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周弘親了親她的額頭:“寧娘又跑不掉,你又不是不回來?!?/br> 湘君嗤嗤一笑,朝周弘懷里又栽了栽:“誰跟你說這個,張黑手那兒的罪狀還在么?” “合著你是打了這個主意。”周弘捏了捏她的臉,捏得她只撥他的手,到頭來被他一把捏了腕子。 她收回精神看他,又見他眼中波浪翻涌,心中了然,將自己團成個球兒:“明兒,今兒累了。” 周弘只是嚇一嚇?biāo)?,她還真是老實得緊,這老實相把他惹笑,合上雙目慢悠悠睡了過去。 一夜悠長,清晨鳥叫,并州刺史府墻上歇著一只翠玉白頭鳥,刷一個石頭砸過去,白頭鳥驚飛。 子青拍了拍手,理了理頭發(fā),領(lǐng)著一個婢女出門去。 山間碧草悠悠,一陣細(xì)細(xì)簌簌的響聲,子青與婢女轉(zhuǎn)過臉來,但見一個黑衣人提著刀劍迎來........ 長風(fēng)過去,草上染血,黑衣人倒在草上,持刀的爛臉俠客提著血淋林的刀看著子青。 子青拍了拍手,笑道:“做得好,做得好?!蹦樕系男θ菰桨l(fā)猙獰起來,指著婢女道:“去查,是誰!” 婢女拱手應(yīng)是,腳步疾飛而去。 湘君坐在搖籃前拿了個撥浪鼓逗寧娘,寧娘要她手里的撥浪鼓,伸著手來抓,又因抓不到,啊啊哈哈交換著。 周弘進門到她跟前兒,輕聲說了句:“子青死了?!?/br> 死了...湘君并沒有多大歡喜,只由著如釋重負(fù)的嘆息感,望著透過陽光的菱花格子:“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好?!?/br> 死了他們就都不必?fù)?dān)憂了。 寧娘百日宴前日,湘君和周弘取了張黑手的罪證去宮里拜見女帝。 這次湘君和周弘看見鄧衛(wèi)衣冠整齊地立在一旁,許是女帝在自己兒子面前終究做不出那種荒yin的樣子來,許是他們正好錯過了。 女帝抱著寧娘逗笑,寧娘生來討喜,對著女帝咯咯直笑,樂得女帝大筆一揮,賞了寧娘千金。 大抵是哄得累了,寧娘窩在女帝那兒睡著了,女帝命人將寧娘帶到鳳榻上去睡,才稍微有空來接見他們夫妻二人。 湘君遞上那疊紙,女帝翻了幾翻,黑沉了臉,指著湘君問:“可是真的?” 湘君道:“是真!” 女帝猛眼盯向站在一旁的許清屏,喝了句:“好大的膽子!” 許清屏尚不明白,就被女帝的怒氣嚇得噗通一聲跪跌在地告饒:“陛下饒命,清屏有錯會改!” “你改得了么?你殺了朕的兒媳!”女帝漲紅了眼睛,朝著許清屏踢了幾腳,踢得許清屏在地上蜷做一團連哭帶求。 女帝馬上命女官前來,要將此事徹查,但鄧衛(wèi)又說:“陛下真要命人徹查?此事若是傳出去只怕對陛下的名聲不利。” 女帝腦子里一陣清醒,暗念鄧衛(wèi)說得不無道理,她一時沖動殺了自己的兒媳,傳出去更要落人口舌。 女帝緩了一緩,令人拖走了許清屏,暗自尋找一人替她辦理此事,眼光流轉(zhuǎn)間看見湘君,又對湘君道:“英英,此事你去辦。”想了一想又道:“寧娘百日宴后你也該回宮了。” 湘君等的就是這個時機,一切不出她的預(yù)料,旋即叩首恭謹(jǐn)謝恩。 寧娘被外面的聲音吵醒,張著嘴哇哇大哭,婢女抱來寧娘,誰也哄不到,到了女帝手里,才微微消停些。 婢女笑道:“怎么到了陛下手里就這樣聽話了?” 女帝:“朕帶了多少孩子,還能不知道孩子怎么哄么?” 湘君下意識看了眼周弘,又見周弘淡淡翹著嘴角,不是不高興也不是很高興,她也說不清滋味來。 ☆、第92章 折斷爪牙 許清屏的事情本就沒有什么可查的,湘君將此事在三日內(nèi)梳理完畢,結(jié)果寫上絹帛呈給女帝。 女帝看后大怒,當(dāng)日就要將許清屏處死,依舊將事情交給湘君去做。 紀(jì)湘君來到掖庭水牢里面,漆黑的水牢里只有一層層陰颼颼的涼意涌來,她低著頭看見面前的柵欄,柵欄半身沉在水坑里,偶爾有些水波小小翻涌,陰臭的味道逼得她捂了帕子在鼻子上。 她指了指柵欄里:“許清屏在里面?” “是?!闭驹谝慌缘氖陶邞?yīng)答。 湘君道:“拖出來?!?/br> 侍者應(yīng)下,轉(zhuǎn)身吩咐人去取許清屏出來,一抬手請湘君到一旁的刑房堂子里坐。 湘君不耐此地狹窄陰濕,點了點頭,跟著侍者走,約莫走了十來步,進了一間大堂,這堂子寬闊猶如豬肚,刑架上擺了各種刑具,當(dāng)然沒有她去過的刑部大牢那樣種類繁多。 侍者請她坐在個凳子上,還捧上一杯上好的米漿,才將*的人拖了出來。 人倒在地上抽搐著,像是在水牢里冷了一段兒爬起來適應(yīng)不了似的,湘君早讓周弘鍛煉過,對于許清屏這模樣也反胃不到哪里離,慢慢吞吞咋了口米漿,細(xì)細(xì)打量著許清屏。 眼前的人被泡的全身發(fā)腫,連下巴上也被泡得皺皺巴巴,起了一條一條的溝壑,散亂的頭發(fā)濕嗒嗒地貼在她耳際,布條勒口,說不出話,只能鼓著血絲脹滿的眼睛瞪著湘君。 湘君抬了抬手:“取了嘴塞,我有話問她?!?/br> 侍者才取了許清屏嘴里的布條,讓她可以說話,許清屏張了張嘴,嘴里還是嗚嗚聲,話不成音,是舌頭太麻還沒緩過來。 湘君可不管她那些,啟口問她:“說吧,為什么陷害兩位后妃?” 許清屏緩了過來,嘴里還是慢吞吞:“這要問你,你教我的不是么?” “反咬一口?”湘君皺眉,又好笑一聲,端著米漿繼續(xù)喝著:“我沒教你什么?” “你怎么沒有?”許清屏怨毒地盯著湘君:“你能嫁給周弘,周孟兩家兩頭逢源,我就不能么?我所做的不過是學(xué)了你的而已?!?/br> 湘君心中一驚,又盯著許清屏細(xì)細(xì)看了眼:“你學(xué)的和我教的是兩回事,我沒有教過你,你的資質(zhì)還不配我來教。” 許清屏的資質(zhì)的確不配她來教,心不正的人,她永遠(yuǎn)也教不了。 許清屏被她諷刺,像是發(fā)了瘋,要朝她撲來,卻被侍者伸手緊緊鉗著雙臂,像一只被拴著的獵狗,只能拉扯著繩子,朝湘君齜牙咧嘴。 湘君本來就只求一個答案,想在終于明白了,也不想多磨蹭,抬了抬手臂,吩咐人:“白綾鎖喉?!?/br> 許清屏哇哇大叫起來:“紀(jì)湘君,許家和孟家不會放過你!” 湘君呵呵一笑,許家和孟家......她倒要看看是怎么不放過,她可是有一生的時日來做這個周旋。 侍者一把捂了許清屏的口鼻,拖到一旁,三尺白綾纏在許清屏脖子上,兩名侍者,分開拉一條白綾的兩端,許清屏蹬了幾下腿兒,掙扎了一番,就吹燈拔蠟。 侍者松開白綾,探了探許清屏的鼻息,上來問湘君:“舍人,罪人已死?!?/br> 湘君又瞥了一眼那尸體:“按規(guī)矩,尸體不還本家,讓人運出宮去,扔進罪人坑。” “是。” 回蓬萊殿復(fù)命之時,女帝正與鄧衛(wèi)在屋中嬉戲,鄧衛(wèi)以蕭做劍,給女帝表演舞劍,樂得女帝心不在湘君這兒。 湘君跪坐在女帝榻下,并不去看鄧衛(wèi)舞劍:“陛下,您看此事......” 女帝擺了擺手,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鄧衛(wèi):“依你看呢?” 湘君道:“許清屏之事,牽扯到了周氏一族,既然許清屏犯此滔天大罪,許家理該受罰。” 女帝又沉思了一下:“接著說?!?/br> “依律從三品司農(nóng)貶官三級。” “是么?”女帝似乎想不起了似的,望著湘君。 湘君不卑不亢道:“是?!?/br> 女帝將她細(xì)細(xì)打量,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br> 湘君叩首,領(lǐng)命而出,到翰林院擬了貶謫書,帶回蓬萊殿讓女帝閱覽,女帝看過一遍,落款下印,令人去傳旨,而后依舊和鄧衛(wèi)情濃。 湘君歇在一旁小案上見怪不怪,這對如今的女帝而講又算是什么呢?心中那一份崇敬有些遠(yuǎn)去,那尊聳立于心間的巨大女人雕像,開始剝落金漆...... 次日,孟庭玉求見,女帝令人攔在殿外,稱不宣見。 到了晌午,湘君出門去補個大餅進肚子,站在門口看見孟庭玉跪在蓬萊殿下,生出一股嘆息來,堪堪從她身邊過。 孟庭玉額上滴下汗珠:“你贏了,高興了?” 贏了?他們總愛說她贏了,搞得她好像真擁有了什么似的。不過湘君這次不覺得有什么冤屈,畢竟她是這次是夾帶了小心思的,頓了頓腳步:“我有什么可贏的?難道我專程對付你不成?你我做何事都有自己的道理,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誰也別想找出些病痛來,你讓陸乘風(fēng)帶我到佛堂是順理成章,許大人連貶三級也是依律辦事,您這事后叫屈是什么道理?” 她又掏出錦囊里的大棗塞進嘴里嚼著:“涼州天兒不好,多帶些衣裳。” 沒錯,許大人是連貶三級,不過她想起孟庭玉曾讓陸乘風(fēng)羞辱她后還挺有理,到了最后還想壓制她,她就一時手欠順道兒把許大人調(diào)出了京都,調(diào)為涼州司馬,規(guī)矩上沒有越過去,女帝也樂得把這破事兒埋到偏遠(yuǎn)的涼州去,一舉兩得! “是你?”孟庭玉氣得幾乎暈厥。 京都的從六品和那個寸草不生的涼州六品,名號上一樣,可實際上想去甚遠(yuǎn)...她孟庭玉想在要有出頭之日就難了,紀(jì)湘君這一招著實狠毒! 湘君摸了摸鼻子,又從袖子里扯出一個錦帕裹住的餅子塞進嘴里嚼著:“都是做過舍人的,擬召是手上事兒,不過我多看了些律法,陛下還算相信我。” 孟庭玉在這跪了半日早已體力不支,又聽她這話里輕飄飄是有諷刺了自己其實不如她,一口氣緩步上來,給氣暈了過去。 湘君朝后輕輕退了一步,招手命人來把孟庭玉掐醒,自己三下兩下把餅子塞進嘴里,順口吩咐道:“送回去,省得許大人他們擔(dān)憂?!?/br> 孟庭玉回過些氣兒來,還沒喘勻?qū)?,就被一群宮婢宦臣給抬了出去,嘴里嘰嘰咕咕罵著湘君。 湘君拍了拍手上的餅子屑,轉(zhuǎn)身進了蓬萊殿,身心一陣爽快......孟家的強有力爪牙剪去一只...她瞇了瞇眼,看了眼斜飄在天邊的云彩,想起了那個十來歲的男娃娃,現(xiàn)在他心頭是不是要好受些了? ............................................................................................................... 公主府院子里,駙馬正在院子里練劍,劍破清風(fēng),有些嗚嗚響聲。 婢女匆匆跑進院子,鉆進了公主的寢居里,看見公主還醉在床榻上,免不了腳下一輕,對旁邊的張mama道:“怎么還睡著?昨兒夜里喝了多少?” 張mama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領(lǐng)著婢女到一旁角落里站著:“咱們都數(shù)不清喝了多少,這成天成日地鬧別扭,能不難受么?”又朝院子里指了指:“這不,昨兒夜里歇在小榻上,今兒一大早就出去練劍,哪個女人受得了這樣的冷淡?” 婢女也嘆了一口氣,這駙馬爺真是奇怪,對著美若天仙的公主偏像個受戒的和尚,從新婚到現(xiàn)在,夫妻倆也沒好過十日,真是可憐了公主...... “你拿了什么?等公主醒了,我給她?!睆坢ama道。 婢女將手里的信封悄悄遞給張mama:“從并州傳來的信,不知道是誰送的,不過面子上有三皇子的印章印兒,別讓人看見了。” 三皇子寄來的信...張mama警惕起來,也顧不得許多,抬腿就進了內(nèi)屋子里,推醒了陽平公主,輕聲呼喚道:“公主,有人傳信來。” 陽平捂著疼痛不已的頭醒來,痛苦皺著眉:“什么信?我頭疼,歇會兒再說?!?/br> 張mama低聲道:“是三皇子傳來的,您可不能歇下?!?/br> 陽平也一個驚醒,再沒了睡意:“三哥?快拿來我瞧瞧?!?/br> 張mama將信遞給陽平,陽平看著信封上的紅泥印兒,有著尚德兩個字,輕聲道:“果然是三哥的私印?!彼焕惨宦曀洪_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看起來。 越看她臉色越白,像是信里鉆出了烈鬼吸了她的魂魄,終了木然張著雙眸,手中的信滑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