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我評價道:“如果你展露于世人眼中的一面都是偽裝,那么讓真正的你入宮的的確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顧清嘉道:“于是我便暗中派人向我爹告了狀,讓他知道其實我是民主派的人,而且還是川月先生的關(guān)門弟子?!?/br> 我道:“若此事一暴露,顧家決計有滅頂之災(zāi),所以最終顧老丞相狠下心來,以你體弱多病不宜在朝為官為幌子將你送入了后宮。顧老丞相定是料想:一來宮中之人不得干涉朝政,若你無法觸碰朝政,便無法一錯再錯;二來,若讓民主派的人為官,本就是一件于朝廷而言極其危險的事?!?/br> 這時我才驚覺一件事情,過往的兩件看似毫不相干的舊事因為時間連在了一起,生出了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 我道:“倘若你體弱多病是借口,像你心思如此縝密又心懷壯志的人自然不會和宋承一般計較??磥砟悄暝谟▓@中你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宋承,讓他動手傷你,因為你需要一個理由大病一場,這樣你才能得空處理川月先生的身后事,以及民主派的傳承一事。” “那日我對宋承說了許多極其刻薄的話,本以為會激的他將我打一頓,豈料最終我只是被他扔到了池子里。不過這也夠了,體弱多病的人在池子里泡一下,事后大病一場,很少會有人對此起疑?!?/br> 我問道:“就算你謀算至此,但你的計劃終究沒有成功?!?/br> 顧清嘉聽到此話,有些不悅道:“因為你的存在,所以我失敗了。我原以為憑借我的樣貌和才學(xué)定會奪得女皇陛下的芳心,借此再做進一步的打算,豈料根本不行,那個女人心中只有你一個男人。無論是費勁心思投其所好的我,還是對女人最有一手的宋承,都不能真正走進她的心,她永遠都在演戲,扮演一位尊貴的帝王。唯有在你的面前,她的眼神是不同,那是尋常女兒家該有的看丈夫的眼神?!?/br> “很快我便放棄了唐煦嫣,不僅是因為我無法攻入她的心,而是在與她的相處中,我可以看出她那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全然阻擋了外面的東西。這時我和老師才發(fā)現(xiàn)我們選錯了人,一個沒有接受新思想能力的人又怎會同意實行帝王立憲制?” “老師說,他要找個和我一樣都有接受超于時代思想能力的人。” “所以你們找到了我?” “一開始我是堅決反對的,作為一位慶國人,姑且不論那些關(guān)于你的傳聞是真是假,在我眼中你就是一位徹頭徹尾的獨~裁者??衫蠋熣f,那是曾經(jīng)的你,如今的你失憶了,情況或許會有些不同。再來那時我已入宮,也接觸了你一段時日,發(fā)現(xiàn)你似乎沒有那么讓人看不透,也沒有傳聞中那么可怖,當(dāng)我和你談話時,也常常發(fā)覺你看問題有獨到的見解。” “我將這些情況告訴了老師,老師知道后便下定決心要見你。事后想想,若老師不是為了見你來國都或許根本不會丟掉性命。” 接下來的事我很清楚,那三日下午在尚香樓中和川月先生談話的場景到了今日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老師在那之后給我寄了一封信,那封信里他無比高興,他覺得他找到了最為合適的人,那個人便是你?!?/br> “為什么是我?” “老師在和你談完話后對你做過一次深度的分析,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是你是個大善與大惡相融又相矛盾的人。你性本善,可在華國皇宮中長大后的你卻變成了一個喜怒無常、熱衷殺戮陰謀的大惡之人。老師推測或許在你兒時遭遇過什么重大變故,對你的心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童年陰影。又或者你整個童年都是陰影,長大后才會變成那般模樣?!?/br> 我不愿承認川月先生的推測十分正確,所以我道:“或許與我的童年無關(guān),我本就是個性惡之人?!?/br> 顧清嘉道:“若你是個性本惡之人,那么你如何解釋如今的自己?” 如今的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算得上是個所謂的好人嗎? 雖然我對嚴(yán)聞舟說過,我想做個好人。事實上我也言行如一,正在努力做個好人。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敢拍著胸脯說,我就是個大好人。 或許是因為曾經(jīng)的雙手上沾滿了太多鮮血,又或許是因為這世上本就沒有人敢這么說。 “如今的你人格十分健全,因為你記不住過往的那些事,既然記不住又怎會有陰影?你和我一樣很快便能接受和理解老師那邊的東西和思想。再加上你出身皇家,有著正統(tǒng)的血脈。所以你是實行帝王立憲制最好的人選?!?/br> 我無法反駁,也說不出別的所以然,只能遺憾道:“但可惜我不是帝王,所以更談不上是什么最好的人選?!?/br> 顧清嘉道:“這的確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所以前段日子我動用了宮中的暗棋,給唐煦嫣下了毒。若她死了,或是半死不活,都可以為你創(chuàng)造更多的機會?!?/br> 今日“唐煦嫣”三字難得沒有使我心神一恍,我平靜地建議道:“若你親自動手,或許更易成功,因為沒人能想到在宮中多年的你是川月先生的得意門生?!?/br> “我也曾想過親自動手,但這樣一來我的身份就會暴露無遺。” “怕死是人之常情?!?/br> 顧清嘉笑道:“不怕死,只是我答應(yīng)過老師搞革命是自己的選擇,不能牽扯到家人。若我暴露,顧家必受株連。” 他的這番話讓我高看他了幾分,但我不得不回絕道:“我不會當(dāng)皇帝,也不會實行帝王立憲制?!?/br> 顧清嘉道:“你會這么說是因為如今的你少了一點東西?!?/br> “什么東西?” “野心和那么一點惡?!?/br> 我問道:“這么說來,你們想讓我恢復(fù)記憶?” “不,你不能恢復(fù)記憶。一旦你找回記憶,你的惡會將你的善全然蓋住。到了那時,不要說什么帝王立憲制,華慶兩國或許會迎來更為專~制的統(tǒng)治?!?/br> 在方才我已料到顧清嘉今日絕不是要說幾句話這么簡單,他的話語背后還有更為可怕的陰謀在醞釀著。 我開口問道:“那么你到底還想做什么?” 顧清嘉平靜道:“我想把你逼上絕路?!?/br> 他的話太平靜,平靜到讓人覺得他說的是:今日早膳不想吃蛋。 “人到了絕路什么都會做出來,當(dāng)你到了只為求一條活路的時候,你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野心和惡意便會被喚醒?!?/br> 我看著他的雙眼道:“你做不到?!?/br> 我面容堅定,話語篤定,但我的內(nèi)心十分懼怕。因為我猜到了一種可能,可我寧愿說服自己那只是我的猜測。 顧清嘉淡淡道:“我活著是做不到,但我的死可以。這段日子里,我暗中向我爹寫信,控訴了你的野心以及疑似你想殺我的種種舉動,一封他或許不信,認為是我自生妄想。但幾封,十封,他便會起疑心了?!?/br> “何必如此?” “我說過革命是要流血的?!?/br> 說著,他的嘴角流出了鮮血,在他白凈的臉上紅的更為刺目。 我立刻點住了他幾大xue位,盼望著以此能讓已在他體內(nèi)的毒素蔓延的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