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么熱的天氣，你還過來看我啊?！?/br>
    “外婆您看上去身體好些了?”

    “是啊，這周末應(yīng)該可以出院了。”

    李知行打量著面前的老人。二個多月前在唐家村見到唐宓外婆的情形還歷歷在目。生于農(nóng)村長于農(nóng)村的老人，因為太多的勞作而佝僂蒼老，他奶奶今年七十五歲，看上去比起面前的老人還年輕一些。

    寒暄之后，他跟外婆說：“外婆，明朗也托我問您的身體情況?！?/br>
    這件事情舅舅也跟唐宓說過，說中考放榜之后，他就被姑姑送去國外學(xué)英語了，大約開學(xué)之前才回來。

    “叫他別惦記我，好好讀書才是正理?！?/br>
    “是啊。”李知行笑著瞧了唐宓一眼，“他跟我說，要學(xué)習(xí)表姐，認真讀書了?！?/br>
    外婆輕輕嘆息著：“有想法雖然好，但讀書這種事情啊，‘說’和‘做’是兩碼事啊?！?/br>
    李知行微微詫異，忍不住多看了一下面前的老人。雖然她做了一輩子農(nóng)民半生窮苦，但她到底是培養(yǎng)了唐衛(wèi)東和唐宓的人，就算她讀書不多，但并不能說她缺乏見識，在某些事情上她的通透程度也并非年輕人可以比的。

    外婆身體恢復(fù)了七八成，早已經(jīng)不需要唐宓整日守在病床邊，她借口有事，和李知行離開了醫(yī)院。正是盛夏季節(jié)，氣候炎熱，李知行帶著她打車，理由也很充分，坐公交車的話，一來一回起碼要兩個多小時，打車的話會快得多。

    坐在出租車的后座上，唐宓側(cè)目看著李知行，微微蹙起了眉頭。

    “在想我為什么又來了?”

    李知行側(cè)過頭，微笑著看她。

    唐宓想了想：“對?！?/br>
    李知行開口：“說了你可能不太高興······我挺同情你?！?/br>
    唐宓點了點頭。

    李知行覺得有趣：“你沒生氣?”

    她搖頭：“不會的。”

    唐宓很清楚，自己的出身和境遇對李知行來說，大約是個不小的刺激，于是總想著幫助她——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人，看到窮人的遭遇會給予同情，并且會出手相助，雖然這份幫助里總帶著一點高高在上的意味，但幫助就是幫助，無論如何都要心存感激。

    出租車穿過宣州城區(qū)來到城郊，這里綠化非常好，路邊榕樹參天，出租車在一處漂亮的院落前停下，有很大的花園和一片荷花池，院落大門敞開，在門口可以清楚地看到，三三兩兩的銀發(fā)老年人在院子里散步玩牌。

    李知行帶著她穿過庭院走到宿舍樓，他事先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專門的接待人員等在那里。

    接待人員帶著他們參觀了整個養(yǎng)老院——這的確是市內(nèi)最好的老年公寓，無論是設(shè)備還是醫(yī)護人員都是一流的，除此外影音室、棋牌室、運動室一應(yīng)俱全，甚至還有個長20米的小游泳池。

    李知行和接待人員點頭致謝，說：“多謝了。我們再商量一下?！?/br>
    這一程唐宓基本上沒開口說話，都是他在詢問細節(jié)，聽的細節(jié)越多，她就越來越心事重重。如果說之前唐宓覺得送外婆去養(yǎng)老院是個好主意，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這么想了。

    李知行看著她：“怎么?覺得條件不好?”

    唐宓搖了搖頭：“不，不是不好，是太好了?！?/br>
    “錢的問題?姑父說他會出錢的。”

    “不是錢的問題，我只是在想，這里環(huán)境雖然好，但是太高雅了。”唐宓指了指棋牌室，“我外婆不大認字，而且棋牌也不會，一輩子也沒看過什么電視劇，她和其他老人不會有很多共同語言，我擔心她無法適應(yīng)這里。”

    “不試試怎么知道?”

    “沒辦法讓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改習(xí)慣?！碧棋嫡f，“外婆又是很倔強的人。”

    “和你倒是一樣，你也很倔?！崩钪姓f了這句，“不過，人有點兒倔強不是壞事?！?/br>
    “有件事，想問問你······”

    “什么?”

    “我想問下，舅舅和舅媽離婚的事情。”

    李知行看著她。

    “你知道多少?”

    唐宓想了想：“我問過舅舅，他只說有律師在辦。”

    “我知道的情況是，”李知行說，“雙方都想要唐明朗，但這只是個借口?？傊?，姑姑不愿意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br>
    唐宓嘆了口氣：“明朗一定不好受吧?！?/br>
    “其實不是，他跟我說，早期望他們離婚，天天吵架還不如早點兒離婚?！?/br>
    “那他跟誰?”

    “他希望跟著姑父，但姑姑不肯，所以前陣子送他去國外一陣子?！?/br>
    唐宓啞然。舅媽為人苛刻，以唐明朗的活潑程度，只怕在舅媽手下也是日子難熬得很。

    李知行說：“走吧?！?/br>
    接下來的時間，唐宓都在思考如何勸服外婆去養(yǎng)老院，當天晚上，她稍微跟外婆提了下去養(yǎng)老院的事，外婆就變了臉色。

    “我又不老，可不要別人服侍!”

    唐宓輕言細語地解釋去養(yǎng)老院的種種好處，又說這樣自己才會放心。外婆堅持不肯去，一定要回唐家村。

    她說：“我這次被胡蜂蜇傷，是運氣不好，這輩子也就這么一次，以后不會了。是你聽我的話還是我聽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