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tǒng)完全沒想到真實的沈嫻和他的想象南轅北轍，差了十萬八千里。剛才他秉承非禮勿視的原則沒有放肆亂瞟，但也看清楚沈嫻的長相了。

    很漂亮，五官端正，眉目柔和，像個溫柔的小姑娘，目光中蘊藏了狡黠的靈氣，讓她看上去顯得有些聰明。這樣的女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稱霸一方的霸主啊！

    或許是看出了龐統(tǒng)臉上的懷疑，賈詡淡淡道：“以貌取人……是很蠢的一件事情。”

    龐統(tǒng)又些不好意思，他尷尬地笑了笑。

    “你們是喬裝而來的?！敝T葛亮說道：“在這里承認自己的身份，沒關(guān)系嗎？”

    難道不怕我們?nèi)ジ婷?？畢竟大家可是敵人啊。諸葛亮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這句話。

    “你可以去試試?！狈ㄕ托σ宦暎骸澳愕睦蠋煴饶愀瓤闯鑫壹曳蛉耸钦l，但他是怎么做的？”

    法正的話讓諸葛亮他們陷入沉思之中。其實在場的人并沒有什么利益沖突，諸葛亮、龐統(tǒng)和徐庶雖然住在南陽，但他們并不是劉表手下的官員，其中龐統(tǒng)和徐庶還準(zhǔn)備離開這里去沈嫻那兒求個一官半職。退一步講，就算三人全在劉表手下致仕，在劉表被沈嫻打得只剩下南陽、翻盤無望后，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前程問題，都這時候了，就算將沈嫻在南陽的事情說出去又怎樣？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沈嫻既然敢來，就代表她已經(jīng)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身份上絕對不會泄露，說不定還有南陽內(nèi)部的高層為她策應(yīng)，秘密能不能被劉表聽到都是個問題。

    所以三人都沒理由將沈嫻的身份和行蹤說出去。

    雖然不會告密，但好奇是一定的，龐統(tǒng)忍了一會兒沒忍住，試探著問道：“你們是來里應(yīng)外合的嗎？”

    “不，”法正面不改色道：“我們是來撬墻角的?！?/br>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是來干什么的！大概就是我們主公懷孕了憋屈！想四處走走遠離渣男！但我是不會告訴你這些的！

    龐統(tǒng)：“……”

    賈詡不動聲色地瞪了法正一眼：“我們的目的取決于你們的選擇?！?/br>
    龐統(tǒng)顯得有些興奮：“是需要我們幫忙嗎？這是考核？”

    雖然人事是荀彧在管，但賈詡覺得他并不介意別人偶爾的越俎代庖：“你可以這樣理解?！?/br>
    徐庶注意到了賈詡話語中的陷阱，但他并沒有提醒龐統(tǒng)。

    “其實并不需要你們做什么?！辟Z詡微微一笑：“聽說劉使君與大公子的關(guān)系不是很好？”

    第124章 【121】露餡

    沈嫻和水鏡先生一直談到日暮西山，話題從漢室傾頹轉(zhuǎn)到江山分裂，從董卓亂政轉(zhuǎn)到袁紹奉迎天子。在此之前沈嫻從未與任何一個人如此系統(tǒng)地分析過這個天下日后的發(fā)展走向、談過自己的抱負和想法，包括郭嘉和孫策。但今天在水鏡先生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注視之下，沈嫻忽然很想說一說。

    可能是因為知道水鏡先生并無入世之心，所以永遠不會跟她站在對立面上吧。

    水鏡先生聽得很認真，但他一直沒發(fā)表自己的觀點，直到沈嫻長嘆一聲，用又些自嘲的語氣說：“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有時候感覺就像做夢一樣?！?/br>
    夢醒了，沈嫻還是那個坐在電腦前面握著鼠標(biāo)咬牙切齒、想盡一切辦法通關(guān)游戲的普通大學(xué)生。

    水鏡先生搖了搖頭：“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您的很多經(jīng)歷都是他人無法做到的?！?/br>
    “但這樣看起來也太容易了不是么？”沈嫻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十分迷茫。

    其實沈嫻并沒有指望能從水鏡先生那里得到什么解釋，她只是想傾訴一下罷了，因為她很清楚自己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刈邅?，五年完成了別人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情，是系統(tǒng)在暗中給她開了簡單模式的原因。

    “容易不好么？”水鏡先生忽然道：“全天下的百姓，有多少希望統(tǒng)一這件事情再容易一些的？他們只想有朝一日能夠生活在和平當(dāng)中，和平地出生，和平地老去，一輩子就這么平凡而過?！?/br>
    “沒有誰喜歡戰(zhàn)爭?！彼R先生顫巍巍地站起來，他拒絕了沈嫻的攙扶，獨自走到窗邊，用力推開窗戶，任憑夕陽灑進屋里，在桌案上鋪下一層淺淺的金色。

    “大人能聽到什么聲音？”水鏡先生回頭去看沈嫻，夕陽在他身上披落一層金紗，逆著光沈嫻無法看清楚他的臉。

    安靜了一會兒，沈嫻有些遲疑道：“蟬鳴，風(fēng)聲，有人……有人在吆喝，可能是農(nóng)夫……”

    “大人，你感受到了嗎？”水鏡先生打斷了沈嫻的話。

    沈嫻忽然覺得，那位老人現(xiàn)在一定是溫柔微笑著的。

    “我明白了。”沈嫻低聲說道。她單手按著桌面緩緩站起：“我也不想破壞這種和平，但我需要先生您的幫助?！?/br>
    水鏡先生關(guān)上了窗戶，他走到沈嫻面前站定，微微揚起頭看著這個面容堅定的女人。

    “好吧?！绷季?，水鏡先生低聲說道：“劉景升自從娶蔡氏過門后，便對大公子態(tài)度不好。大公子為求自保，在暗中廣納人才，若是大人有心……”

    “——可以前去一試?！?/br>
    沈嫻和水鏡先生的談話不算輕松，畢竟是她獨自面對一位睿智的老者，身邊沒有其他人提點，總會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要搞砸。但賈詡這邊就不一樣了，面對幾位警惕的年輕人，賈詡忽悠他們就跟玩似的。

    “蔡夫人。”龐統(tǒng)撇了撇嘴：“這女人的枕邊風(fēng)吹得還真是厲害?！?/br>
    龐統(tǒng)是荊州名士龐德公的從子，細細算來他跟蔡夫人還有著七扭八拐的姻親關(guān)系，但對于這位親戚，龐統(tǒng)顯然很是不屑一顧。

    “大公子確實……”徐庶有點難為情，他搖搖頭：“嫡庶之爭，歷來都不是好處理的，你若是要留在南陽，千萬不要插手?！?/br>
    徐庶最后這句話是對諸葛亮說的。

    諸葛亮笑了笑：“我為什么要管這些事情？”

    “也就是說大公子現(xiàn)在很焦心，很希望有人去幫幫他咯？”法正聳聳肩膀，他看向徐庶：“那你們?yōu)槭裁床蝗ピ囋嚳茨兀俊?/br>
    “浪費時間的事情不如不做，樊義明與黃祖……之后，南陽的兵權(quán)有一半都在蔡夫人之弟蔡徳珪手中，大公子勝算全無。”徐庶淡淡道：“倘若劉大人尚未得到南郡、江夏等地，大公子自請離開南陽去其他郡縣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

    “不是所有婦人都像劉大人一樣目有遠見，”龐統(tǒng)笑了笑：“她們大多數(shù)都很……無知?！?/br>
    “只是因為她們沒有學(xué)習(xí)的機會的罷了?！鄙驄沟穆曇魪暮竺?zhèn)鱽恚骸叭羰菑男〗邮芎湍阋粯拥慕逃?，還不定誰厲害呢?！?/br>
    “主公。”

    賈詡等人對沈嫻點頭。

    龐統(tǒng)的臉漲得通紅：“大、大人！”

    “怎么？”沈嫻隨意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龐統(tǒng)的嘴角向旁邊撇去，便饒有興趣地問：“你似乎有不同的意見？”

    “是，”龐統(tǒng)倒是直接承認了：“我并不贊同大人您的話，雖然可能會得罪您，但……女子與男人畢竟不同，不是么？”

    “你很有勇氣，”沈嫻微微一笑：“上一個敢對我說這種話的人現(xiàn)在墳頭都已經(jīng)長草了?！?/br>
    龐統(tǒng)被沈嫻的話嚇得不輕，但他堅持沒有挪開目光，用這種行為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等著看吧?！鄙驄篃o所謂地笑了笑：“有生之年……你一定會看到。”

    今天的拜訪告一段落，沈嫻一行人婉轉(zhuǎn)地拒絕了水鏡先生請他們留下吃晚飯的提議，在宵禁之前沐浴著月色坐馬車趕回了城中司禮衛(wèi)的秘密據(jù)點。

    “水鏡先生已經(jīng)答應(yīng)幫忙把你引薦給大公子了?！鄙驄挂荒樞牢康乜粗Z詡：“文和，我相信你?！?/br>
    “為什么是我？”賈詡面無表情道：“孝直看起來更適合這種帶孩子的工作?！?/br>
    法正一臉驚奇：“文和先生您在想什么？大公子認識我啊，我一出現(xiàn)大家就露餡啦。”

    “確實是，”沈嫻對法正微微一笑：“所以我打算把你送回去?！?/br>
    “什么？！”法正差點兒沒蹦起來：“這個時候讓我走？”

    “我以前沒考慮到你的安全問題，”沈嫻顯得有些抱歉：“是我的錯。”

    連龐統(tǒng)這個沒有官身的人都能覺得法正有些眼熟，萬一法正哪天碰上以前的同事了，不就完蛋了么？

    “也不一定。”賈詡淡淡道：“反正大公子已經(jīng)很清楚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結(jié)果就是死路一條，倒不如換個人效忠呢?！?/br>
    “我不認為大公子那種乖孩子會違抗他父親的命令，”沈嫻搖搖頭表示自己的可惜：“他是那種父讓兒去死，兒子叩頭謝恩的人?。　?/br>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一樣離經(jīng)叛道?！鄙驄古牧伺馁Z詡的肩膀鼓勵道：“文和。好好干，好孩子就交給你了。”

    沈嫻不在江陵的第十天，郭嘉終于收到了司禮衛(wèi)傳來的沈嫻寫的親筆信，還附帶了一個滿臉不開心的法孝直。

    郭嘉暫時沒空搭理法正，他把法正打發(fā)到太史慈那里去玩，決定等拿下南陽迎回沈嫻之后再收拾這個人。

    沈嫻在信中簡單明了地交代了他們已經(jīng)成功派賈詡打入了敵人內(nèi)部這件事情。

    大公子劉琦正處在爹不疼后娘迫害的人生低谷中，周圍那些墻頭草們趨利避害跑了個干干凈凈，沒有一個人敢來投奔他為他出謀劃策，就在這時，賈詡在別駕張松的推薦之下從天而降。起初劉琦還有些懷疑賈詡這個看起來一副懶洋洋樣子好像沒睡醒的人的能力，但在賈詡?cè)绱猴L(fēng)化雨般幫他化解了劉表的幾次嫌棄和蔡夫人的幾次刁難后，劉琦就把賈詡奉為天人對他言聽計從了。

    沈嫻覺得劉琦這孩子是真可憐，還缺愛。

    郭嘉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后，有些暴躁地問道：“主公沒說她什么時候回來？”

    “沒有?！彼径Y衛(wèi)似乎有些遲疑：“主公說她在南陽還有要事，需要多留幾天?！?/br>
    郭嘉挑眉：“要事？”

    司禮衛(wèi)低著頭默默地奉上了一堆文件，郭嘉攤開后簡單地瀏覽一遍，發(fā)現(xiàn)這是三個普通書生的相關(guān)資料。

    “主公在水鏡先生那里見到了三個年輕人，應(yīng)該是水鏡先生的弟子之類的?！彼径Y衛(wèi)小聲解釋：“其中有兩人在不知道主公身份的情況下表示想來投奔我們，主公對他們很感興趣?！?/br>
    郭嘉：……我就知道。

    郭嘉背著手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好幾圈后忽然意識到司禮衛(wèi)還沒走，他微微瞇起眼睛：“你有什么事瞞著我沒說？”

    司禮衛(wèi)張了張嘴，躊躇半晌后緩緩道：“貂蟬姑娘說如果我們敢泄露分毫她就擰掉我們的腦袋。”

    “真兇殘?！惫挝⑽⒁恍Γ骸翱赡悻F(xiàn)在不說，我就先她一步這么做。”

    司禮衛(wèi)終于低頭了，他聲音蔫嗒嗒的：“這只是下屬的私自揣測，主公剛到南陽的時候身體不適，貂蟬姑娘找了大夫為她診治，那大夫后來給主公開了副……保胎的藥?！?/br>
    郭嘉：“………………”

    仿佛有一顆巨型炸彈在腦海中被引爆，剎那間郭嘉覺得自己一片迷茫，他的思維完全停止了，只剩下“保胎藥”三個大字如同彈幕般在心中被一遍遍刷過。

    我是誰？我在哪兒？發(fā)生了什么？

    郭嘉懵逼了。

    良久，系統(tǒng)重啟完畢，郭嘉的大腦開始重新運轉(zhuǎn)，只不過速度比之前慢了許多，有點像破舊還掉零件的老爺車。

    郭嘉一臉茫然地問：“你說什么？”

    司禮衛(wèi)低頭緊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fā)。

    郭嘉也沒指望著能從司禮衛(wèi)那里再得到什么回答，他問完后就自己回答了，開啟了自問自答模式：“保胎藥……保胎藥……”

    主公為什么要吃保胎藥？

    她懷孕了。

    誰的？

    還用問嗎這特么不是廢話嗎！

    郭嘉終于抓住了事情的重點。

    “我的天……”他低聲說道：“什么……時候？”

    “接她回來！”郭嘉猛地抬起頭，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司禮衛(wèi)，那目光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馬上安排，把主公從南陽接回來?！?/br>
    “但是……”司禮衛(wèi)有些為難：“屬下之前轉(zhuǎn)達了大人您的意思，主公她——”

    “不用管她怎么想，你只需要把她安全帶回來就行了，明白嗎？”郭嘉語氣輕柔：“一旦主公出事，你想過后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