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沈嫻和劉焉都在書房里,甘寧的目光掃過父女二人的身影,發(fā)現(xiàn)氣氛十分微妙。 劉焉瞥了甘寧一眼,在他拜見之前率先開口說道:“漢中守住兩谷便可拒董賊兵馬,我益州偏安一隅,難得能獨(dú)善其身遠(yuǎn)離戰(zhàn)亂,你何苦非要去洛陽摻和一腳?” 甘寧張張嘴,垂下頭決定把自己偽裝成壁畫,努力地朝著沈嫻的方向緩緩貼去。 “父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嫻看著劉焉堅定道:“曹孟德袁本初以勤王之名號召伐董,各州尚且響應(yīng),更何況我們身為皇族,同當(dāng)今陛下榮辱與共,若是龜縮不去,別人又會如何看待父親您?” “放肆!”劉焉砰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怒視沈嫻,“我豈是介意虛名之人!” 沈嫻微微一愣,這是在記憶之中,劉焉第一次對她發(fā)火。 “嫻兒,你一介……”劉焉說著說著忽然想起甘寧還在,便咳嗽一聲隨便搪塞過去:“董仲穎之所以敢一路大搖大擺入京無所顧忌,全仰仗他手下那支縱橫西涼精銳無比的鐵騎。并涼二州原本就民風(fēng)剽悍,崇尚武功,再加上常年在邊境與羌人作戰(zhàn),經(jīng)驗(yàn)豐富,豈是你能抵擋的?你拿什么打他?你手下那幾千兵馬?拖出去給人填牙縫都不夠!” 劉焉說完后沈嫻竟然覺得他的話十分有道理,而且她仿佛從劉焉那故作憤怒的話里行間感受到了某種名為傲嬌的別扭關(guān)心……然而并沒有什么用,再危險再艱難,討董這件事都必須參與?。?/br> 不去怎么收人呢?人才們都扎堆窩在北邊,益州目前還沒什么能用的大才,沈嫻手下嚴(yán)重缺人,只有她跟甘寧,益州的智商完全不夠用啊! 沈嫻淡淡地說道:“父親您誤會了,孩兒也沒想著把董卓打回涼州啊,去參加會盟和打董卓完全是兩碼事?!?/br> 劉焉咂摸咂摸沈嫻話里的味道,十分懷疑地問道:“那你之前說得那么大義凜然做什么?” 沈嫻沉默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回答:“聽起來比較帥吧?!?/br> 甘寧:“……” 第8章 【008】出兵 在沈嫻的軟磨硬泡下,劉焉終于勉為其難答應(yīng)了出兵的請求。沈嫻當(dāng)即往袁紹那里送去了文書,然后她帶著甘寧點(diǎn)了五千精銳兵馬,意氣風(fēng)發(fā)地去參加會盟了。 臨行前劉焉一臉深沉地告誡沈嫻,若萬一有事需要在朝廷中活動,讓她盡量避免親自出面,派人去請她那倆當(dāng)官的哥幫忙就行了。 沈嫻這才想起來除了跟隨他們一同入蜀的病秧子三哥外,自己還有三個“親哥”被劉焉留在洛陽了。怪不得劉焉之前不同意出兵呢,萬一沈嫻前腳打過去,董卓后腳揮刀把劉焉的三個親兒子砍了,劉焉豈不是得哭死? 那為啥后來劉焉又同意了呢? 沈嫻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把這個疑問扔去了一邊。只要不妨礙她就行了,誰管那三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哥是死是活啊。 半路上甘寧問沈嫻:“之前在書房里面你對劉大人所說的……” 沈嫻一聽就明白甘寧想問什么,她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哄他玩的?!?/br> “啊?”甘寧瞪圓了眼睛。 “做兒女的不容易啊,父親他老人家年紀(jì)大了,有時候糊涂,我只能哄著點(diǎn)他?!鄙驄箲醒笱蟮卣f道:“打還是要打的,怎么能放任董仲穎把洛陽折騰成那個鬼樣子。” 安靜了一會兒,沈嫻繼續(xù)說道:“可是父親說的也沒錯,就這些人……”她一邊說,一邊回頭去看那些聽說可以公款旅游便各個都神采飛揚(yáng)的益州軍們:“雖然比兩年前好了許多,但能不能扛得住西涼鐵騎的進(jìn)攻,只有試試才知道了。” “不是還有別的人嗎?”甘寧的態(tài)度十分樂觀:“聽說共有十八路諸侯響應(yīng)袁本初與曹孟德的號召,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還淹不死董老賊?” “諸侯會盟……”沈嫻聞言輕笑,話語中帶了淡淡的譏諷:“你信不信,這十八路諸侯,還真不見得能打得過他董仲穎?!?/br> 甘寧干脆地回答:“不信。” “那就打個賭。”沈嫻眨眨眼睛:“這么多各懷心思的人聚在一起,我怕他們還沒打董仲穎就自己先亂起來了?!?/br> 諸侯會盟的地點(diǎn)是在兗州陳留郡的酸棗縣,沈嫻趴在地圖上研究了很久,忽然發(fā)現(xiàn)從益州到這個酸棗縣……那不是一般的難去??! 想要從益州去酸棗就兩條大路,一條需要穿過荊州與豫州,一條需要穿過荊州與司隸。前一條山高水長,而且誰知道荊州牧與豫州牧肯不肯借道給她;后一條貌似近點(diǎn),可惜過了武關(guān)對面就駐扎著董卓的西涼鐵騎,大家一起出師未捷身先死。 沈嫻頭都大了,她哭笑不得地看著甘寧,深深懷疑她爹其實(shí)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這個結(jié)果。 “你出發(fā)之前連走哪條路都沒規(guī)劃好嗎?”甘寧忍不住吐槽:“有你這樣的主帥嗎!我們能不能靠點(diǎn)譜啊五、公、子!” “你別吵吵,讓我想想!”沈嫻揪著自己的頭發(fā)在營帳里面轉(zhuǎn)圈。 忽然外面有小兵高聲大喊道:“大人!斥候急報!” 甘寧出門去接了軍報扔給沈嫻,沈嫻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忽然面露喜色,甘寧見狀問道:“說了點(diǎn)什么?” “真是蒼天助我!”沈嫻把軍報拍在甘寧的胸前:“長沙太守孫文臺在北上響應(yīng)會盟號召的途中逼殺了荊州刺史和南陽太守,此刻他正屯兵宛城。既然這樣,我以父親的名義給他修書一封,我們順漢水而下從荊州借道,去宛城與他們匯合?!?/br> “逼殺荊州刺史?!”甘寧目瞪口呆地盯著軍報看:“這個長沙太守還真是……膽大妄為啊!他都敢逼殺荊州刺史,你就不怕他把你滅了?” “他滅我做什么?”沈嫻莫名其妙地看了甘寧一眼:“我又不是忽然打上門去,也不吃他家糧草占他家地盤,大家都是響應(yīng)號召參加會盟的,結(jié)伴同行路上有個照應(yīng)怎么了?” 雖然沈嫻說得很有道理,但甘寧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可他又說不上來,最后只得眼睜睜看著沈嫻給孫堅寫了封信派信使送出去。 “荊州刺史死了啊。 ”沈嫻托著下巴呢喃道:“荊州刺史……南陽太守……” “公子,你嘀咕什么呢?!备蕦幎酥斜P掀簾進(jìn)帳,盤上放了兩菜一湯。 行軍途中一切從簡,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待遇了,沈嫻也不挑,示意甘寧放下跟她一起吃:“沒什么,我在想荊州刺史死了?!?/br> “我知道,”甘寧沖著攤在桌案上的軍報努嘴:“上面寫了?!?/br> “荊州此時群龍無首。”沈嫻托著下巴看了甘寧一眼。 甘寧沉默片刻,忽然瞇起眼睛:“也不見得,你看孫文臺還是長沙太守,屬荊州刺史治下呢,不是一樣把頂頭上司砍了?!?/br> 沈嫻沒說話,甘寧又道:“有些事情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得一步一步來吧?” 半晌后沈嫻總算嘆口氣:“你說得對,最近是我急躁了。但我怕其他人有跟我一樣的想法,別到時候我們打不了荊州,反倒被別人占了便宜。” 甘寧把粥碗推到沈嫻面前:“要不一會兒你寫封信,把咱們新招的那兩千水兵都調(diào)到夔門去守著?只要守住夔關(guān),其他人進(jìn)不來益州的。” 沈嫻點(diǎn)點(diǎn)頭:“只能這樣了。” “要不你再多寫一封?”甘寧忽然說道:“之前沒出兵也就算了,萬一董老賊聽說你帶著益州軍去參加會盟了,惱羞成怒轉(zhuǎn)頭打漢中怎么辦?” 沈嫻轉(zhuǎn)身看了一會兒掛在墻上的地圖后,慢慢搖了搖頭:“不必如此,董仲穎進(jìn)京之時只帶了三千西涼鐵騎,剩下的兵馬都在邊境屯著。此番聽聞各路諸侯結(jié)成盟軍匯集到關(guān)東討伐他,必然會把一部分軍隊(duì)開進(jìn)虎牢關(guān)外,剩下的還得守著他的大本營保證隨時撤退,分不出兵力來對付漢中?!?/br> 甘寧有限的智商都點(diǎn)在了練兵帶兵這兩方面,對于各種彎彎繞繞的戰(zhàn)術(shù)計策是研究一會兒就頭疼,沈嫻嘗試著分析了幾句,甘寧就聽得兩眼冒圈直擺手:“你說就是吧?!?/br> 沈嫻忽然怒了:“你怎么能這樣!怎么能我說什么就是什么??!身為下屬難道不應(yīng)該提提自己的意見嗎?” 甘寧一臉“有本事你來打我呀”的痞子樣:“公子啊,你讓我?guī)П蛘蹋改奈揖痛蚰?,可你讓我想什么計策,或者分析對方會從哪里出兵……這我怎么會知道?這不是謀士們該干的活嗎?” “可是咱們手下沒有謀士?。 鄙驄挂荒槼镣矗骸安恍?,這次我非得拐幾個謀士回來不可!再這樣下去我的頭發(fā)都要愁白了,動腦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活啊……” 孫堅的回信在第二天就被快馬送回來了,他對于沈嫻的到來表示了熱烈歡迎,并且承諾會在宛城等她三日,匯合后一同去見袁紹。于是沈嫻當(dāng)即拔營趕路,在第二天的傍晚來到了宛城。 為表尊重沈嫻把軍隊(duì)停在了城外,帶著甘寧和幾個護(hù)衛(wèi)只身前去拜訪孫堅。走到城門口的時候他們看見有一小隊(duì)人馬正等在那里,沈嫻派手下前去詢問,得知那是孫策派來迎接她的人,便立即走了上去。 走近后沈嫻微微一愣,因?yàn)樗l(fā)現(xiàn)為首那人看起來十分年輕,可能比她大不了多少。 第9章 【009】周公瑾癡漢協(xié)會 少年身穿輕甲,背著一把擦得锃亮的銀槍,他面容英俊嘴角含笑,看起來年紀(jì)跟沈嫻差不多大,但卻比沈嫻高了整整一個頭。在看見沈嫻之后,少年絲毫不掩飾自己好奇的目光,他一邊打量著沈嫻,一邊雙手抱拳朗聲問道:“來者可是廣漢郡守劉商羽?” 沈嫻對少年回禮,不卑不亢地說道:“正是在下。” 就在沈嫻想開口詢問少年的名字以便稱呼時,那少年忽然睜大眼睛詫異道:“不是吧?原來劉商羽真的這么年輕!你有我大嗎?” 沈嫻微微一愣,那少年身后站著的一位軍人或許是覺得己方有些失禮,便咳嗽一聲上前道:“在下祖茂字大榮,于孫太守麾下領(lǐng)都尉職,對不住了劉郡守,這位是孫大人的兒子,性子一向跳脫,請大人勿怪?!?/br> 兒子?沈嫻眨眨眼睛,順著祖茂的目光看向少年,那少年正好也在看她,于是兩個人就這么站在城門口一言不發(fā)地你看我我看你。 孫堅的兒子,長得又帥,性子又活潑,還愛笑……這人是孫策?! 要不是沈嫻在面對外人時一向習(xí)慣裝出副淡定樣子,此刻她肯定已經(jīng)撲上去握著孫策的手求簽名了。 乖乖這可是我偶像……之一??!沈嫻一邊在心中蕩漾地轉(zhuǎn)著小圈圈,一邊對孫策淡淡地說道:“不知道,我是癸丑年七月初七的生辰?!?/br> 甘寧用見鬼的眼神看著沈嫻——公子,不,小姐!剛見人家就自曝生辰真的好嗎?你是想干嘛?就算孫郎長得帥,你可不可以矜持一些? 而祖茂不知道沈嫻其實(shí)是個妹子,所以他對于沈嫻的行為也沒太在意,就當(dāng)這位劉太守跟自家公子一樣是個熱情的自來熟唄。 呃……祖茂偷偷瞄了瞄沈嫻,決定把“熱情”二字去掉。 孫策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孫策孫伯符,跟你是同年而生,不過月份比你早,所以……我比你大?!?/br> “叫哥哥?!睂O策雙手抱肩居高臨下地看著沈嫻:“叫哥哥以后我就罩著你——” 孫策話未說完,就被祖茂一把按著腦袋拎到了身后去,他一臉尷尬地看著沈嫻:“咳,劉大人,那個,要不您先進(jìn)城?哦對了,孫大人交代了,既然大家都是奉詔討賊,就沒那么多忌諱,還請大人您把兵馬一同帶入城中,今天休息一晚,咱們明早啟程?!?/br> 孫策被祖茂捂著嘴按著肩膀,他四肢不停地亂蹬,口中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音來,沈嫻強(qiáng)迫自己不去瞄孫策,只對祖茂輕輕點(diǎn)頭:“那有勞了?!?/br> 沈嫻讓甘寧去把兵馬帶入城中,她轉(zhuǎn)身跟甘寧說話的時候,耳邊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祖茂教訓(xùn)孫策的聲音:“公子啊您能靠點(diǎn)譜嗎!那位劉大人雖然年紀(jì)小,但他官拜廣漢郡守,跟你爹可是同級!” 孫策不滿地嘟噥道:“哼,我爹還是烏程侯呢……” “你又不是烏程侯!”祖茂一巴掌拍在了孫策的頭上。 沈嫻忍不住勾起嘴角。 甘寧見狀,婉轉(zhuǎn)地提醒道:“公、子,您注意點(diǎn)?!?/br> 沈嫻的回答就是瞬間變冷艷高貴臉,然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甘興霸,還不快去帶兵入城?” 甘寧憤憤地轉(zhuǎn)身走了,走之前他詛咒沈嫻的身份被孫策立馬看穿。 當(dāng)夜孫堅在帳中宴請沈嫻,見面后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沈嫻的欣賞,直夸她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上了郡守一職,古有甘羅今有劉商羽,前途不可限量。沈嫻明知孫堅只是客氣,但還是被夸得心中冒泡,不過她面上卻依舊淡淡地點(diǎn)頭,不卑不亢地感謝孫堅的贊譽(yù),然后她在甘寧鄙視的目光中又收獲了一堆“劉太守真是榮辱不驚啊!”“劉太守年紀(jì)雖輕但氣度沉穩(wěn),果真是大才??!”之類的贊嘆。 大家都在夸沈嫻,只有兩人一直默不作聲,一個是對沈嫻知根知底的甘寧,還有一個是孫策。 孫策一反往常開朗愛笑的性子,全程安安靜靜地坐在案前喝酒,只是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沈嫻身上。沈嫻初時不覺,可后來卻總感覺有人探究一般地看著自己,她余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了滿場,最后發(fā)現(xiàn)那人是孫策。 偶像你要做什么?有什么話你不能直接對我說嗎?你看得人家不好意思啦! 沈嫻在推杯換盞之間還得分神去注意孫策,她總覺得孫策會搞出什么幺蛾子來。然而直到宴會結(jié)束孫策都沒有說一句話,最后沈嫻半是松了口氣半是遺憾地向?qū)O堅告辭離去了。 第二天兩軍拔寨,共同朝著魯陽進(jìn)發(fā)。 半路上孫策騎著馬噠噠噠地趕到了沈嫻的身邊看著她:“我早就聽人說益州劉商羽年少有大才,所以特別想見你一面。” 甘寧冷著一張臉勒住韁繩讓自己的馬走慢些,落在了沈嫻的身后,給孫策讓開了位置。 沈嫻輕笑道:“我也早就聽說江東雙璧的美名,也很想見你一面。” 孫策眨巴眨巴眼睛問道:“那你現(xiàn)在見到雙璧之一了,有何感想?” “感想?”沈嫻打量了孫策一番,揶揄道:“我初見不了解你,不敢妄言其他,就只能評價評價你的長相了——果然名不虛傳啊?!?/br> 孫策好像不太滿意,他換了個話題:“我聽說你曾經(jīng)帶兵剿滅黃巾賊,這次劉州牧派你前來討伐董賊,那說明你的武藝肯定也不錯咯?你使什么武器?咱倆比劃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