掛好毛巾。樓下突然傳來幾聲巨響，隨后是女人破口大罵的聲音。

    那對夫妻又吵架了，還總是在三更半夜吵架?？赡芑橐鼍褪且蛔鶋?zāi)埂?/br>
    秦森拉上這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隔絕外面的吵鬧。

    他看著沈婧，希望她能夠在六點半前醒來，他六點半要去上班。

    床和柜子之間隔著兩塊60厘米長度的磚的大小，他從衣櫥頂上拿下一個壓縮袋，是一條棉被，鋪好。

    他單手枕在腦后，就這樣睡在地上，習慣使然，他拿過掛在衣櫥把手上的外套蓋住了肚子，合眼休息。

    猛然間想起那被他放在桌上的藥片和膏藥。

    秦森起身開燈，拿起有些褶皺的膏藥，這么貴也是有道理的，不是那種十幾塊錢的膏藥，撕開就貼的那種。這個需要倒藥劑。

    他均勻的把藥劑倒在貼膏上，一絲一毫都沒有飄到外面，真的很均勻。

    可是望著她，秦森不知該怎么下手。

    她穿的是牛仔短褲和純米色的短袖，幸好不是裙子，秦森想。

    他翻過她的身，卷起衣服，露出原來那塊膏藥就戛然而止，沒再往上。她真的很瘦，腰間沒有一絲贅rou，脊骨微微凹著，秦森把膏藥貼在左側(cè)，又剝了一個貼在右側(cè)。

    他放下衣服，重新給她蓋好被子。

    闔眼的時候他想起他二十剛出頭那會，和附近那些大學生簡直天差地別，看到他們的樣子，有時候他是羨慕的。

    可能是老了吧，他真的挺羨慕的。換做以前，他會覺得每個人都每個人的人生，他的也不差。

    可能真的老了。

    畢竟，今年過完年他就要34歲了。

    腦海里又浮現(xiàn)剛才彭伯的話，成家立業(yè)。

    他的思緒斷在許多年前的一個女人身上，沒再往下想，翻了個身，入眠。

    樓下那對夫妻還在吵，爭吵的內(nèi)容他聽不懂，是本地話。是唱高音的料。秦森嘆了口氣又翻了個身，手垂在一側(cè)觸碰到她的涼鞋，他沒挪開，就這樣睡了。

    沈婧是餓醒的。

    她睜開眼，是無盡的幽黑，空氣里都是淡淡的藥香。腰后涼意陣陣，沒之前那么疼了。緩了那么幾秒，她才清醒過來，意識到這不是宿舍也不是她的出租房。

    回想起來，這可能是那男人的家。隔著黑暗，她模糊的看了一圈，十分確定，是他的家。

    她順著記憶，摸上墻上的開關(guān)，啪嗒。頭頂?shù)娜展鉄袅亮恕?/br>
    秦森一向睡得淺，被明晃晃的燈光一刺，有些醒了。

    沈婧坐在床上，看著床下的男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映入眼簾的是他左臂的疤痕。再看，是不同的感覺，粉色的疤已經(jīng)結(jié)痂，牽動著周圍的皮膚，都皺在一起，還有針縫合的痕跡，那塊皮膚是丑陋的，是駭人的。

    但是她很喜歡。

    秦森還有些半夢半醒，畢竟剛?cè)胨瘺]多久，他坐起身，撫著額頭，擼了把臉，抬頭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陣沉默。

    打破這份寂靜的是沈婧肚子發(fā)出的咕嚕咕嚕聲。窗外的蟲鳴聽得一清二楚，更別提這叫聲了。

    沈婧捂著肚子，臉有些微紅，她掀開被子下床，說：“我要回去了?！?/br>
    秦森也站起來，“你腰還疼嗎？”

    她搖搖頭，腳踩在柔軟的棉被上，走到他身邊拿過涼鞋。

    “剛才診所里的醫(yī)生說了如果疼的話可以吃片止痛片，奧，就是這個?！?/br>
    沈婧接過藥片，仰頭看他，“診所？”他真的很高，帶著男人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我?guī)闳チ嗽\所?！?/br>
    沈婧說：“給你添麻煩了。”

    秦森說：“不會。你年紀輕輕的，腰壞了以后走路麻煩著，多當心著點?！?/br>
    他的嗓音有些深夜的暗沉和黯啞。

    “謝謝。藥錢一共多少？”

    秦森說：“不用?！?/br>
    出乎意料的，她的肚子又叫了，還是連著的。沈婧握著藥片的手抖了三抖，低下頭不敢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