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第41章 哪有撞邪 昨兒落了一場雪,今兒湘君便早早起來,捧了個拳頭大小的瓦甕罐子,伸手在梅瓣上撣雪。 紅棉急匆匆入了這丹羽園,卻見湘君還不緊不慢地站在樹下“賞梅”,一搖頭就上來折身行禮:“姨娘請大小姐去教二小姐煮茶?!?/br> 湘君撥在梅花上的撥子頓了頓,這孫姨娘還真是在她這里討便宜討上癮了,神情越發(fā)冷淡,撥子繼續(xù)撥弄著花瓣:“九日之期已過,這幾日我累的慌,回了姨娘?!?/br> 紅棉細長的臉上神色一變:“大小姐真要回了姨娘?” “怎么?”湘君輕輕拉了拉嘴角,將罐子去接雪:“九日已過,我自然該歇息了,便是到阿爹那里說去,這事兒也不行?!?/br> 紅棉望著湘君:“看來大小姐是下定了決心了?!?/br> 湘君斜了這臉上脂粉疊疊的紅棉一眼:“我是這府里的主子,你還要反了主子不成?”當下手中罐子一收:“滾回去!” 紅棉這幾日給湘君使臉色,湘君也沒還過,此刻被湘君這一說,方認清楚地位,偏著腦袋行了禮憤憤告退而去。 子青在一旁咯咯嘲笑紅棉:“就知道主子不是真跟他們服軟?!?/br> 湘君輕飄飄看了子青一眼,這丫頭如今是越來越不掩飾她和原來的不同了,以前的子青可沒有現(xiàn)在這么張揚,可惜她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惜月又捧了個罐子出來遞給湘君:“這是大少爺?shù)哪侵?,您每年都給大少爺備一罐子的?!?/br> 湘君接過這拳頭大小的罐子,紅甕上面的芙蕖晃著她的眼眸,她心頭一陣沉:“他這幾日在干什么?” 惜月道:“都是幾個公子請了出去,有一個還是昌平郡主的兄長,您不必擔憂這個?!?/br> 周梓的兄長......她自是不必擔憂周子揚學壞了,只是他這幾日和她堵著氣呢,嘆了口氣:“我擔憂他什么?我還真能拿刀子擦自己脖子去逼他不成?” 湘君這一無奈還真帶了幾分無耐氣息,惹得惜月和子青沒忍住跟著笑了一遭,湘君白了他們一眼,又轉過身去撣雪,嘴里吩咐道:“他回來了就請他過來,這罐子雪得給他?!?/br> 集雪是個精細活兒,取的是梅上最好的那點兒香雪,她在這寒風中凍了半日也只才又集了一罐子,正將罐子遞給惜月,就見彩袍翻飛的周黛黛帶著小柳怒氣騰騰地“殺”了進來。 湘君摸了摸額頭,實在不想和這個周黛黛去攪,但又擺脫不得,便命惜月將罐子先拿進屋子里去,自己站在梅花樹下等著周黛黛。 周黛黛火氣騰騰而來,細小的眼兒朝臉頰兩側揚著,不見行禮,只罵道:“看來你這膽子是長了,要讓我親自來請。” 湘君厭惡周黛黛這時不時就暴露出來的蠻橫,臉上也越發(fā)寒氣層層:“話挑明白了,我累了,你來與紅棉來是一樣的!” 周黛黛此刻腦子轉得快,拉細了聲音喝道:“你拿我同個下賤的婢女比?!?/br> “夠了!”湘君實在忍受不了她,拄了杖朝屋子里去,嘴里丟下一句:“你想喝茶就進屋子里,我爐子上還熱了點兒茶,你若是不想喝,我就送客!” 周黛黛氣得跺腳,朝著湘君的背影威脅:“我告訴娘!” 湘君笑了笑,這周黛黛還真以為她怕了孫姨娘,如今周仕誠喝了藥,她再不怕孫姨娘搗亂,又何必再忍受他們,從容道了句:“送客?!?/br> 周黛黛恫嚇湘君不成,反而被趕,氣得心慌,提著厚重的裙擺就朝孫姨娘院子里跑,小柳忙追了去。 孫姨娘坐在屋子里,抬著針線慢吞吞繡著面子,紅棉也在一旁絞線,明艷的臉上帶著余怒:“這二小姐定能好好整治她一番?!?/br> 孫姨娘揚了揚眼角,瞧了紅棉一眼,有幾分疑惑:“前兒個她不是乖順得緊么,怎么今日就變卦了?” 紅棉道:“撞了邪了!” 孫姨娘嗤笑一聲:“哪里有什么撞邪!少說這沒譜的話?!庇址畔率种械目囎?,端了盞枸杞湯慢吞吞抿著:“這事兒有些蹊蹺?!庇殖烈髁艘粫海骸叭苏伊藳]有?” “人?” “過幾日我回一次門,人找了沒?”孫姨娘擱下湯盞,也有幾分煩躁。 紅棉一下醒悟,忙點頭道:“找到了,找到了,愿意得緊?!?/br> 孫姨娘這才點了頭:“也好,也不怕她周湘君出什么幺蛾子了?!?/br> 話音才落,就聽得門外噗噗一陣腳步聲,簾子一打,周黛黛就紅著眼眶子喚“娘”。 孫姨娘被這個寶貝女兒這樣嚇了一跳,立馬起身扶著周黛黛,心疼道:“怎么了?她真欺負你了?” 周黛黛點了點頭,扶著孫姨娘的手臂坐在凳子上,將去了丹羽園的事兒一一說了出來,孫姨娘聽得眉頭直皺。 “娘,你說她是不是發(fā)了瘋?”周黛黛又捉了孫姨娘的衣袖,扭擺著身軀鬧脾氣:“你讓她教我煮茶,看我不整得她認錯!” 孫姨娘拍著周黛黛的手安撫周黛黛,她不是不能去找周仕誠強令湘君給周黛黛煮茶,可最近新進府的陳姨娘很是得寵,她不能太惹周仕誠煩心,就哄著周黛黛:“你怕什么,現(xiàn)在你和孟庭華走得近,孟夫子早晚是你的,你跟她嘔這個氣做什么?” 周黛黛越發(fā)不高興:“你就是不幫我爭這口氣。”抬手打翻了桌上的湯盞,湯汁灑了那繡蝴蝶面子一面,孫姨娘忙避讓開來,接口就哎喲一聲:“你可別鬧騰了,非要我現(xiàn)在去找你爹么?” 周黛黛不管不顧:“你不去找,那我自己去找!” 孫姨娘一把拉住周黛黛:“別鬧,再等些日子,娘有法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娘已經想法子了。” 周黛黛一凝:“真的?什么法子?” “別問?!睂O姨娘面上狠戾一閃而逝:“這侯府都是咱們的,還怕她個黃毛丫頭?” 周黛黛也真不問,高興地抱著孫姨娘的臂膀撒嬌...... 湘君坐在書桌前看大周法典,手里提著筆,偶爾會在自覺不妥之處劃下線子,看著看著越發(fā)入神,竟然不知時辰幾何,為了等周子揚也沒用食,只端了兩盞枸杞湯,時不時灌下肚皮填著。 夜幕沉沉,周子揚才邁進這丹羽園的門,一入簾子,就跌跌撞撞朝湘君來,一下?lián)湓诹藭郎稀?/br> 湘君忙去扶他,一大股酒氣傳進鼻腔里,她一下就惱了,在他臂膀上拍了一掌:“你個混賬!” 周子揚一把捉住她的手揉在掌中,迷迷糊糊望著她:“阿姐,我留下好不好?”又捉著她的手蹭他的臉頰,像是個小嬰兒一樣可憐。 湘君被他氣笑了,應了句:“今兒睡在這屋里,留下,留下!”轉首吩咐子青和惜月將這醉鬼抬上床。 三人好不容易將他扶上床去,惜月和子青又去端嘔吐盆子,又去端醒酒湯給湘君。 湘君坐在窗前,給周子揚灌了一碗,周子揚吐了半碗后不依不饒抱上了湘君腰,腦袋蹭在她的肩上:“阿姐~你讓我留在京都,你讓我留下。”又是撒嬌又是耍賴。 湘君這頭聽懂了他說的“留下”是是留在京都的意思,腔子里堵了一口氣起來,半晌答不了他的話。 周子揚就在她耳邊叨叨:“阿姐,你說好不好?好不好?”靡靡酒氣從她耳旁直往鼻腔里躥過來,她偏了偏脖子推他:“別鬧,你喝醉了。” 周子揚死不撒手摟著她:“我沒喝醉,周和說我這樣你就會應我?!?/br> 湘君心頭難受,又聽他這樣耍脾氣,是哭笑不得,只能讓他抱著任他耍脾氣。 “我不在京都,你總受欺負,我可舍不得?!贝蟮质蔷坪鹊锰嗔?,麻木了舌頭,說話也不帶清楚,來來回回念著的就是“舍不得”幾個字。 湘君聽著聽著就掉下淚水來,這一哭也有些止不住......惜月看她也哭起來,連去擰熱帕子給她擦臉,出聲勸慰道:“少爺不過是喝醉了,出不了大事,主子別急?!?/br> 湘君也不說話,只捂著帕子繼續(xù)哭,一直到后半夜,周子揚不再折騰了,她也才松下來,搬了個凳子來坐著,身子倚在床頭...... ☆、第42章 上元佳節(jié)(一) 一夜雪化,四處融水,窗外臘梅香氣氤氳,湘君令惜月去摘了一把進來丟進茶具里煮著,手里執(zhí)了把團扇偶爾扇扇爐子里的火。 床上的周子揚痛苦皺著眉張開了眼,□□一聲,惜月便上前喚他起來。 周子揚起來后,正巧茶煮好,湘君取了一盞茶讓惜月遞給周子揚飲了,周子揚笑著討好湘君:“阿姐這手藝更好了。” 湘君不答他的話,只命惜月折了兩盞茶出來,又讓子青端了爐子出去,起身慢吞吞踱步到了窗前,目光落在窗外寒風搖曳的臘梅之上,梅花香自苦寒來,她是對他護得太過了.......寒風飄揚,刺得她半瞇上眼睛。 周子揚趿拉上鞋子,捉了件袍子披在她肩上:“阿姐,我......” “子揚。”她出聲打斷他,又沉了調:“阿娘走這幾年,你吃苦了?!?/br> “阿姐,你......”周子揚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湘君怎么說起了這個,緊張看著湘君:“說這個干什么?” 湘君淺淡的唇彎了彎:“這些年...我說什么你都依了,如今你長大了,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我不攔著你,只是七爺可不是個吃素的,你有本事就跟著去,沒本事就去洛陽念書。” 她雖是知道周子揚有辦法說服周弘,可這一世與前一世總歸有些不同,她也不得不多囑咐他。 周子揚不料她應了下來,立在她身后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緩過神來反而是問了句:“你認識七爺?” 認識?湘君腦袋輕輕偏著,目光被那臘梅搖曳得有些晃動,嘴角又撤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她和他豈止是認識,他和她是扯不清楚,不過她可不想告訴誰她和他的那檔子破事兒,笑過后只“嗯”一聲算敷衍了過去。 周子揚看她笑,就湊著腦袋盯她:“你真認識他?” 這孩子就是屁話多!湘君瞥了周子揚一眼:“這京都有幾個沒聽過他的事跡?” 周子揚被她一噎,心頭有疑惑也不好再問,只能干巴巴立在她身旁,同她一起看著窗外顫抖的臘梅花。 惜月進門來喚了句:“主子、少爺,擺飯食了?!?/br> 湘君點了點頭,收回望著窗外的目光,伸手拍了拍周子揚的肩膀:“吃粥,昨兒你喝得太多,火氣降不下去。” 周子揚白面皮一紅,低頭弱弱說了句:“以后不會了?!?/br> 湘君卻笑了笑,拄著杖朝擺飯的桌子而去:“你若是能千杯不醉,誰管你怎么喝,若總是醉也別來找我,我拿醉鬼最沒法子。” 周子揚嘿嘿一笑,追了過去。二人坐在桌前,各自盛了一碗粥吃著,不乏周子揚與湘君的說笑聲。 上元節(jié)說到就到,周子揚派人傳來消息,他與周和他們出門賞燈,至于她則受了昌平郡主來的帖子,受邀去百尺閣飲酒賞燈。 湘君將帖子送去了周仕誠那兒,讓周仕誠過目,不過片刻,子青就領著帖子回來,說是周仕誠答應了。 申時左右,惜月和子青就給她換上了六幅的翠色錦裙,又披上了御寒的繡牡丹紫錦袍子,這才出門而去,才到門口,就見就見周黛黛站在門口踮腳翹首張望。 七幅的紫裙擺將那人裹得滿滿當當,頭上幾支雀釵顫動。 子青眼里閃過一絲厭惡,扶著湘君忍不住笑道:“還真以為自己生得美,全身家當都掛在身上了。” 湘君聽子青言語中的不屑,又細細看著周黛黛的身影,裙擺上蝴蝶顫動,頭上雀釵熠熠,的確是張揚了些,不過比起前一段日子來,周黛黛這可算是素凈打扮了,遂笑道:“怎么又讓你看不慣了?” 子青道:“她......蠢。”這話像是在咬牙,湘君又瞧子青,唯見者清秀平淡的臉上真有幾分不屑,她暗自一悶,子青怎么會厭惡別人蠢呢? 周黛黛瞧見湘君來了,有些詫異,脫口道:“你怎么來了?” 湘君眼皮一耷,看著門外:“昌平郡主相邀?!眳s是到了距周黛黛最遠的另一頭站著。 周黛黛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周湘君,我是看明白了,你就只有昌平郡主這一個友人,這幾年來,也都是她照顧你!” 孫姨娘在一旁也不開口,只笑瞇瞇聽著周黛黛得意。 湘君早習慣了周黛黛這屁大點兒事兒就得意的德行,也不想去搭理她,以防越是搭理,她越來勁兒,便自顧自理了理發(fā)鬢,冷冷淡淡看著門外。 周黛黛得不到回應,心頭不爽,但也不愿多糾纏,嘴里干脆利落了一句:“瘸子罷了!” 湘君余光掃了周黛黛一眼,也沒說話。 周黛黛察覺湘君的目光,偏轉過臉去同孫姨娘笑鬧:“待會兒三娘子就要來了,聽她說成約也要來呢?!毖酃庥謥砬葡婢?,想看她的神情是如何失落。 湘君也的確皺了皺眉,她想起了上一世的今日,孟庭軒騎著高頭大馬停留在鳳陽大街街頭的那棵高聳的槐樹下面,等她的馬車經過時,那馬蹄就一路跟著她的馬車,直到她讓馬車停下......周黛黛又與孫姨娘說了些什么她聽不清楚。 一陣馬蹄聲響起,一輛雙馬錦繡寬敞馬車行來,與馬車并行而來的還有一人一馬,黑馬上的男兒高冠岌岌,藏青長袍被風刮得呼呼飛揚,比那日她所見的多了分英姿,可她再也提不動那顆心,反而是將目光淡淡一轉,看向子青:“今日既然是昌平來接,我也不好帶你們,你和惜月各自出去玩幾個時辰再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