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等到那一畝地全都種好秧苗,雞場那邊小雞崽也湊夠了數(shù)。這下子張婆子等人不用再走村串戶,可以好好歇一陣了。靖朝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專門孵雞苗賣的農(nóng)戶,為了湊齊這一千只小雞崽,張婆子姚大嫂他們可是費了好大勁。 本來方天林也要去,張婆子一想她不在,要是三媳婦也出門,三胞胎可就沒人看顧,畢竟沈家河還得顧著田里的活,不可能日日在家,便把主事人方天林給留了下來,由她帶著媳婦們?nèi)ニ奶庂I雞苗。 沈家雖然鬧得動靜很大,但因著整片樹林子都被濃密高大的籬笆圍著,之后又栽了一圈八角刺,里面到底怎么樣,除了沈家人外誰也不知道。 沈老爹他們都知道事情輕重,村民雖然不清楚沈家到底養(yǎng)了多少雞,但數(shù)量不少是肯定的,誰也不會跟外人透底,幾個大些的孩子也都被千叮嚀萬囑咐,免得他們被大人誘惑著說出些不該說的。至于更小的,根本不懂這些,問也問不出什么。 廣延村很多人都以為今年可能會鬧旱災(zāi),結(jié)果進入秋季后竟連下了兩場雨,雖都不大,到底緩解了旱情,得以在在沙河水見底前順利進行秋收。 即便如此,這一季收成減產(chǎn)也成了必然。好在減產(chǎn)幅度不算大,能有眼下這些收獲已經(jīng)大大出乎農(nóng)戶們的預(yù)料,一個個都慶幸不已。 方天林看著只能沒過膝蓋的沙河水,微斂下眸子,要是明年開春之后還是這個樣子,那他就得做好準(zhǔn)備,雞場也得關(guān)了,懷璧其罪的道理他懂。先看情況吧,如今是農(nóng)閑期,大多數(shù)田地都空著養(yǎng)地力,只是部分需要冬季種植的作物,就得好生考慮到底種不種。 廣延村情況還算好的,沙河幾近斷流,他們?nèi)杂凶銐虻乃梢杂?,甚至還有余裕用井水灌溉。部分連吃水都緊張的村莊卻是幾乎放棄了冬作物,只少少種了些,看能不能熬到明年春天。 秋稅和夏稅一樣,比往年要多交一些,好在多加的稅賦跟夏稅時相當(dāng),并沒有繼續(xù)提升,不然村民們怕是有部分承擔(dān)不起。 方天林卻覺得這有些不對,再怎么說,廣延村一帶也是遭了災(zāi),雖然歉收幅度很小,照理這個時候不該再增加農(nóng)戶們的負(fù)擔(dān)。都這樣了,還繼續(xù)增稅,莫不是外頭情況不好? 廣延村就村長和官差們接觸比較多,自樹林子那邊挖出一汪泉水后,沈家在廣延村的地位直線提升,如今沈老爹在廣延村那也是說得上話,方天林把他的疑惑和公爹一說,沈老爹便抬腳去了村長家。 衙差們出門辦事,自是需要人招待,廣延村有這個榮幸的非村長莫屬。沈老爹這次也在陪客行列中,他拎著一只剛長成的公雞進了村長家。 “喲,你怎么這么客氣,過來吃個飯還帶這么大的禮?”村長婆娘話說得好聽,卻當(dāng)即將沈老爹手中那只羽毛鮮亮,即便雙腳雙翅被綁著,依然掙扎不停的公雞給接了過去,叫人過來招呼沈老爹之后,一頭鉆進廚房燒水宰雞,動作利落,半點都不含糊。 沈老爹來過村長家不少次,但除了辦宴席之外,他這還是第一次成為他家的座上賓。喝著小酒,吃著佳肴,沈老爹很是感慨,他這都是托了三媳婦的福,不然,就憑沈家的家境,他怕是連村長家的邊都挨不著。 喝了酒之后,人容易興奮,話匣子一打開,便少了許多顧忌。沈老爹一邊和席上之人寒暄,一邊見縫插針詢問,沒費多少勁便將三媳婦讓打聽的事問了個七七八八。 本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結(jié)果宴席末了出了點岔子。 “這雞不錯,再給弄幾只?!毖靡圻@話說得極其隨意,聽在沈老爹耳中卻是好心情蕩然無存。 “這……”村長將目光轉(zhuǎn)向沈老爹。 “怎么,不方便?” “不,差爺,只是這雞不是我家的,我也不好做這個主不是?”村長眼神示意沈老爹應(yīng)下,“您看是您過去,還是讓人把雞給送過來?” 衙差抬頭看了看天,又摸了一下有些吃撐的肚腹:“我們過去吧,正好消消食?!?/br> 沈老爹心里既不忿又惶恐,卻還知道好歹,臉上努力撐出一張笑臉,走在前頭領(lǐng)路。 沈家人本來都很高興,方天林最先養(yǎng)的那一批雞再養(yǎng)一些時日便可以出欄,見到沈老爹回來,都笑著打招呼,誰想后頭還跟著村長和兩個衙役,頓時笑聲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臉上,神態(tài)拘謹(jǐn),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放。 “三媳婦,去抓幾只雞過來,給衙差們帶著晚上佐酒喝?!鄙蚶系穆曇舸蚱屏艘辉鹤拥某良?,他不出面不行,把衙差們得罪了可沒有好果子吃。 方天林應(yīng)聲而出,一推開房門便見到這樣的場面,他眼神一暗,收起和煦的面容,渾身散發(fā)出生人勿近的氣勢,冰冷的目光掃過兩個衙役:“爹,我還有活沒干完,您稍等片刻?!?/br> 說完,方天林不顧眾人一臉茫然呆愣的樣子,去雜物房拿了一把斧子,還把以往用來劈柴用的矮樹墩都端了出來,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一斧頭劈下去,矮樹墩瞬間一分為二,又劈了幾下,矮樹墩變成了一塊塊柴禾。 方天林扔下斧子,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木屑,覷著眼說道:“爹,活干完了,要抓幾只雞?” 沈老爹驟然瞪大了雙眼,囁嚅了半晌,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不、不用了?!眱蓚€衙差齊齊后退一步,渾身寒毛都豎起來,異口同聲拒絕。 “這怎么行?你們難得來一次,空著手回去可不像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村招待有多不周?!狈教炝终f話聲音如春日暖陽般溫和,那經(jīng)歷過浴血奮戰(zhàn)才有的氣勢卻沒有收回去,眾人怎么看怎么覺得違和。 “不,真不用了?!毖靡蹅冸p腿都開始哆嗦。廣延村什么時候出了這樣的人物?這人比那些匪徒身上的氣勢還足,顯然是見過血的,他們還有大把好日子可過,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樣的人。 “既然兩位差爺都這么說了,那我也不好讓你們?yōu)殡y。這樣好了,我去逮兩只雞,怎么也不能讓你們空手而歸不是?”方天林緩下表情,將目光轉(zhuǎn)向沈老爹,“爹,您先招呼這兩位差爺,我去去就來。” 沈家河一直目送方天林消失在院門口,才捂住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的心臟。自家媳婦真是太厲害了,不費吹灰之力便把村民不敢招惹的衙差收拾得妥妥帖帖,試問附近十里八鄉(xiāng),誰有這份能耐? 沈老爹既欣喜三媳婦這個突兀的舉動,讓他家花費不少人力物力養(yǎng)大的雞免去遭人禍害,又對他留下的爛攤子覺得尷尬不已。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兩個衙差。只是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按照三媳婦的意思,熱情地將兩個衙役請進堂屋,叫媳婦奉上茶水。 衙役們其實地位并不高,但在百姓眼中,那也是他們觸不到的層次。每回有衙差過來,村里都會主動奉上一些物事。這回倒好,衙差們在廣延村踢到了鐵板,那人并不是滿臉橫rou,一臉兇相之徒,偏偏給兩人的感覺卻比那些人還要可怕。那凌厲的目光掃過兩人,就像被一群毒蛇環(huán)繞,目光不帶一絲溫度,讓人不寒而栗。那一刻兩人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兩股戰(zhàn)戰(zhàn),要不是當(dāng)時動不了,他們怕是會丟人到奪門而出。 一口熱茶下肚,兩位衙役才緩過神來,后背的黏膩再再提醒他們,這個家里有個不好惹的主,兩人面無血色,誰都沒心思再待下去,要不是那個煞星留話讓他們等,兩人哪還坐得??? 村長也是滿腦門冷汗,正大口喝水安撫受到驚嚇的心臟,無暇顧及其他,唯獨沈家人好一些。沈老爹本想開口打破凝重的氣氛,見三人都心神不定,便歇了這份心思。 一時間,整個堂屋鴉雀無聲。 解鈴還需系鈴人,不到一盞茶工夫,方天林便倒提著兩只雞進門。 “不知兩位差爺怎么稱呼?這雞養(yǎng)得精細(xì),rou質(zhì)鮮嫩,可別浪費了。”方天林語氣和緩,卻嚇得正在喝茶的兩個衙役差點跳起來。 “叫我周毅就行,這是張亭?!痹捖洌芤懔⒖陶酒饋?,他是一刻也不想在沈家多待,“時間不早,我們就不叨擾了,告辭?!?/br> “哎,周差爺,你還沒拿雞呢。”方天林疾走幾步,將兩只母雞硬塞到周毅手中,目送兩人急匆匆出門,眼里笑意快速閃過。 “事情辦完了,那我也走了。”村長緊跟著離去,連讓沈老爹送出門的機會都不給。 “媳婦,你真厲害!”沈家河雙眼放光地盯著方天林猛瞅。 “怎么,你不怕我?”方天林微低著頭,為沈家河整了整衣領(lǐng)。 “我怕你作甚?”沈家河不解。 “是我說錯話了,走,回房看孩子去。”方天林?jǐn)科饻喩須鈭?,心情暢快地拉著沈家河進了東廂房,留下沈家人在風(fēng)中凌亂。 之前還是一副煞神模樣,仿佛能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怎么下一秒就轉(zhuǎn)變?yōu)楹孟眿D好父親? 沈家人雖然沒有直面方天林,但受到心神沖擊最大的無疑就是他們。以往方天林面對沈家人時,脾氣都很好,就沒見他為什么事生氣過,也不會為一點小事就跟人斤斤計較,誰也沒有想到,他還有這么一面。 沈家人在懼怕的同時很是慶幸,有這么一個不能輕易被招惹的人存在,沈家會安穩(wěn)許多。 方天林知道,他這么做利弊參半,但他一點都不后悔。只要沈家人還把他當(dāng)成家人,這種不利的影響便會慢慢消除,反之,他也能提前發(fā)現(xiàn),其他人到底是不是真像他表面看到的那樣。 周毅和張亭出了沈家后,沒有再逗留,交代村長明天壓糧進城,便帶著稅銀匆匆趕往下一個大村。那些小村子不用他們盯著,自有村長里長負(fù)責(zé)。 直到駛出廣延村老遠(yuǎn),兩人才放緩馬速。 “張亭,你說明年要不要和其他人換崗?”周毅現(xiàn)在想起來仍心有余悸。 張亭沒有立刻給予回應(yīng),他悶著頭又想了一會,才慢慢縷清思路:“剛才我向沈村長打聽過,那人是沈家老三的媳婦,去年春末進門,平日里脾氣很好,這樣一個人,竟然有這等駭人的氣勢,看著就不簡單。我們還是先看看吧,沒準(zhǔn)……” 對此,周毅沒有意見。兩人一直負(fù)責(zé)廣延村收稅一事,之前幾次都沒有發(fā)生狀況,至少表明張亭打探出來的情況屬實,那人并不是窮兇極惡之輩。這次之所以會如此,怕是他們直接惹到了他,要的東西過多。就這樣方天林還硬塞給他們兩只雞,顯然,他也不想徹底得罪他們。這樣一個理智又不失血性之人,搞好關(guān)系對他們而言也是一件益事,說不定眼下就是個機會。 手上這雞的味道兩人都嘗過,rou質(zhì)鮮嫩,味道鮮美,比一般家雞滋味要好,顯然是上品雞,用來送禮做人情那是最好不過。只是一想起將雞送出去的后果,兩人都猶豫了。這萬一上官吃著好,也跟他們一樣開口討要,他們到底是給還是不給呢?給,讓他們上哪里去弄?不給,那不是得罪人嗎?這明顯和他們送禮的初衷相悖。 馬匹小跑著前進,兩人都心事重重。 最終,還是張亭想了個法子出來:“送,不過不能直接送,得找個時機。你家不是過陣子就要辦喜事?到時候你想想辦法,把跟咱關(guān)系好的上官都請了,能請到幾個是幾個,你找個好廚子,將我那只雞也一并做了送到主桌上。到時候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別把好處全貪去,至少給我留點湯喝。至于怎么從那人手上弄到雞,這事簡單,咱照價買便是?!?/br> 張亭說的豪爽,其實心里也很是rou痛。這雞味道好,價格自然不會便宜,盡管那只是出自農(nóng)家,但光憑借方天林展現(xiàn)出來的狠戾一面,兩人也不敢隨意糊弄。他們兩個只是衙差,一年里拿到的工錢并不高,要不是平日里還有油水可撈,這日子不一定比普通百姓們好到哪去。也正是因為這樣,兩人越發(fā)意識到地位權(quán)勢的重要性。 阜陽縣今年全縣都出現(xiàn)旱情,盡管不算嚴(yán)重,百姓們?nèi)兆佣疾缓眠^,對他們也造成了一定影響。兩人還不到魚rou百姓的地步,有些東西拿了就拿了,有些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動。要是為著這么一點子?xùn)|西,就鬧出大動靜,對他們并沒有任何好處。以后情況還不定怎么樣,他們得想法子往上更進一步,也好讓自家人更有保障。 沈老爹沒忘記三媳婦的托付,晚飯后便示意兒子媳婦們都留下。 “我們這邊只是小旱,商陽山脈另一頭旱情可就嚴(yán)重了,那邊夏收就不行,秋收更是幾近絕收,要是旱情繼續(xù)下去,最晚明年夏秋就該出現(xiàn)逃荒之人。”沈老爹神情有些凝重,盡管廣延村這里兩季都成功收獲,情況卻也不大樂觀。他環(huán)視一圈,說道,“我決定去買頭牛,這樣以后出門就不用借用別家牛車,只要我們自己不說,旁人也不容易知道我們家到底有些什么?!?/br> 沈家海幾兄弟都無異議。若自家沒有牛車,那一舉一動都在村民眼皮子底下,要是沈家不斷購入糧食,那還不成了明晃晃的的靶子?誰家沒糧了,估計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沈家,這樣的錯他們絕不能犯。 達成共識后,翌日沈老爹便趕往裕豐鎮(zhèn),臨近午正時分牽了一頭?;卮澹粡埨夏樁夹Τ删栈?,路遇之人紛紛同他打招呼。 ??墒莻€大物件,沒個十幾兩銀子拿不下來。幾個月前沈家河剛買下那片樹林子,又花錢蓋了一間房和幾間雞舍,光這些村民親眼見到的東西,就可知沈家家底著實不少。沈家以往來錢途徑就那么幾個,和旁人家沒什么不同,靠什么起家便一目了然。 村民都在感嘆,怎么就沈家交了好運,娶到方天林這么個能干的媳婦?要是他們也……可惜,方天林只有這么一個,豈是他們想要便能得到? 有了牛,車架子就好辦了。沈家原先就做了一輛板車,只要稍微改裝一下,板車便成了有篷的牛車。 方天林有打獵這門技藝,在有牛車之前,沈老爹便三不五時就要走一趟鎮(zhèn)上,他出行倒是一點不引人注意。 鎮(zhèn)上熟人多,幾乎每個集日都有人去,沈老爹便沒在裕豐鎮(zhèn)上購糧,而是換了個方向,去更遠(yuǎn)一些的鄰鎮(zhèn)下原鎮(zhèn)。他買的量不大,次數(shù)也少,并沒引起任何人注目。 和沈老爹一樣對未來抱有希望的大有人在,這也是為何糧價幾乎沒有波動的緣故。當(dāng)然這只是其中一點,最為關(guān)鍵的是,現(xiàn)在秋收剛結(jié)束,正是一年中糧價最低的時候,盡管今年收成不大好,賣糧的也大有人在,這個時候要是糧價瘋漲,那就真出大事了。 自打那日方天林威懾到兩個衙役后,沈家氣氛就有些怪異,好在這種情況持續(xù)的時間極短,沒過兩日又恢復(fù)成以往的模樣,沈家人對待方天林原先是什么態(tài)度,現(xiàn)在還是什么態(tài)度。 跟方天林走得最近的柳橙,毫不掩飾地對他大夸一通,甚至還略帶羨慕地向他請教他那一身氣勢是如何練成的。村里那幾個獵戶也時常進山打獵,可也沒這樣懾人的威勢,沈家人自動將此歸結(jié)為個人天賦。 方天林一時無語,只能默認(rèn)這點。他總不能說是上輩子他真正見過血,這個血指的可不是那種野獸的血。他也不想這般,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么無奈。 “三嬸,你快去雞場那邊,大堂奶奶要進去抓雞,三叔都快攔不住了?!鄙蛩膳艿脷獯跤酰p手撐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喘氣,焦急地喊道。 第36章 要說方天林先前的舉動也并非沒有造成實質(zhì)影響,這不,像沈松這般,家里出事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當(dāng)家作主的爺奶和他的爹娘,反倒是方天林。在這個半大少年中,方天林已經(jīng)成為令他仰望膜拜之人,有事找他準(zhǔn)沒錯。 方天林一聽到這話,當(dāng)即沉下臉來:“小松,你幫我看著弟弟們?!?/br> “好的,三嬸你快去。” 沈松叫得那么大聲,不光傳遍沈家院子,就連鄰居都有不少聽到。沈老爹臉色也不好看,那些雞還能再長長,就連自家都還舍不得吃,只交稅那天露了下臉,這個大嫂就這么迫不及待上門討要,還要硬闖雞場,這真是讓他這個做小叔子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老婆子,我不好跟大嫂動手,你趕緊過去,可別讓老三兩口子吃虧?!?/br> 沈老爹話剛落,正準(zhǔn)備起身,張婆子早就跑得沒了影,只傳來一聲:“這事還用你提醒?你叫上老大幾個,一會也過來?!?/br> 張婆子豈會不明白?三媳婦人是厲害,但他作為小輩,先天就比較吃虧,再加他是個男媳婦,和大嫂拉拉扯扯也不成體統(tǒng),必須她和老頭子過去鎮(zhèn)著才行。 張婆子步履匆匆,見媳婦們正往院外走,叫住陳二嫂:“你去叫你三嬸子過來?!?/br> 之后她越走越快,到后來已經(jīng)小跑著前進。張婆子心里不忿,想著大嫂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雞可是養(yǎng)來賣錢的,她就不能等等?她家哪回有好東西忘記過爹娘他們? 沈家河反應(yīng)慢半拍,于吵架一事上非常吃虧。要不是他知道大伯娘不好惹,有她出現(xiàn)的地方準(zhǔn)沒好事,提前將門給鎖了,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她沖進雞舍。他一個當(dāng)侄子的,不好對長輩動手,可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媳婦的心血被大伯娘禍害,只能頂著大伯娘的咒罵聲,死守著門,無論她怎么說,就是不挪步。 樹林子在村后頭,這里本來沒什么人氣,自從挖出泉眼之后,村長便讓人在樹林子不遠(yuǎn)處建了一個池子,專供村民挑水吃,倒是比以往熱鬧了幾分。 大伯娘李氏叉著腰一聲聲控訴,將周邊之人都引了過來,很快,雞場大門邊便圍了一圈人。 “大伙瞧瞧,當(dāng)侄子的竟然連門都不讓進,眼里哪還有我這個大伯娘?”李氏越說越起勁,“吃你幾只雞怎么了,誰家不得孝敬長輩?爹娘都這把年紀(jì),竟然連孫子一只雞都吃不得,真真是讓人寒心。不孝,真是不孝??!” 沈家河可不敢承認(rèn)自己不孝,連忙辯駁:“大伯娘,這話侄子可不敢受……” 李氏哪容他將話說完,直接高聲打斷:“那就讓我進去,你天天守著一堆雞,爹娘卻連口rou都吃不到,這真是孝順子孫的做法?!?/br> “大伯娘,你……” “別你了,趕緊開門。” 圍觀之人聽了李氏的話,都覺得有道理,但他們剛受了沈家的實惠,自是不會幫著李氏,只是讓他們上前幫著沈家河卻也不能。為人子者,孝順本就應(yīng)當(dāng),李氏舉動看著雖然讓人膈應(yīng),大面上卻是沒錯,沈家的確該如此。 沈家河漲紅了臉,吵架還真不是他長項,更何況還是跟一個長輩吵,那樣即便有理也變得沒理。他索性不開口了,這里鬧出那么大動靜,再加小松也跑回去叫人,家里馬上就會有人過來,到時候看爹和媳婦怎么說,他現(xiàn)在只要把好門就行。 方天林到時,見到的就是自家媳婦一臉通紅,任由大伯娘在那不斷數(shù)落,就是不肯稍移一步這樣一副讓人不爽的場面。他撥開人群,直接站到大伯娘面前。 李氏感覺天色都暗了少許,待看清楚來人后,把矛頭直接對準(zhǔn)方天林,欺身上前:“怎么,你這個侄媳婦還想動手不成?你打,你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