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爹爹，這個很輕，我拿得動?！鄙蜩芙^，把兩堆東西用大葉子包好，一手提著一包來到小溪邊。

    “二弟，弄好了沒？就等你呢?！鄙蜩嫡伊藟K石頭，用茅草撣了撣，坐在上頭，雙手支著下巴朝后張望。

    “還沒，再等一會，大哥，你先把漁網(wǎng)支起來?！?/br>
    “好，你快點弄?！鄙蜩盗⒖堂撓滦?，卷起褲腳，拉著漁網(wǎng)一邊趟水而過，沈璋則立在另一頭。三兩下，兩兄弟便把漁網(wǎng)固定好。

    沈璜將草葉放在石頭上搗成糊狀，見差不多，便將地龍撒進水中，過了一會便示意兩位兄長去上游趕魚。

    沈璋最喜歡做這些事，他拿著一根樹枝，趟水趟得不亦樂乎。

    “動作小點，衣服都被你弄濕了。”沈璧斜睨了二弟一眼，提醒道。

    沈璋癟下嘴，不是很樂意地放輕動作。大哥太沒勁了，這么玩還有什么意思？

    “好了，別動，就趕到這里?！鄙蜩阉幒瘽O網(wǎng)前幾米處一拋，原先還爭相進食的魚蝦蟹，沒過多長時間便一個個翻了白肚，越小的起效越快，一些個頭大的則影響不是很大，只動作遲鈍了一點。

    看來沈璜配的藥藥效確實不強，也就對小魚小蝦才起作用，稍大點就不管用了。

    魚蝦身體不能自控之后，被水流帶到漁網(wǎng)上，部分溪水卷不走的，也被沈璧沈璋給抓住拋到岸邊。

    “好多魚！”沈璋小心翼翼和沈璧一同拉起漁網(wǎng)，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魚蝦，眼睛都笑成了一彎月牙。

    魚的確很多，不過大多都只有小拇指大，攏在一起頂多能有個兩海碗。

    沈家河當(dāng)然不會潑冷水，確實收獲不小，當(dāng)即毫不吝惜地表揚了自家三個娃，末了對著小兒子說道：“偶爾這么做沒事，多了，這邊魚蝦可都要絕種了?！?/br>
    沈璜欣然應(yīng)下，這事他記得，爹爹阿父就是這么吩咐其他人的。山上砍樹都要隨時準備補種，魚蝦這些自是更得注意。

    溪水雖然不冷，涼意還是有的，沈家河沒讓兩個大的再下水，幫他們擦干凈水漬，套上鞋襪后，便領(lǐng)著三個小家伙朝山下走去。

    在山腳沒見到方天林，沈家河也沒等，讓人留了話，直接駕著馬車回家。

    方天林在唐管事帶領(lǐng)下，將幾座小山頭大致逛了一圈，最后返回到暫時圈養(yǎng)小崽子的地方去看了看，見它們精神都還不錯，死亡率也在可接受范圍之內(nèi)，便沒再逗留，騎上馬就走。

    第131章

    方天林一到家，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魚香味，他使勁嗅了嗅，笑瞇瞇地問道：“在做什么？”

    “阿父，爹爹在做好吃的烤魚干?！鄙蜩傲嗥鹨粭l小魚干，獻寶般送到方天林面前。

    “這么多？你們幾個弄得？”方天林洗干凈手，接過小魚干輕輕嚼了嚼，味道不錯，既香又脆，魚身小，刺很軟，幾乎吃不出來，口感極佳。

    “是我和二弟三弟一起抓的！”沈璧挺了挺小胸脯，臉上帶著滿滿的驕傲，三言兩語便把他們抓魚蝦的過程給講述了一遍。

    方天林越聽眼中神采越盛：“過陣子等阿父有空，就把游樂場給你們整出來?！?/br>
    “耶！”三胞胎立刻歡呼起來。游樂場，那可是個好東西，他們已經(jīng)想好久了，這下子又能玩?zhèn)€盡興。

    本地野草基本不過冬，一到秋天就自然枯萎，方天林考慮到這點，將能過冬的牧草種子也帶了一些過來，還是經(jīng)過幾代培養(yǎng)的那種，完全不用擔(dān)心它們水土不服，長得蔫不拉幾。

    一等半放牧式的養(yǎng)殖場規(guī)劃好，沈家河便把牧草種子交給唐管事，讓他圈出一些地方休牧，等牧草長成之后再開放。

    唐管事倒也沒太過驚訝，苜蓿云州城一帶就有人種植，不光牲畜能吃，人也能入口，味道還不錯，伴著年糕吃別有一番滋味。除此之外，它還可以曬干儲存，平日里作為牲畜口糧，災(zāi)荒年間，甚至能成為百姓的救命糧。

    很多羊都會啃食草根，這會破壞水土平衡，沈家河從方天林那了解到這一情況后，便告知給唐管事知曉，讓他多注意一點，一旦哪塊地方出現(xiàn)這種狀況，立馬轉(zhuǎn)移。

    沈家目前放牧數(shù)量并不是很大，幾個山頭足夠?qū)ρ蜻M行輪牧，馬就好許多，只要草料充足，它不會連草根都吃。至于牛，就養(yǎng)在山腳下，并不上山，壓根就不用擔(dān)心這事。

    養(yǎng)殖場這邊都已經(jīng)就緒，農(nóng)場那邊更是早就種上第一批莊稼，第二批、第三批也快了。時間越晚，能種的作物種類就越少，再過些天，怕是只能種冬小麥這類能經(jīng)得住霜打的莊稼。

    方天林走在田間地頭，看著一大片青翠的小苗，眼底泛起笑意。他們要在這邊過上舒坦日子，糧食必須能自給自足，再一個便是要有足夠的武力，只要做到這兩點，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方天林所在之處已經(jīng)耕種完，基本看不到人，農(nóng)戶都在另一頭忙活。

    “天林，這就是你讓我親自盯著的試驗田?！鄙蚣液诱驹谔锕∩?，指著前方說道。

    方天林蹲下身體，詳細對比相鄰兩塊田里的作物。

    試驗田種植的已是第四代良種，成熟之后就是第五代。相鄰的田地里種的是同一代糧食，唯一的區(qū)別便是，試驗田作物用空間水澆灌，旁的都用尋常水灌溉。

    如今苗子才一扎多長，就已經(jīng)有了些微區(qū)別。

    四代良種不多，最多也就夠種個一兩百畝，其余都采用三代良種。

    空間水有限，方天林先得滿足自家人飲用水，余下那些，作物還得跟牲畜一起分享，這導(dǎo)致試驗田規(guī)模很小，僅有兩三畝。

    白管事只覺得田里莊稼長勢很好，并不清楚這些是高產(chǎn)作物，就這般，臉上都樂開了花，要是讓他知道真實畝產(chǎn)，還不得像個小孩子般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見試驗田一切正常，方天林直起身。

    農(nóng)活繁雜，需要耗費大量勞動力。他得想個辦法，把勞力盡可能多的從農(nóng)務(wù)中解放出來。方天林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農(nóng)用機械，顯然目前條件暫時不允許，不過耬車等簡單器具還是可以的。

    耬車屬于播種農(nóng)機，兼有挖溝播種覆土多重功能，能大為節(jié)省人力。這不是方天林的發(fā)明，這種器具靖朝早就有了，只是限制在一定范圍內(nèi)使用，沒能推廣開。

    林山縣這邊就沒有這種簡單方便的小農(nóng)機。

    耬車能播種小麥等顆粒狀旱田作物，正適合現(xiàn)在使用，方天林一回到家，就鉆進書房中，開始從乾元族傳承翻找相關(guān)信息。

    沈家河沒有打攪他，帶著兒子們也投入到工作中。

    目前荒谷分不出人手做其他事情，等谷口城墻一建好，書院就會開啟，白天教孩子，晚間教大人。谷中只有一個落魄夫子，還是沈家從云州城那邊帶過來的，林山縣這邊，卻是不好請人。夫子在這邊比其他地方還要金貴，能考中秀才的，但凡有點能力都出去了，不會留在林山縣發(fā)展。

    教育不行，秀才得中率就逐年降低，先生們又大都被地主鄉(xiāng)紳雇傭，平民百姓供不起學(xué)子，這更加劇了這一過程。畢竟地主鄉(xiāng)紳家的孩子不用狠命拼搏就能過上足夠富裕的生活，同樣資源下，貧寒子弟成材率要遠大于富家子弟，這簡直成了惡性循環(huán)。

    了解到這一狀況后，方天林跟沈家河都打消了從本地士紳手中虎口拔牙的舉動。

    夫子不夠，那不是還有眾多管事嗎？他們別的或許不行，至少教人識字完全沒問題。除卻這些人，各行各業(yè)的師傅也能充當(dāng)先生，荒谷要發(fā)展，工匠不可或缺。

    和方天林這么長時間相處下來，沈家河早就意識到，靖朝的教育制度有很大問題。朝廷太過重視文科，詩詞歌賦這些雖然能陶冶情cao，在實際應(yīng)用上卻沒多大用處，既不能治國，又不能讓百姓多出一粒糧食，真說起來，這些人還不如一個農(nóng)戶來得有用。

    當(dāng)然，事情不能這么看待，文人自有他們存在的必要。

    沈家河將方天林交給他的課本逐條進行整理，尤其是化學(xué)這一門。書上很多小實驗都沒法進行，得將這部分先剔除掉。格物就要好上許多，很多小知識，其實在日常生活中就能碰到，譬如水凝結(jié)成冰，下霜，水往低處流等。

    沈家河第一次聽方天林說，他腳下站著的不是四方土地，而是一顆圓球時，他驚訝得嘴都合不攏。盡管這個結(jié)論令人難以置信，沈家河卻直覺認為媳婦說得沒錯，那幾天，他過得渾渾噩噩，不時想著，地是圓的，那人站在上面怎么不會掉下去？

    直到方天林把一副高倍望遠鏡放在沈家河面前，讓他夜觀星象，看著天空中原本一眨一眨的星星，變成一個個小圓球，沈家河徹底被震住。

    太神奇了，簡直是鬼斧神工，沈家河對方天林佩服得五體投地。至此后，他不再糾結(jié)于人為何能穩(wěn)穩(wěn)站在星球上而不往下掉的事，他不急，總有一天，媳婦會告訴他是怎么回事。

    沈家請的柯夫子只通曉文之一道，于算術(shù)格物上沒多少造詣，這點甚至連一個帳房都不如。因著書院還沒開設(shè)，最近一段時間他沒有事情可做，便趁著空閑時間努力鉆研這些。

    本來，柯先生很是傲然，作為一個有功名在身之人，說實話，他雖然不會瞧不起農(nóng)戶匠人，但也自覺高人一等，碰上沈家人之后，他這種觀念很快就被打散。

    清高沒問題，但首先得把自家人肚子給填飽了，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那確實還不如當(dāng)個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人來得實在，起碼他們盡心盡力在養(yǎng)家。

    這點自然不足以說服柯夫子，讓他驚嘆連連的是其他事情。匠人在靖朝地位不高，但實際上匠人的貢獻卻非常大，特別是武器工匠。

    若沒有他們提供的刀槍劍戟和盔甲以及各種攻城守城器械，靖朝兵丁憑何保家衛(wèi)國？

    這個道理文人不是不清楚，只是他們都自發(fā)無視這個，否則他們的地位就要不保。說到底，不做任何實事，整天只知談詩論詞的士人，其實是這個社會的蛀蟲，還不如一個農(nóng)婦來得有用。不過，這點誰會信？就連農(nóng)婦也會出言反對。

    平民百姓只是盲目地附和，他們不懂這里面的關(guān)竅，但柯先生不屬于其中行列，掀開花團錦簇的表面，里子還真就是如此。

    可明白歸明白，現(xiàn)實并不以他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只要世人還推崇學(xué)問，這種情況就會一直持續(xù)下去，誰都改不了。

    看清楚這一點后，柯先生心里不大好受。

    文人創(chuàng)造的價值是虛的，需要眾人的認可，至少在物質(zhì)還不充裕的現(xiàn)在是如此，而農(nóng)工商卻是實打?qū)嵉脑趧?chuàng)造財富，這些不管士族階層承不承認，事實就擺在那，不會因他們否定就不存在。

    這讓原本對術(shù)數(shù)格物完全沒興趣的柯夫子，也起了研習(xí)的心思，特別是當(dāng)柯先生看到滑輪組的功用后，他的求知欲達到了頂點。

    小小一套器具，就可以節(jié)省下諸多勞力，這實在是了不得。

    “老爺，休息一會，吃點東西再整這些?！?/br>
    “我再看一會就好，你把吃食先擱下?！?/br>
    張氏沒有多勸，瞥了一眼書冊上密密麻麻的字，輕手輕腳出了書房。自家老爺這幾個月真是瘋魔了，沒日沒夜研究這些以前他都看不上眼的東西，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知道東家對他說了什么，讓自家老爺轉(zhuǎn)了性子。

    “這不可能，不可能！”柯夫子剛準備合上書頁，沒想到最后幾眼掃到的內(nèi)容讓他大驚失色，嘴上不斷念念叨叨，一臉不可置信。他拽著書本，踉踉蹌蹌走出書房，朝沈家走去。

    第132章

    若沒看過前面那些知識，柯夫子絕不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更大可能是對這個觀點嗤之以鼻，就連提出這個論調(diào)的人都會被他批得體無完膚?？烧驗橛羞@么個前提在，柯夫子頓時有些六神無主，他反駁起來也委實無力，只能去向書主人尋求答案。

    “砰砰砰！”

    “東家，快開門！”

    “你忙，我去招呼。”沈家河站起身，推門而出，示意方天林繼續(xù)手頭事物。

    “柯夫子，什么事這么急？”沈家河將人引到堂屋，頗有些急切地問道。

    “東家，這上面說得是真的嗎？”柯夫子已經(jīng)顧不得是否愛惜書本，動作幅度頗大地把夾了書簽的書頁翻開。

    沈家河拿過書冊，一看就樂了起來。他還以為是什么事，原來是這個啊，這他就放心了。

    這個疑問他也曾經(jīng)有過，解釋什么都沒用，還不如用實際行動來表示。

    “你先坐，我去拿個工具?！鄙蚣液訕泛呛堑鼗胤?，從柜子里拿出高倍望遠鏡，剛抬腳要出門，才想起現(xiàn)在還是大白天，看不到星星。當(dāng)即又將望遠鏡放回去，快步走回堂屋，“柯先生，不好意思，我高興過了頭，你的疑問我現(xiàn)在怕是說什么你都不會信，本來想讓你看個實物，結(jié)果眼下時機不對，要不這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過來，我讓你看個好東西?！?/br>
    柯夫子緊擰著眉，想不通什么東西能證明書頁上所寫的論斷。不過沈東家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再死賴著不走，便一臉糾結(jié)地回了自己家。

    張氏見丈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趕忙問道：“怎么了？剛才你你急匆匆出門，我喊都喊不住你，碰上難題了？”

    “這事你不懂，你忙吧，我先靜一靜?！笨路蜃有乃既徊辉谄渌律希郊伊?，依然滿腦袋都是問號，沈東家讓他休息，他怎么睡得著？

    “再忙也得先把飯給吃了，空著肚子哪有精神？”張氏看著桌上原封不動，都已經(jīng)涼了的飯菜，拿去灶房溫了溫，又端到丈夫面前，之后便閃人，這個時候，她還是不要打攪為好。

    柯先生望著書頁發(fā)呆，聽妻子再三叮嚀，這才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午飯。原本很香的飯菜，現(xiàn)在吃著卻是沒滋沒味，柯夫子本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才勉強將飯菜全部消滅干凈。

    之后，他又將全副心神都沉浸到書海中，結(jié)果直到快將書本盯出花來，依然毫無頭緒?？孪壬啦话堰@個問題解決，他今天恐怕無心做任何事，研究無路之下，他索性爬上床，強迫自己入睡，數(shù)了不知道多少只羊，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柯夫子帶著書一溜小跑著來到沈家，哪管這個時候過去是否失禮？

    “東家。”

    “你來了？要不要再吃點？”沈家河一瞧是柯夫子，當(dāng)即熱情地招呼。

    “不了，我剛用過?！笨孪壬s忙拒絕，他在自己家都無心用飯，東家這邊就更不會。

    “家河，你忙你的，沈璧他們我看著?！狈教炝种鲃犹嶙h，他跟沈家河都已經(jīng)用完飯，就剩兒子們還剩一點沒吃完，不用沈家河陪著。

    “行，那我?guī)Э路蜃尤マk事。”沈家河回屋將高倍望遠鏡拿出來，架到樓頂。

    今天天氣不錯，夜空布滿繁星。沈家河校對好方向，調(diào)好視距，將望遠鏡直對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