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急了，一邊吃力地彎著腰，一邊朝他不住揮手，壓著聲音賊兮兮地催：“跑，快跑，千萬別讓我媽看到你?！?/br>
    怎么覺得有種當(dāng)jian夫的感覺……

    沐川嘴角一揚，拉下檔，踩下油門。

    唐母正懷著一顆激動的心，眼看著就要走到車邊敲窗了，面前忽然揚起一陣風(fēng)，車，沒了。

    還完全沒看見里面坐著什么人啊！

    “伯母看不見車?yán)锩娴摹！笨吹剿€有些狼狽地縮在下面，他終于忍不住笑著說道。

    唐詩：……

    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去毛毛家！”

    唐母走到毛毛家，唐詩正和毛毛兩人坐在門前聊天，毛毛一看到唐母，立馬熱情地迎上去：“虞阿姨，你也剛散場啊，昨晚戰(zhàn)績?nèi)绾?，反正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們唐家人打麻將了，昨晚唐詩幾乎把我榨干了?！?/br>
    榨干……毛毛你要死啊。

    唐母半信半疑：“昨晚你們真打了一宿？唐詩贏了你多少，阿姨給你包回去當(dāng)壓歲錢?！?/br>
    “阿姨，你真好！”毛毛一邊感激涕零地奔過去，一邊扭頭對唐詩狡詐一笑：封口費，嘻嘻。

    唐詩藏在底下的手輕輕一揮，去吧去吧，您隨意。

    吃飯竄門拜佛，折騰了一早上，此時唐詩如同豆子附體，所有的廟都是月老廟，所有的寺都是姻緣寺，所有的佛都是送子觀音佛，她拜了又拜，難道日本的子安塔真的不僅保子順胎，為了你有小孩生，難道還保因緣？但是再怎么樣，國外的塔總不如自家的菩薩親，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呀，請你滿足民女一個小小的愿望。

    下午唐父載著唐詩唐母和外婆回家。唐詩坐在后座，十分困乏，她是真心累啊，清晨剛潛回來，現(xiàn)在又回去，昨天也折騰了兩趟，大前晚和前晚都沒怎么睡，如今腦袋有點迷迷瞪瞪恍恍惚惚，微微搖晃的車子，眼皮馬上順利會師。

    回到家大約四點鐘，大家先修整一下，晚飯吃從外婆家?guī)淼摹笆筹炌病?，食餅筒外面是一層用面粉做的薄皮，裹上各色rou菜放入平底鍋上煎至金黃，是他們過年必吃之物，但是每每做得太多，接下里好幾天都要吃它度日。

    早上唐詩已經(jīng)用熱水袋將手機復(fù)活了，今天她用手機在網(wǎng)上掃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好多網(wǎng)民的手機也都被凍關(guān)機或者充不上電，電量始終只能在百分之十幾徘徊，于是有人無奈之下將手機放在肚子上，才驚喜的發(fā)現(xiàn)原來肚子不僅可以用來生小哪吒，還能拯救手機，十分佩服自己的機智，這些都在說今年冬天格外的冷，簡直冷的不像話，但是對于唐詩來說，這簡直是她人生中最溫暖，最熾烈，最熱血沸騰的冬天！

    回到房間，唐詩打開手機考慮著要不要給他發(fā)個短信，正猶豫著，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到家了？”

    “恩?！?/br>
    “困不困？”

    “還好，不困。”剛才是困的，現(xiàn)在根本沒有心情困好嘛。

    “那晚上出去？”

    “相親？”唐詩幾乎沒經(jīng)過大腦就把這句發(fā)發(fā)出去了，然后又想撤回，但是又不敢撤回，手指跟痙攣似的想點又縮回來。

    電話的那頭，沐川低笑：“可以。”

    唐母還在睡覺，不知道還會不會起來吃晚飯，唐父開始煎食餅筒，唐詩一顛一顛地跑過去，有點半撒嬌般小聲地說：“爸，我今晚想要出去吃飯，可以嗎？”

    唐父一看唐詩這有點心虛的表情，就知道約得肯定不是白汐陳默，而是另有其人，笑道：“可以，當(dāng)然可以，趁著你媽沒醒，快點走吧，待會兒我們帶你外婆去外面逛逛，出門別忘了帶鑰匙。”

    “遵命！”

    唐詩做搭公交車來到攬勝廣場，本來沐川說要下班后開車來接她，但是她說不用，自己坐公車過來了。

    攬勝廣場是一個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融會貫通，雅俗共賞之地，世俗得熱鬧，文藝得超脫。那邊廣場舞大媽斗舞，大爺打太極，這邊少女賣花，有大學(xué)生支著畫架畫畫。

    那時候，同學(xué)指著大媽說：“我們的將來?！?/br>
    唐詩笑道：“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我們的現(xiàn)在?！庇谑抢齻円黄鸺尤氪髬寕兊氖⑹乐?。

    同時攬勝廣場的攬勝站也是離他們學(xué)校最近的一站，旁邊有一條有名的小吃街，即使是過年期間，也是十分繁華熱鬧。

    高中那會兒，一到周末，她就和朋友跑到這里來海吃，這里有一家遠(yuǎn)近聞名的油炸店，油炸年糕特別好吃，是她們的必點項目，但是每回她們吃完都要跑到旁邊的藥店門口去稱一稱體重，每每十分憂傷，于是又跑去街口買桂花糕，因為她們說甜食可以消減憂傷，讓人感覺快樂，可這又明明是她們憂傷的根源。

    人生真是矛盾。

    就像這里是最熟悉的地方，有最讓人緬懷的歲月，但是所有的回憶好像都沒有最喜歡的某人的參與。

    唐詩坐在高高的臺階上，漫無邊際地想著，有些出神的望著燈火下生機勃勃的夜色。

    暮色靄靄，燈火闌闌，明媚的少女思著一個驚艷的人。

    沐川過來時候正看到這一幕，有片刻的失神，他走到一個畫架旁邊，問：“方便借我一下嗎，那是我喜歡了好久的一個女孩子?！?/br>
    第29章 夜回母校

    也許是繪畫之人太過挺拔清俊惹眼，也許是左手繪畫速度之快線條之美，也許是他看著坐在高臺上的學(xué)生樣打扮的漂亮姑娘時那犀利深邃又繾綣溫柔的目光，不少人開始駐足圍觀。

    唐詩原本還心猿意馬地胡思亂想，可前方人突然聚集，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收起目光，往那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畫板之后人群之中的卓然而立的某人，心中猛然一動，正要跳下，某人抬手輕輕打了一個手勢，唐詩又乖乖地坐了回去，可是這樣被人圍觀，被他長久都細(xì)致打量，唐詩有點坐立難安。

    終于三分鐘之后，沐川示意她可以下來，她麻利地跳下跑過去。

    畫中的人，遠(yuǎn)山黑水般的眼睛眺望遠(yuǎn)方，有些悵惘又有些期待，本就清秀柔美的五官因為這雙充滿靈氣逼人的眼睛而顯得無比生動，甚至還可以看到臉上即將泛起的淡淡紅暈，而整個人卻又透著一股灑脫飄搖的詩意，竟給人一種十分驚艷的感覺。

    這是他眼中的自己嗎？

    唐詩微怔。

    圍觀者對比著畫中的人和眼前的女孩子，忍不住嘖嘖稱贊，繪畫之人將她身上最閃光的特質(zhì)全都凸顯出來，不僅是形似，更是神似，把她的一顰一笑的靈動全都收在畫中。

    而畫這一切只用了短短十分鐘，繪畫之人對畫中之人想必用情很深，這些早已烙印在他心中。

    沐川從畫板上取出畫，對那人說了聲謝謝，正打算離去，有幾個比較大膽的高中年紀(jì)的女孩子圍上來問：“請問，能不能幫我們也畫幾張？”

    沐川看了唐詩一眼，轉(zhuǎn)回頭一本正經(jīng)道：“我今天要跟這位姑娘相親，剛才遲到恐怕已經(jīng)留下不好的印象，這幅畫只是賠罪，要是再讓她等?！便宕酀恍?，“我一眼就相中了她，我可不想讓這次相親失敗?！?/br>
    說完，他極為自然地牽起唐詩的手，走出人群，剩下一臉迷茫的圍觀人群，這是相親？怎么看都是熱戀啊……

    而女高中生站在后面還在意yin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冷峻的顏，低沉的嗓音，令人沉淪的眼神，以及現(xiàn)在挺拔頎長的身影，幾人對視一眼，腦中同時打出一幅網(wǎng)圖，下面文字叫喧而出：媽，我要嫁給他！

    唐詩第一次被沐川如此真切地長時間地牽著手，而且看他沒有要松開的打算，內(nèi)心驚濤駭浪，而且剛才……他那是當(dāng)眾告白嗎……他一眼就相中了她……

    第一眼，是在什么時候？

    沐川略微放慢腳步，等唐詩跟她并肩行走，用最陌生的心情走在這座城市最熟悉的街上。

    唐詩跟著沐川走進一家叫做春滿樓的店，這名字像極了某君王煙花三月下?lián)P州時最喜歡去的地方。

    在唐詩的高中時代這家店就已存在，而且非常有名，學(xué)生特別喜歡來，不僅價廉物美，更是因為其獨特的結(jié)構(gòu)和氛圍。店分為兩層，正如電影中的龍門客棧一樣，第二層中間樓的中間沒有木板，而是和第一層共用一盞古色古香的吊燈，樓上樓下兩兩相望，布局很好，既有獨立的空間，又能共享熱鬧，燈光的顏色和亮度將整個店的氛圍襯托得剛剛好，有種懷舊味道。

    沐川已經(jīng)預(yù)約好二樓靠窗的位置，一盞掛小小煤油燈支出一個小小的天地，把氛圍熏染地曖昧婉約。

    “以前跟李尚他們來吃的時候，他們總說二樓的氛圍太娘，幾個男人坐一起怪怪的，從來不肯上來?！便宕ǚ藛坞S意地說，“今天終于可以坐上來吃了?！?/br>
    所以以前從來都是跟男孩子一起吃飯？所以今天是第一次跟女孩子約？唐詩感覺沐川的每一句話里都包含著某種暗示和深沉含義似的，真是比試卷上的閱讀理解還難，但是她說出的話也總是跟真實想表達的不一樣，她沉著應(yīng)道：“女生就無所謂了，我們就經(jīng)常在二樓，好像的確有很多女生做起來很隨意的事情，男生做起來就怪怪的?！?/br>
    “比如？”沐川手指停了一下，饒有興趣地問道。

    “比如，”唐詩思考了一下，“女生跟女生牽手或摟抱都很正常甚至?xí)X得很可愛，但是男生跟男生就很奇怪，還有比如，女生把頭靠在女生肩上睡覺，女生給女生整衣領(lǐng)系扣子，女生給女生吹頭發(fā)……”唐詩突然就不說話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這些其實也全部都是很適合男女做的事情。

    面對她突然的沉默，沐川淡淡一笑：“男生真可憐?！?/br>
    可憐？是因為女生可以沒有男朋友，男生卻不能沒有女朋友，不然這些事就沒人做了？唐詩想。

    “街口原本只是小攤子的桂花糕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正式的店面了，而且跟這里的好多餐廳合作，一部分桂花糕直銷給店鋪，也有跟這家合作，所以這家的桂花糕就是原本街口小攤子的桂花糕。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先點一份，然后再點一份帶走?！便宕ň従徴f道。

    她知道自己喜歡吃街口那家的桂花糕？唐詩疑惑。

    沐川忽然臉色一沉，換了一副略微滄桑的嗓音，說：“同學(xué)，掉到地上的桂花糕你還要吃嗎？”

    唐詩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那是他們高中教導(dǎo)主任對她說的話。

    那年高一，是個秋日的清晨，還在早讀，唐詩沒吃早飯，托同學(xué)在街口買了一袋桂花糕，在早讀的時候難忍饑餓，情不自禁地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剛張嘴要吃，誰知同桌早讀用情太深，念文章念到要用肢體語言來表達感情，手舞足蹈胳膊肘亂戳，把她的桂花糕戳到了地上，唐詩那叫一個心疼。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來，鼓著腮幫子左吹吹，右吹吹，企圖把外面的灰塵吹干凈，正一口氣吸進去，突然耳邊出現(xiàn)一個全校同學(xué)聽到都會不寒而栗的聲音：“同學(xué)，掉到地上的桂花糕你還要吃嗎？”

    一下子全班寂靜，全都盯著背手立于窗側(cè)的地中海教導(dǎo)主任和正張嘴吹桂花糕的唐詩。

    坐在窗邊的唐詩，驚得一下子岔了氣，咳嗽良久才回過氣來，心酸至及：“這可是街口那家的桂花糕啊?！?/br>
    全班笑倒。

    后來教導(dǎo)主任還是把她的桂花糕給整袋給沒收走了，再后來唐詩就頻頻看到教導(dǎo)主任的身影出現(xiàn)在街口，她就知道，他肯定把她的桂花糕給吃了！

    不過這都是后話，重點是他竟然還記得她的這種蠢事！

    “很丟臉?！碧圃姼袊@。

    “不會，很可愛?！便宕ㄒ琅f在翻閱菜單，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仿佛只是在說，這道菜，味道不錯。

    可是唐詩的臉更紅了，他竟然明目張膽地夸她可愛……不對，不明目張膽難道還要背后偷偷摸摸……

    從春滿樓出來，冷風(fēng)拂面，燒總算退了不少。

    “我們?nèi)ツ感？纯?。”沐川站在街心?/br>
    “母校？”晚上這黑漆漆的能看見什么。

    “相親的第一步，了解彼此的過去?！便宕冻瞿獪y的微笑。

    可是他們明明在同一所學(xué)校呆了整整三年啊，講得跟以前不認(rèn)識一樣……

    這里離他們的學(xué)校超級近，走幾步路就到了，但是他們畢竟畢業(yè)多年，已經(jīng)不再是那里的學(xué)生，現(xiàn)在又是晚上，唐詩覺得應(yīng)該不給進去。

    學(xué)校門口的門衛(wèi)室里，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大叔正伏案寫著什么，旁邊的電視正熱鬧地放著。

    “不知道現(xiàn)在值班的是誰？”以前的好幾個門衛(wèi)大叔跟唐詩還是很熟的，畢竟作為教職工子女，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還是不是他們，如果還是他們，也不知道都畢業(yè)這么多年了，還記不記得她。

    “是李伯?！便宕ㄕf。

    唐詩皺了一下眉，有些為難：“李伯應(yīng)該還認(rèn)識我，會放我進去，但是他跟我媽更熟，為人又很八卦……”

    “我知道了。”沐川了然一笑，“你等我一下?！比缓笞哌^去，唐詩等在一邊，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然后沐川回來，招呼她進去。

    于是唐詩用圍巾把嘴巴和鼻子都圍上，又盡量用劉海把額頭和眼睛遮住，但是這樣頭發(fā)實在扎得眼睛難受，于是又把劉海稍微撇過去一點，只露出一雙眼睛。

    “差不多了。”唐詩一副鬼鬼祟祟，整裝待發(fā)的樣子。

    沐川無奈失笑，為什么每次都弄得跟偷情一樣……

    “李伯，這是我朋友，我們進去看看就出來?！?/br>
    李伯打量了唐詩一眼，了然而笑：“女朋友啊，進去吧進去吧，以后有空再經(jīng)?；貋砼憷畈蚁缕灏??！?/br>
    “好?！便宕嘀圃娺M去。

    “棋友？”唐詩問。

    “恩，李伯是老將?！?/br>
    李伯看著兩人進去的背影，狡黠一笑，這不是虞老師的女兒嗎，以為弄成這樣我就認(rèn)不出來了么，難道不知道認(rèn)臉是我們門衛(wèi)的專業(yè)技能之一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