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陸慎笑,坦然道:“江女士在十年前的今天跳樓自殺?!?/br> 阮唯一驚,眼皮都在跳,“怎么可能?我……她……”一時語塞,一個字都講不出口。 稍頓,陸慎握住她手背安慰說:“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連江老也不愿意再提,但我認為你有權(quán)知道?!?/br> “可是……可是……”無奈她的記憶模糊,銜接障礙,“可是她擁有那么多,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 原因連陸慎都想不透。 美貌、金錢、才華,深受贊譽,她生活得毫無缺憾,沒原因會從二十四層私人會所打開窗向下跳。 多年來只能做自我安慰,也許她已經(jīng)厭倦人生,無論外表多么光鮮亮麗,生活的實質(zhì)都是平庸及無趣。 阮唯仍在敏思苦想當中,陸慎深深看她一眼,將話題繞回繪畫上?!澳銖那白钕矚g畫chris?!?/br> “是啊……我喜歡貓?!彼袒倘话l(fā)愣,思維停留在上一秒。 陸慎卻問,“阿阮還有沒有興趣念美院?” “還要讀書?外公不是同意我做這一行?” 他提醒她,“阮小姐,你忘了?你已經(jīng)嫁給我,是陸夫人?!?/br> “你在暗示外公再也沒權(quán)利管我?” “我希望可以為你提供多一種選擇?!?/br> “七叔,你講話真是好多官方詞匯?!彼呀邮苁聦?,不再糾結(jié)于過去,“你應(yīng)該進外交部才對?!?/br> 陸慎笑得開懷,捏一捏她手背說:“想進修的話跟我說,我替你安排?!?/br> “可是我都老了,二十二歲,比一年級的小朋友大那么多?!?/br> “那我們?nèi)ジ哪挲g。” “拜托,你不要鼓動我做犯法的事好不好?”她轉(zhuǎn)動身體坐正,拿起畫筆在手指間慢慢找感覺,“到底是頭腦的記憶重要,還是身體的?” 陸慎答:“我認為是身體,身體永不說謊?!?/br> 阮唯反問,“七叔的大腦常常說謊?” 他推一推眼鏡,看向雪白畫紙,“大腦常常發(fā)出警告,警告我不可以再進一步,但身體卻停止不了,尤其是心?!?/br> 她沒聽懂,“原來你也有矛盾和煩惱的時候?!?/br> “當然有,我也只是普通人。”他伸手捏一捏她后頸,像逗弄一只貓,“不吵你,我去書房做事?!?/br> 阮唯說:“我需要有人陪。” 陸慎停在玻璃門邊,“我叫蘇南上來?!?/br> 她輕輕嗯一聲,注意力全落在畫具上。 就像陸慎說的,身體的記憶比大腦牢靠。畫筆和顏料令手和眼都復(fù)蘇,她畫原處海面與斜陽,一直到天色模糊不清,陸慎在玻璃門前敲門框,“到點吃飯?!?/br> 她這才放下筆,扭了扭僵化的脖子,伸展手臂,“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喜歡這個,投入到連吃放都顧不上。” 蘇楠已經(jīng)不在了,把空間讓給他們兩個。 陸慎走到她身邊來,準備看畫。但阮唯上前一步遮住畫板,“你別看,實在太丑,羞于見人?!?/br> 她橫在花架與陸慎之間,身體緊貼著她,臉上帶著晚霞最后一抹光,又在笑,笑得人心中柔軟。 于是他低下頭,吻住她。嘗她唇上一滴新鮮,一抹嬌艷。 她在慌亂當中想要攀住他,卻不小心碰到他后頸的傷——是她昨晚留下的血淋淋的抓痕。 陸慎笑著說:“沒想到我也會有這么一天?!?/br> 阮唯卻一本正經(jīng),“人生很多事本來就很難預(yù)料,還有很多人無法控制。” “你說的很對?!?/br> 晚上,陸慎難得沒有回書房,反而陪著她窩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影。 大屏幕藍光幽暗,阮唯與他原本各坐一邊,中途他看她一眼,拍一拍右腿,示意她靠過來。 完全是對寵物的訓(xùn)練。 但她聽話,她已經(jīng)在三番兩次的“震撼教育”當中學(xué)會服從。 她靠近他,側(cè)身躺在他腿上。 電影放到男女主角在多年后終于重聚,暴雨中狂吻,來不及走到房間就已經(jīng)拖得精光。 阮唯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咕噥說:“男主角好多肌rou?!?/br> 陸慎說:“也只有一身肌rou?!?/br> “有的人只要rou*體?!?/br> “比如?” “比如我?!彼D(zhuǎn)過臉從下往上看他,“我以為我會更偏愛猛男,畢竟我那么膚淺?!遍_玩笑也懂得把握好尺度,她經(jīng)歷增多,和他相處也漸漸顯得游刃有余。 “幸好有人替你選?!标懮髂檬种笓芘珠L又密的眼睫毛,帶來微微的癢。 “難道我沒有反對嗎?畢竟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這個年代,個人意識覺醒,誰都不想受人擺布?!?/br> “我以為江老的決定正中你意?!?/br> “你好自信啊七叔。”她怪腔怪調(diào)地講話,可愛得很。 陸慎笑,“馬馬虎虎,比不上阿阮?!?/br> “那不一定……”她被他的手指撩得昏昏沉沉,電影也看不下去,眼看就要睡。 沙發(fā)上,陸慎的手機震動,嗡嗡嗡把半夢半醒的人叫醒。 他接起電話,左手蓋在阮唯眼皮上,為她遮光。 來電的是康榕,十萬火急才敢在深夜打擾。 陸慎只有短短兩個字,“你說。” 阮唯卻拿下他手掌,嘀咕說:“又是深夜致電啊,需不需要我回避?” 陸慎當即打開手機公放,讓她一起聽。 康榕在電話中說:“陸生,吳振邦律師要求見你。” “他有話說?” “可能是聽到風(fēng)聲,畢竟他做律師二十幾年。跟我說他可能知道車禍內(nèi)情?!?/br> “還有嗎?” “吳振邦太謹慎,說不見你之前一個字也不會說?!?/br> “我的行程表你最清楚,安排好時間地點再通知我?!?/br> “沒問題?!?/br> 電話斷了,阮唯的瞌睡也醒了。 她坐起身,愣愣地看著陸慎,“我記得你和我提過一個吳律師?!?/br> 陸慎抬手梳順她亂糟糟的頭發(fā),“不錯,吳振邦就是江女士的私人律師?!?/br> “他知道車禍內(nèi)情?他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不清楚,拿信息換酬勞的人太多,得見了面才知道?!?/br> “你會去嗎?” “你已經(jīng)聽見了?!彼呐乃竽X,預(yù)備起身,“到時間睡覺,需要我抱你去臥室?” 阮唯隨即低頭,自己穿鞋上樓。 這一夜安安穩(wěn)穩(wěn),卻又同床異夢,似天下無數(shù)平常夫妻。 ☆、第20章 內(nèi)情 第二十章內(nèi)情 第二天陸慎依舊早起,他穿戴整齊,她還在床邊發(fā)呆,頭發(fā)毛躁,人也無力,完完全全是個小可憐。 陸慎走到她身邊來,卻并不湊近,因為換了外衣就要與床單保持距離——此乃鐵律。他只碰一碰她柔軟面頰,手指向上,又去挑她的長睫毛,“不想起就再睡一會兒。” 她懶洋洋拂開他的手,喉嚨里咕噥地發(fā)出幾個音節(jié),整個人看上去依然處于混沌未醒的狀態(tài)。 軟乎乎的,就像渾身白色軟毛的藍眼睛chris。 心口迎來溫柔一擊,他居然有一些舍不得,誰也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工作狂也想要留時間享受人間私情。 陸慎彎下腰親吻她額頭,又摸摸她腦袋,“你乖乖的,我盡早回來?!?/br> 她含糊地哼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康榕一早就在碼頭上吹冷風(fēng),早餐也沒來得及吃,肚子里空空,腦袋也空空,但等老板,等到山崩地裂都心甘情愿。 一個不留神,大老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視野,相較上一次見面更加有型—— 昨晚降溫,陸慎在黑色西裝外加一件長風(fēng)衣,細邊框眼鏡襯狹長深邃的眼,顯得越發(fā)挺拔斯文。 康榕哆哆嗦嗦抽著煙,遠遠看陸慎走來,心里嘀咕如果他是女人,一定愛他老板愛得不能自拔。 陸慎越過他登上甲板,一個眼神都不賞給他,康榕扔掉煙頭,連忙尾隨在后,邊走邊說,“和吳振邦約在朗光中心頂樓咖啡廳,十點半。” 陸慎進入船艙,坐下才問:“什么價?” 康榕用手向他比了個數(shù)。 陸慎冷笑一聲,“律師倒是比誰都貪,不過肯收錢就好,省時省力?!?/br> 康榕尤其贊同,“最怕當彪子又要立牌坊,說一套做一套,實在惡心。” 陸慎從風(fēng)軟的軟件許可協(xié)議中轉(zhuǎn)移注意,瞥他一眼,他立刻閉嘴,老老實實低頭做事。 吳正邦比陸慎到得更早,他嚴守律師職業(yè)習(xí)慣,襯衫領(lǐng)帶西裝穿的一絲不茍。年邁孱弱的頭發(fā)也都向后梳,在發(fā)膠的作用下,一根根硬得像吃過煒哥。 見陸慎來,快五十的人先起身、彎腰、伸手,“陸先生,幸會幸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