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繼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上前斥責(zé)姬如閉嘴，心里卻知道，張氏咄咄逼人，她這次是保不住姬如了，但卻還是開口，想轉(zhuǎn)移張氏的注意：“meimei不知道張jiejie這話是什么意思，meimei雖然流落在外時(shí)，呈王爺搭救，在王府里小住了段日子，也得了jiejie教誨。千金二字雖不敢應(yīng)，卻是不敢不認(rèn)自己的父母，meimei姓尚，名霓裳?！?/br>
    張氏冷笑，說：“你既然愿意自欺欺人，我也不攔著。只是這丫鬟頂撞了我，我要罰她?！彼焓?，露出鳳仙花瓣染出的大紅指甲，指著姬如。

    柳阿繼面露苦笑：“我知是這丫頭的不是，只是我今日第一天進(jìn)門，還請(qǐng)jiejie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她這次?！?/br>
    張氏只是笑，沒有出聲，倨傲地臉上卻明明白白的寫著，你沒有面子。

    “去，你去外面跪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起來?！绷⒗^對(duì)姬如說。

    又連累了姬如。柳阿繼下了決心，今生不管如何，再不能讓姬如跟在身邊，讓她受牽累。

    姬如大吃一驚，她同柳阿繼一直姐妹相交，雖知眼下情況是迫不得已，卻還是委屈柳阿繼待她如同丫鬟的態(tài)度。但不論如何，她此時(shí)也不能開口反駁，不然就是下柳阿繼的臉，只答道：“是，姬如明白了。”說著跪下來磕了兩了頭，退到房外，又跪著受罰。

    “jiejie來看也看了，人也罰了，要是沒有別的事情，meimei乏了，恕我待客不周，還請(qǐng)jiejie先回吧?！?/br>
    見姬如了的樣子，柳阿繼沒有心情同張氏周旋，直接下了逐客令。

    張氏拿帕子遮著鼻子，說：“不用你說，這地方如此寒酸，就算是求，我也不會(huì)留下的?！闭f罷，帶著人有浩浩蕩蕩地離去了，走到姬如面前時(shí)，卻停了下來，吩咐道：“不懂規(guī)矩的窮酸東西，叫她跪到夜里才許起來。

    李婆子跟了出去，站在張氏身后，倒像是跟在張氏身邊伺候的一樣，應(yīng)聲到是：“老奴一定會(huì)看好這丫頭的，天不徹底黑下，定不許她進(jìn)屋！”

    張氏這么一鬧，柳阿繼這邊的丫鬟是一會(huì)兒也忍不了了。恨不得立刻賣主求榮，向別的院子立下投名狀，柳阿繼也沒心思管。

    姬如在門口跪到半夜，柳阿繼便敞開門，看著姬如，看到了半夜。她心如刀割，卻強(qiáng)忍著不出聲。

    丫鬟婆子只以為她是等陳祿來，心里罵了一句癡心妄想，沒有多理，情面上勸了兩句，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張氏讓姬如跪到天黑，她卻硬是跪到了半夜，直到再站不起來。她便爬進(jìn)房里，看向柳阿繼，眼淚再也止不住。

    “你可怨我？”柳阿繼沒有起身，她也不去看姬如，只怕自己狠不下心：“你本就沒有賣身王府，只是跟著我不明不白地住了進(jìn)來，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出去，本來你對(duì)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當(dāng)相報(bào)。可是眼下看來，我卻是自身難保了，我身邊的金銀細(xì)軟，你明日便都拿去，自尋出路吧?！?/br>
    “jiejie…”姬如本想問柳阿繼，是不是不要自己這個(gè)meimei了，可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地改了口：“jiejie進(jìn)府前幾日，姬如就簽下賣身契了。姬如以后不當(dāng)jiejie的meimei了，當(dāng)個(gè)丫鬟，伺候jiejie左右就夠了?！?/br>
    柳阿繼聞言大驚，簽了賣身契，就是入了奴籍，姬如糊涂！

    “幾天前，王爺身邊的常玉喜來找我，給了些金銀，說王爺叫我出府。那賣身契不簽，姬如就見不著jiejie了?！?/br>
    柳阿繼再也忍不住，上前扶住姬如，同她一起掉眼淚。

    “我有甚好見的，不見就算了，你拿著金銀，找戶好人家，好好過日子就不成么？”

    “姬如…放心不下jiejie…”姬如本就是強(qiáng)弩之末，一挨近了柳阿繼的身，便再也撐不下去，暈了過去。

    沒有去叫隔壁的丫鬟婆子，柳阿繼吃力地獨(dú)自把姬如扶上了床，又倒了盆水，替她擦了傷口，上過藥。按年齡說，姬如也就是一個(gè)半大的孩子，入睡以后，神色更是稚嫩單薄的出奇。柳阿繼直愣愣地看著姬如，一會(huì)兒，累的趴在床側(cè)，也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下人進(jìn)來，將柳阿繼叫醒。

    柳阿繼剛一醒來，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她本來最近身體就不好，昨夜還睡在床沿，許是著了涼。一睜開眼睛，就迷糊地想吐，似乎人也有些發(fā)熱。可今天，是她入門的第二天，按規(guī)矩是要進(jìn)宮謝旨的。

    下人們沒有伺候好，耽誤了事情，自然是要負(fù)責(zé)，受罰的。

    可她們直往姬如身上推委，說她不知好歹，竟敢睡到主子的床上，把主子攆到床下照顧她。遇到柳阿繼的事情，姬如的好勝心沒得一干二凈，也為自己再三拖累了柳阿繼，自責(zé)不已，恨不得以死謝罪。

    柳阿繼本就頭暈，聽不得她們大哭小嚎，安慰了姬如，讓她只管躺在床上休養(yǎng)。又讓人重新打水，洗漱以后，就強(qiáng)打著精神，上了陳祿的馬車，同他進(jìn)宮面圣。

    柳阿繼今日妝容沒有昨日的重，看起來更加蒼白，臉頰額頭上卻透著不自然的紅，一雙眼眸更是精亮異常。陳祿卻只道，不知她又做什么怪。

    ☆、第四章冷落

    陳祿不理睬柳阿繼，她也不覺不妥，只是靠著馬車閉目養(yǎng)神。

    前世今生，境況已然不同，姬如前世是沒有簽賣身契的。陳祿為了給她做面子，進(jìn)府之前就請(qǐng)封了她誥命，王府里的下人只道她是尚府千金，王爺身邊最得寵的人兒，除了張氏外，便再?zèng)]看過誰的臉色。

    陳祿無事，見柳阿繼閉目，便瞅了她一會(huì)，柳阿繼毫無反應(yīng)，似睡著了一般。陳祿覺得無趣，開口說道：“既然知道今日入宮，昨日夜里為何不好生將養(yǎng)？”

    聽了陳祿的話，柳阿繼只得睜開眼睛，回答：“是妾近來身體不好?！?/br>
    “當(dāng)初你同我，從西廣一路跋涉，你不是道自己身子骨健朗，從小便不愛生小病么？”

    從西廣抵京，一路又遠(yuǎn)又長，可柳阿繼只覺得記憶太過久遠(yuǎn)，想不得那時(shí)的事情。她只以為陳祿有意為難，便淡淡地說：“是妾的不是?！?/br>
    柳阿繼雖然為人有幾分木訥，但遇著了陳祿，便總是紅著臉，也要多憋出幾句話。除了上次后花園之事，陳祿還真沒在她這，遇到如此冷遇。本見她這兩日看似身體不好，軟了的幾分心，此刻又硬了回去。

    自此一路無話。到了宮門口，二人下了馬車，步行至啟天殿，柳阿繼幾次快走不下去，看著面前陳祿的背影，便咬破了口中舌，咬牙堅(jiān)持了下去。

    至殿，拜過當(dāng)今天子，又去給皇后磕了頭。柳阿繼精神恍惚，不敢分神，不過憑著前世經(jīng)歷，到是沒有差錯(cuò)。

    陳祿還有事情要去辦，就留在了宮里，柳阿繼一人出了宮，撐到了上了馬車，就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已然回到了自己房里，姬如如今腿不方便，便大靠在她的床榻邊，看著她哭。自打柳阿繼死而復(fù)生，便一直不是她自己哭，就是姬如哭給她看，她還沒大清醒，甚至覺得有幾分有趣兒，就伸手拍姬如的臉，說道：“乖，不哭了啊，咱以后都不哭了。”

    柳阿繼想坐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身上沒一點(diǎn)力氣，姬如腿上有傷，也扶不起起她。柳阿繼叫了幾聲，也不見丫鬟婆子，不知是因?yàn)樗龥]有氣力，聲音太小，還是怎地，甚至沒有人應(yīng)她。

    姬如剛止住的淚，瞬時(shí)又落了下來：“jiejie，你別喊了，今天你剛一走，府里的管事就來說，張氏那里用的人手不夠，把翠如好燕兒要走了?！?/br>
    “那李婆子呢？”

    “被調(diào)到了膳房。jiejie，你如今身邊就只剩我一個(gè)殘廢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昨天不同那張氏爭(zhēng)辯，也不會(huì)今天連照顧jiejie都不得?！边@是姬如第一次因?yàn)樽炜?，吃了如此大虧，現(xiàn)在想來后悔不已。

    柳阿繼見姬如一張俏生生的小臉沒了血色，臉上掛滿了淚痕，嘴唇干枯破皮，裙子下擺掀著，襯褲的膝蓋位置上還留著點(diǎn)點(diǎn)血跡。她摸著姬如的頭發(fā)，又輕聲安慰，只覺得有這么一個(gè)meimei，即便萬般苦楚，也是老天待她不薄。

    柳阿繼想尋些旁的話同姬如說，便問道：“傻猴兒，可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shí)辰了？”

    “之前膳房那邊剛有人送過飯來，約莫著有午時(shí)了吧?！?/br>
    話至此處，姐妹二人又沉默了下來。從早上起來，到現(xiàn)在她們都是連飯還沒用過，可此時(shí)兩人一個(gè)病的起不來床，一個(gè)腿上受了傷，站都站不住。而此時(shí)身邊，連一個(gè)能幫忙取水盛飯的人都沒有。

    “jiejie可是餓了？我把吃食給你拿來，雖約莫涼了些，可還是先吃上一口吧？”姬如說。

    見柳阿繼搖頭，姬如便又說：“jiejie可是擔(dān)心我站不起來？我可以扶著椅子，慢慢來的?！?/br>
    扶著椅子，站不起來，和爬又有什么區(qū)別？柳阿繼眼眶發(fā)酸，同姬如說：“膝蓋腫的那么厲害，要再傷到，你還想不想站起來？我一直躺著，也不是很餓，等我休息一會(huì)，有了力氣，再一同吃?！?/br>
    話雖這樣說，可到了申時(shí)，柳阿繼還是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姬如擔(dān)心柳阿繼的身體，恨不得就算是爬，也要叫大夫來。

    柳阿繼自然不肯，尋了些話又去逗她。

    “我家姬如要是腿上，真落了腿疾，可叫我怎么辦？”柳阿繼說著，揚(yáng)眉對(duì)姬如笑。柳阿繼生的五官十分端正，作出這樣的表情，平添了幾分滑稽。

    “你如此美貌，又要我到哪里尋個(gè)俊朗的瘸子，與你配成一對(duì)？”

    姬如斥柳阿繼胡說，面上卻不再緊繃。

    直到膳房送晚飯的丫頭來了，才求道讓把膳食直接端到床榻，姬如擔(dān)心柳阿繼的身體，又出口求著丫頭，讓她幫忙找個(gè)大夫。

    那送飯的丫頭卻冷哼了一聲，說道：“那可不歸我管，便是這飯，要不是看著尚側(cè)妃病了，身邊只有你一個(gè)殘廢，也不該我送來?！?/br>
    丫頭話音剛落，又想起了什么，接著說道：“不過明日我可沒功夫管了，你們要吃，就自己去膳房拿。尚側(cè)妃也是好大的面子，就是王妃那邊吃食，也是自己院里的丫鬟來取。”

    “你怎么…”柳阿繼攔住姬如，不讓她同那丫頭爭(zhēng)辯。

    柳阿繼也不愿聽她胡說八道，王妃安氏那里，自有自己的小廚房，除了日常水果外，哪用得日日叫下人巴巴地去膳房取。

    柳阿繼從頭上摘下了一根杈子，遞給那丫頭。

    “謝側(cè)妃賞?！蹦茄绢^手腳利落地接過了釵子，她拿了東西，臉上好看了許多，樂出了聲：“今日天色晚了，奴婢明日一早，就幫側(cè)妃請(qǐng)大夫來。”

    柳阿繼又說：“如今我二人都起不得身，明日的吃食也麻煩了?！?/br>
    “奴婢自是會(huì)記得送來的?！边@回，丫頭回答的到是利爽。

    又讓那丫頭幫忙打了一盆水放在床邊，柳阿繼才放她離開，目送丫頭離開了以后，姬如先喂柳阿繼吃了飯，自己才吃。沒等姬如吃完，柳阿繼就又睡了過去，姬如見狀，放輕了動(dòng)作，只默默吃完飯，小心地把碗盤放放到了地上。仔細(xì)替柳阿繼擦了臉和手，自己也潦草的擦了一把，就挨著柳阿繼，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膳房的丫頭依約叫了大夫過來，太醫(yī)自是不敢想的，應(yīng)該是城里普通的醫(yī)家，許是第一次來王府這樣的地界，還有些緊張。

    看診開過藥以后，柳阿繼讓大夫看了姬如的腿傷，又讓著開了兩副藥。拿了幾兩銀子分別給了大夫，和膳房的丫頭，讓她跟著去把藥抓了，再煎了送過來。

    就這么熬了幾天，膳房送來的飯雖一日比一日差了起來，可姬如卻終于能下地了。

    從柳阿繼進(jìn)府，這些天陳祿一次也沒有來過，府里面會(huì)看眼色的，都對(duì)這位新進(jìn)府的側(cè)妃有了認(rèn)識(shí)，越加苛刻了起來。柳阿繼身子不好，王妃安氏的身子更不好，從來不讓王府里的姬妾請(qǐng)安、立規(guī)矩，除非年節(jié)，尋常日子很難見得一面。見不著王爺，也見不著王妃，便是連個(gè)告狀的地方也沒有。

    好在姬如一貫手腳麻利，照顧起柳阿繼，也算得心應(yīng)手。

    “那些人就算放在身邊，也得防著，更不好攆出去，我們這樣不是更好？”這些日子，柳阿繼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便靠在床上和姬如說話。

    “話是這樣說，我卻惱王爺把jiejie娶了回來，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扔在這破地方?！奔缯f。

    即便當(dāng)真如此想，又怎能把話說出來？柳阿繼惱了，斥責(zé)姬如：“莫說王爺對(duì)你我有活命之恩，單單王府里，是你亂說話的地方？管不住自己的口舌，莫不是還沒吃夠苦頭？”

    “jiejie莫要生氣，我不說就是了。”姬如怕柳阿繼氣壞身子，開口想安慰：“姬如只是為jiejie不值，當(dāng)初你我在外面，日子雖然苦了一些，jiejie卻是日日臉上帶著笑的，哪里像現(xiàn)在這般愁眉不展，累得身體也得了病？”

    柳阿繼見她說著告饒的話，可還是訴苦不停，怕被人聽到，急地說不出話。

    姬如卻還自顧說道：“便是jiejie隨意尋個(gè)老實(shí)的人嫁了，也不至如此！”

    姬如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推開了，陳祿臉色已經(jīng)惱怒到了極點(diǎn)，站在房門口目光如電地看向姬。如也不知道他什么時(shí)候來的，聽了多少。

    “好，好，好！”陳祿氣極，一連叫了三聲好。

    姬如被嚇得立刻跪到了地上，她在柳阿繼面前什么都敢說，卻不是不怕這權(quán)勢(shì)滔天地陳王爺?shù)?，此時(shí)只恨沒早點(diǎn)撕爛自己的嘴。

    柳阿繼也被嚇得不輕，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掙扎地爬下床，挨著姬如也跪在地上。

    陳祿留下身后的管事和下人，獨(dú)自走到柳阿繼面前，冷眼看著她，問道：“你還要這個(gè)丫頭？”

    柳阿繼冷汗直流，旁的人許聽不懂陳祿的意思，可她卻知道，陳祿這是不想再留姬如的命了。

    “是妾沒有管教好她，只當(dāng)她年幼，又救過妾的性命，從不打罵責(zé)罰。還請(qǐng)王爺今日……”

    陳祿打斷柳阿繼的話，說道：“本王覺得這個(gè)丫頭留不得了，再留就是大禍，叫人拖下去仗斃吧！”

    陳祿話音剛一落，門外就有下人過來，要拖姬如。柳阿繼撲了過去，緊緊地把姬如抱在懷中，苦苦哀求陳祿：“姬如以下犯上，妾不敢求別的，只求王爺留一條活路給她…”

    作者有話要說：　　叮咚，系統(tǒng)提示，恭喜姬如同學(xué)獲得豬隊(duì)友勛章。

    ☆、第五章妙音

    “給她留一條活路？還是給你自己留吧！”陳祿看向柳阿繼的目光，已經(jīng)沒有一點(diǎn)兒溫度，又對(duì)下人吩咐：“把她拉開！”

    姬如在柳阿繼的懷里瑟瑟發(fā)抖，柳阿繼緊抓住她的胳膊，同下人推搡，下人雖不敢在陳王面前傷她，可無奈柳阿繼還在病中，終還是被人把姬如拖了下去。

    “妾以后一定好好伺候王爺，再也不敢想旁的，還請(qǐng)王爺開恩！”柳阿繼痛哭求饒，不停地對(duì)陳祿磕頭，直磕到頭破血流。

    姬如看見，雖被人拽的緊，可還是高聲喊道：“jiejie，jiejie不要管我了……”如此喊著，她也放棄了掙扎，只想尋個(gè)痛快，莫要再連累柳阿繼。

    “王爺開恩吶！”柳阿繼心亂如麻，眼前一黑，咬破了唇，想要硬撐，卻一口血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