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中有話，暫且揣摩不出來這話中的話到底是何意，不過湘君也不著急，只要現(xiàn)在不嫁就好，她又謝了謝恩，再暗自唾棄了一下周弘給她把這“仇”報(bào)得實(shí)在“長臉”。

    周湘君沒有想錯(cuò)，這事兒確實(shí)給她“長臉”了。

    陸乘風(fēng)被毀容又被周弘打斷雙腿一事很快就傳了出去，自然這毀容短腿兒的緣由也傳了出去，這京都貴族們明著不說，暗著也得說，一時(shí)間此事也在坊間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湘君作為此事的重要參與者之一，又被街頭巷尾吃茶的貴婦貴女們扒出來亮了幾道兒，只是這些事兒的原委是有些走形了。

    說什么益陽侯家的長女模樣生得好，天生會勾人，前些日子勾了美若謫仙的丞相二公子和聲名赫赫的七王爺，這些日子居然敢勾搭上女帝的面首，讓女帝給撞見了，讓女帝拔下簪子在額上劃了一道口子，陸乘風(fēng)就可憐了，被人打得面目全非。

    湘君聽過惜月傳來的這些流言，伸手摸著自己額上那道救人留下的口子感嘆著京都民眾對故事的強(qiáng)大編織力，又聽李婆子道：“還有呢！還沒完?！?/br>
    “這七王爺對咱們主子是什么情深義重、癡迷如狂，竟然為了這事兒求女帝放過咱們主子，還打斷了陸將軍的雙腿，以示懲戒......都說是七王爺?shù)?.....”

    李婆子又住嘴，低著頭去摘豆角。

    湘君正聽到興頭上，哪容得下她在這兒斷了，急忙追問：“七王爺?shù)氖裁?？?/br>
    李婆子搖頭，一副打死不說的模樣，又低下頭一門兒心思摘豆角。

    子青搭了個(gè)腔：“七王爺?shù)膼号?，多看一眼也是罪，一雙兇神惡煞遇一處，誰也別多那雙眼去瞧?！?/br>
    湘君一口水腔在喉嚨里咳嗽半日，幾個(gè)婢女連忙給她擦嘴，她擺了擺手自己捉著帕子擦嘴。

    李婆子也不再專注摘豆角，抬著頭笑：“這男人都是這樣，在乎的女人，別人多看一眼他也發(fā)火。前日里您拒了他，現(xiàn)在又鬧出了這么個(gè)事兒，他是鐵了心要娶您??！”

    湘君被李婆子一句話點(diǎn)醒，或許周弘是有這么個(gè)意思，她不嫁給他，也沒人敢越過他來求親，想想梅若寒這么多年沒人敢上門求親......她這路數(shù)有點(diǎn)兒像啊~

    這大熱天的，她打了個(gè)寒噤，照這路數(shù)，她和周弘還得再演幾段兒騙騙眾生，騙騙蓬萊“活佛”......又嘆了口氣，嘖了口茶，念嘆一句：“可不是么，兇神惡煞，誰能料到京都最兇神惡煞的倆人能琢磨到一處去？還是...英雄所見略同?！?/br>
    最近她的臉皮子好像被磨煉得越來越厚，說起這些話來越來越順溜。

    惜月眼皮子一耷，伸手端了她手里的熱茶：“可不是嘛，脂粉英雄，這么熱的天兒端著熱茶也不覺得汗得慌！”

    湘君也皺了皺眉，攤了攤手，她好像真沒有覺得熱.......

    ☆、第69章 趕出侯府

    孫姨娘的肚子隆起，jian夫之事也浮出水面，柳姨娘將查出的結(jié)果呈給周仕誠，周仕誠大發(fā)雷霆，要將孫姨娘打死，柳姨娘派人來請湘君去看看。

    湘君一進(jìn)屋，就見屋中一群人拉拉扯扯，周仕誠手中捉著鞭子與柳姨娘二人立在屋中，孫姨娘與周黛黛在眾人之中朝周仕誠下跪，卻還是被人拿麻繩捆起來。

    湘君進(jìn)門就問周仕誠：“侯爺，這是怎么了？”

    周仕誠砰地一摔鞭子，朝孫姨娘罵道：“這個(gè)不要臉的賤婦，竟然敢讓我......”他猛然住嘴，死死攪著牙關(guān)，扯動(dòng)臉皮子，掙扎著卻說不下去。

    湘君自然明白周仕誠為何說不下去，哪個(gè)男人愿意承認(rèn)自己的女人偷漢子呢？何況周仕誠還是個(gè)死要面子的。

    柳姨娘適時(shí)插嘴：“孫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孫家長工的。”

    湘君聽罷后，也懶得裝什么驚訝，只指著那捆人的人群問：“現(xiàn)在又要作何？”

    周仕又氣又恨：“那我就打死這個(gè)賤婦！”提著鞭子就朝孫姨娘身上招呼，一連打了兩鞭子，孫姨娘哇哇大哭，周黛黛也跪在地上磕頭求周仕誠放過孫姨娘。

    湘君看不得這一團(tuán)亂，喝了句：“夠了！雖是個(gè)姨娘，也比個(gè)婢女貴重，官府也給將她登進(jìn)了益陽侯府的冊子，打死了以什么交代出去？現(xiàn)在酷吏橫行，我初伴女帝身旁，縱然攤不上殺人的罪，可也好過不到哪里去！”

    大周法度嚴(yán)明，既有不許寵妾滅妻的法度，自然也有不許私殺妾室的法度，雖然很多達(dá)官貴人并不將后一條守得嚴(yán)，朝廷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若是有心人追究起來，也是件麻煩事，最要緊的是湘君她并不想殺孫姨娘。

    湘君此人有一點(diǎn)很是板正，板正到說出來別人都會以為她是個(gè)怪胎，那就是她雖知在這世上有些人就是命如草芥，可她終是不愿隨意殘害生命，一種不可理喻的好心。

    如孫姨娘和周黛黛這類人，湘君便是恨得他們牙癢癢，腦海中將他們剝皮拆骨一萬次，但臨到真動(dòng)手，她也不愿真動(dòng)手。

    偷漢子也好，進(jìn)讒言也罷，將年幼的她關(guān)入柴房里也了，孫姨娘沒犯下死罪，她不會愿意動(dòng)手，即便上一世她病死，也不是孫姨娘他們直接下的殺手。

    人...心里終究是要有個(gè)框架，攔住自己的罪孽之手，不能刻意去害人性命，這便是她的“正”，別人可以不守，可她甘愿被此束縛，既是愚蠢迂腐也是錚錚傲骨。

    周仕誠手中一頓，轉(zhuǎn)臉來就瞪湘君，惡狠狠摔了一鞭子在湘君腳下：“你想著你的官位，可你老子的臉面朝哪里擱？”

    湘君立即反駁：“我的官位不是益陽侯府的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子揚(yáng)還小，難不成他來靠著您給他鋪路？”

    周仕誠老臉一白，這些日子來，他最在意的名聲越來越差，如今又要添上“妾室偷漢子”這么個(gè)笑話，他如何緩得過來？

    氣急攻心，周仕誠猛地噴出一口血，朝柳姨娘一倒，似哭非哭：“我這是造了什么孽！”

    一家人又手忙腳亂地將周仕誠抬回院子，湘君則守在采蘭院里面。

    孫姨娘挺著大肚子跪在地上，滿頭青絲纏亂，狼狽又可憐地腫著雙眼繼續(xù)哭喊著。

    湘君瞧見孫姨娘受人桎梏的模樣，根本沒有什么打敗了誰的自豪感，因?yàn)樗龑Ω秾O姨娘的一切多為自保。

    子青端了凳子，侍候湘君坐下，孫姨娘哭嚎了一會兒，又望見湘君，像是望見了一根救命稻草，雙膝動(dòng)了動(dòng)就被兩個(gè)仆人使勁兒按了按，她只能給湘君哭：“大娘子，我求求你，是我錯(cuò)了，你饒了我們，我知道你心腸好，你饒了我?！?/br>
    周黛黛也跪在湘君的靴下，像一只孱弱的小奶狗，仿佛只要湘君稍稍一伸腳，就能將周黛黛踢死，可她鞋子動(dòng)了動(dòng)，卻抽開腿，偏在一邊。

    “長姐，我錯(cuò)了，你饒了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大娘子...”

    “長姐...”

    求饒聲不絕于耳，湘君實(shí)在難忍，抬手阻了阻二人的哭求聲，眼光在二人臉上輕輕一掃：“我不會殺你們，不僅如此，孫姨娘只需被侯府除名趕出侯府即可，而周黛黛，你是侯爺?shù)难}，學(xué)業(yè)依舊，只是你若要追隨孫姨娘，就說明白了，給孫姨娘除名之時(shí)，你也一道除名?！?/br>
    孫姨娘一聽要將她趕出侯府，又開始放開嗓子哭天搶地，周黛黛也跟著邊哭邊嘔，湘君也懶得忍受他們二人，起身吩咐仆人：“將他們先關(guān)進(jìn)......柴房，等我同侯爺商議好，再做打算?！?/br>
    抬腳出門，周黛黛猛地?fù)湓诘厣媳ё∠婢耐龋骸伴L姐，你不能這樣，我不能沒有娘，我...還沒出嫁呢?！?/br>
    湘君捏了捏袖子，周黛黛不能沒有娘，可她呢？她沒有娘多少年了？她連活下來都是在她母女手下茍且謀得。

    她眼中漫上一層寒霧，嘴里輕輕一吐：“滾！你惡心到我了！”

    周黛黛僵住，歪過腦袋去看孫姨娘，孫姨娘也漲紅了眼珠子，咯咯笑來，帶來幾分刺骨的銳利：“周湘君，你就是想將我趕出去受人欺凌是不是？還想讓黛黛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受盡你當(dāng)初受的苦！你裝什么大頭好人！”

    湘君冷冷一笑，這母女倆還真是狗改不了□□，她手下留情，他們反而得寸進(jìn)尺，可他們以為她守著心頭的框架就會忍讓他們么？

    她轉(zhuǎn)臉來，就拉扯氣一個(gè)輕蔑的笑：“你們以為你們是什么？爛泥里的二兩癩□□還有一兩骨頭一兩rou，你們這一團(tuán)皮囊裹臭水，我踩了都怕臟鞋！”

    她又低眼看了眼抱著她腿的周黛黛，抽了帕子蓋在手上去捏周黛黛圓滾滾的下巴：“我不想追究你罵過我什么，臭水皮囊，沒有誰想去舔一口，你和你娘不過是咎由自取，我沒有一處誣賴過你們！你若是識相，就早些和你娘斬?cái)嘌墸膊槐乇粊G出侯府，同她一起去大街上被人指點(diǎn)！”

    她竟然勸周黛黛舍棄自己的生母？這比所有的發(fā)狠都要狠，孫姨娘越發(fā)難受，大罵湘君：“你個(gè)娼#婦，以為勾搭上七王爺，就能為所欲為了，就能把持益陽侯府了，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有多賤么？”

    湘君聽著這些惡毒的話，臉上笑意不減，抬腿在周黛黛肩上踢了一腳，將周黛黛踢開來，耳邊又串起周黛黛的大呼小叫。

    湘君實(shí)在厭惡極了，抬手招了兩個(gè)仆人：“兩個(gè)人嘴塞著，今兒夜里也不許?。　?/br>
    孫姨娘和周黛黛嘴里又要開罵，只一張嘴就被塞了個(gè)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有些嗚嗚呵呵聲。

    湘君領(lǐng)著子青轉(zhuǎn)身而去，門外梧桐葉刷啦啦直響，像是她幼年十分，娘推著她掛在樹杈子下蕩秋千的風(fēng)景。

    她輕輕閉上眼，零星而來的日光灑在她的臉上，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有些濕暖......

    子青眼中也暗含焦急，湊來問她：“主子，咱們真要將他們都趕出去？”

    “怎么，你想他們被打死在益陽侯府？”湘君眸中趣味，打量著子青，有幾分撥弄小玩物的神情。

    子青捏了一下拳頭，急忙搖頭：“不是，只是趕他們出去，不是也壞了益陽侯府的名聲么？”

    湘君：“打死就不壞了？他們造的孽，這惡果是免不了的，倒不如讓該丟面子的丟面子，壞名聲的壞名聲，受指點(diǎn)的受指點(diǎn)，我的那一份兒，我承著！”

    笑話，她承著，她是寬容的......孫姨娘能撿回一條命，周黛黛能繼續(xù)去學(xué)堂，哪一樣不是她周湘君寬容？

    狼長大了，自然是不怕野狗去吠。

    周仕誠倒在床榻上，哎喲哎喲喘氣，仿佛一下又老了十歲去，柳姨娘不耐煩服侍周仕誠，吩咐了陳姨娘過來侍候著，自己招呼著大夫、打賞銀子等事。

    湘君帶了幾個(gè)漆木紅盒子來放在桌上，略瞥了眼周仕誠，又和柳姨娘一起送走了大夫，這才指著兩個(gè)盒子：“侯爺今日失血，吃些鹿茸補(bǔ)血?！?/br>
    柳姨娘看了眼兩個(gè)盒子，只覺得這倆盒子有些面熟，想了半晌又記不得在哪里見過，笑了笑就收了下來。

    湘君這才拾了屁股下的凳子，坐在周仕誠身畔去：“侯爺，咱們還是商議商議孫姨娘的事兒?！?/br>
    周仕誠實(shí)在沒有力氣搞這個(gè)糟心事兒，只問湘君：“你要如何處置？”

    “依我看將孫姨娘從咱們府里除名，趕出侯府即可，至于周黛黛，是侯爺?shù)难}，只要她不和孫姨娘再沾染，該上學(xué)堂還是上學(xué)堂?！?/br>
    周仕誠鼓眼揉胸中郁氣，想駁了湘君的想法，又見湘君端茶從容喝著，也自知自己是大權(quán)已落，揮了揮手：“你安排便是，要除名明日就去除名?！?/br>
    湘君淡淡應(yīng)了聲，起身告辭，剛走到門口，周仕誠又半撐著手臂：“湘君啊~辛苦你了?！?/br>
    湘君脊背一僵，越發(fā)覺得可笑，她辛苦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他手里無權(quán)就看出來了？她擺了擺手：“侯爺言重了?！?/br>
    周仕誠聽她話里還是喊著“侯爺”，又嘆了口氣，跌回枕上，盯著帳頂子瞧。

    ☆、第70章 反撩寶典

    次日清晨柴房門一開，扯開周黛黛與孫姨娘兩人嘴里的破布，周黛黛就連哭帶喊“和姨娘斷了、和姨娘斷了”。

    孫姨娘懷著孩子氣得背過氣兒去，倒在柴房里不省人事。

    柳姨娘和湘君趕來，又命人找了大夫來看，說是已經(jīng)傷了胎氣，給孫姨娘包扎了肩背上的昨日的鞭子傷后又將她關(guān)進(jìn)了柴房里。

    周仕誠帶著病與湘君趕去官衙，將冊子上孫姨娘的名除了。

    二人回府之后就將孫姨娘凈身趕出戶。

    此事方畢，周仕誠就去陳姨娘那頭歇息，湘君與柳姨娘坐在正堂里休息，下人們端來幾盞解暑的梨花湯來，二人一人飲罷一盞，又相互一笑，出了個(gè)如釋重負(fù)的神情。

    湘君將涼瓷盞捧在手中，柳姨娘方“嗨”一聲，端了她手里的盞：“我怎么忘了你身子出了毛病，少食這些涼寒之物，你還抱著這盞在手心兒里，不是自己找麻煩么？”

    湘君瞇了瞇眼，那日虧得惜月提醒她不畏熱，她才想起上一世體虛之時(shí)也不比常人怕熱，趕忙找了大夫來看，果然宮中寒氣入侵，體子已有損害，說是再晚些，這癸水就得斷了，湘君驚慌之下令人徹查一番，查出頭下的決明子枕頭有問題，里面都放了些致人宮寒的藥物，她常年睡在枕頭下，自然容易出問題。

    不過那枕頭原是子娟打理的，她就算想追究也只能追究到死人身上去......這也是她太不小心了，才出了這么個(gè)事兒。

    柳姨娘又添了句：“你這是個(gè)什么運(yùn)道，人死了都還得給你添堵?！?/br>
    湘君搖頭：“罷了，人都死了，怪她那么多做什么？這次是從屋內(nèi)到屋外里里外外都給換了。”

    柳姨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事兒早知道早好，你上心點(diǎn)兒?！?/br>
    湘君又一一應(yīng)下，對于柳姨娘的關(guān)懷也頗為動(dòng)容，畢竟她不是她的生母，能做到這個(gè)份上已經(jīng)很仁義了。

    六月底，天降大雨，西南吐蕃來犯，女帝朝堂上重新任命周弘為鎮(zhèn)軍大將軍出征吐蕃。

    湘君冒雨前去清河王府傳旨，令周弘次日入軍營，整頓軍威，等待朝廷令下再發(fā)兵。

    礙于身旁有其余女官跟隨，湘君并未多留，周弘也未曾留她。

    湘君回宮復(fù)命之后，卻馬不停蹄趕往清河王府，門前兩個(gè)門仆早認(rèn)識她，趕忙上來殷勤詢問：“可要通傳？”

    湘君擺了擺手：“引路即可?！?/br>
    一個(gè)門仆依舊是將她引入正堂，婢女說周弘正在練武堂里，門仆則將她又引了幾折回廊，才到了一高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