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良明清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不會有事?!?/br> 月梅這才隨了他。兩人鎖了門,先在山腳下找了一圈沒找到人,然后又往樹林里走。 半個樹林轉(zhuǎn)完也沒瞧見人,月梅忽然道:“我看咱們的小院還是不要拉了,你不是說最近幾日再去看下腿,若是無事下個月就能回去的嗎,這院子拉好了咱們也住不了幾日,別那么麻煩了?!?/br> 可是沒有小院子,他若是不在家,總是不大放心她。別的不說,就程家這些人,若是他不在的時候找上門,有個小院子總能幫她攔一攔。 再說,他是一個成年男子,又是馬上要與她成為夫妻的人,總這么朝夕相對的,不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只怕很容易出事。 不過看月梅現(xiàn)在明顯的心情不好,他也就沒有多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又走了幾步,月梅忽然停了下來,泄氣道:“你瞧,我家這左一遭右一遭,麻煩的事兒這樣多。你其實……” “你家這都是小事,說起來,我家里麻煩的事兒才多?!绷济髑宕驍嘣旅?,看著她很認真的道:“而且我家里人口多,三房的人住在一個大宅子里,誰好誰壞都得自己去分辨,到時候你會比我還辛苦?!?/br> 說起來,程家雖然事多,但這都是小事。尤其是吳氏劉氏之徒,都是些心里想什么嘴上說什么的人,這種人最好對付。 但他家里卻不一樣,明明想要殺他的人,表面上卻可以和他親如父子。這樣的人,才是難對付。 月梅都能愿意陪著他去過那樣的日子,他此刻又為什么不能替她解決點家里的小麻煩。而且現(xiàn)在其實也沒讓他做什么,頂多是出來找個人,還真不到麻煩的地步。 良明清這般,月梅無話可說了。 嫁人后會遇到的情況她考慮過了,當然也是認為自己可以對付,所以才接受的。但是對于程家的事情,程月杏這事兒她愿意去找,但對于吳氏,她其實更愿意撕破臉皮徹底斷絕來往的,但在村人的輿論和良明清面前,她卻又有些不太敢。 在外人眼里,吳氏畢竟是生她養(yǎng)她的親娘,就如同程月杏之前說的那樣,她也有點擔心,如果她真的是一個冷情冷心的人,良明清會不會害怕她,會不會不與她交心。 在現(xiàn)代不認親生父母都會被指指點點,何況這是孝大于天的古代。 將小樹林也找完,時間還沒到午時,二人回到住處喝了點水,便又出了門。 從茅草屋往東,走大概一里地后轉(zhuǎn)一個彎,再沿著小路直走,便是離程家村最近的一個小鎮(zhèn)。往日里良明清買的那些rou和菜,以及今早上買來的月白色小襖,都是在那小鎮(zhèn)上買的。他不確定程月杏知不知道這條小路,所以帶著月梅試探著走一遍瞧瞧。 這條小路蜿蜿蜒蜒,極為不好走。而若是一直走到鎮(zhèn)上,卻是有差不多五里地。兩人走到一半沒瞧見人,便斷了繼續(xù)走的念頭了。 “看來她沒來過這邊。咱們回吧,快要午時了?!绷济髑蹇粗煺f道。 月梅累得額頭都冒了汗,抬手擦了一下,跟著點了點頭。 兩人正要走,不遠處卻突兀的響起了女子呼救的聲音,隔得有些遠,女子的聲音可能因為驚慌又變得尖利,所以一時間倒真的聽不出來是不是程月杏。 月梅和良明清對視一眼,一起趕了過去。 到得近處,才發(fā)現(xiàn)真的不是程月杏,是兩名年輕的女子。呼叫的女子穿了綠色衣裳,瞧著像是給得臉大丫鬟的打扮,她先是看到良明清嚇了一大跳,再看到月梅了,才稍微鎮(zhèn)定一些。 “姑,姑娘……”她有些害怕良明清的大胡子,只往月梅這邊看,“我,我家夫人忽然暈倒了,我一個人也背不動她。能不能勞煩你,與我一同將夫人扶回去。我家不遠的,”她回頭指著身后不遠處郁郁蔥蔥的樹林,急急道:“我家的宅子就在里面,你幫我把夫人送回去,我,我讓夫人給你包十兩銀子的謝儀。” 月梅看向綠衣女子的懷里,她懷里抱著個正昏迷著的婦人,婦人看年紀與自己該是差不多大,衣著樸素,頭上也沒有插金戴銀,但看那衣裳的料子,卻可以看出婦人家里非富即貴。 這荒郊野外的,這丫鬟一個人弄不動,又不放心把她家夫人丟在這里,所以才不得已呼救的吧? 她可是個只有一兩銀子私房錢的女人。 如今程月杏找不到,有了這額外賺私房的機會,不賺白不賺。 她看向良明清。 良明清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瞧了那丫鬟兩眼,又盯了那昏迷的婦人瞧了瞧,便點頭同意了。 月梅上前和丫鬟一左一右的架起婦人,良明清是男人,則跟在后頭。這般倒是走了差不多兩刻鐘的功夫,才穿過樹林到了里面的一處宅子門口。 從外看,宅子修的不算大,但青鉆紅瓦,卻格外的氣派漂亮。月梅沒想到,在這鄉(xiāng)下地方居然會有這么好的宅子,瞧著應該是大戶人家的私宅了。 到了大門口停下,那丫鬟揚聲叫了守門的人吩咐了兩句,沒一會兒守門人就帶著三個丫鬟模樣的人出來,后頭還跟了粗使的婆子抬了軟轎。月梅幫著把婦人扶上軟轎,才拍拍手想往一邊站。 婦人卻忽然醒來了,一雙無神的眼睛在看到月梅的一瞬,忽而亮了。 “娘……”她忙抬手要抓月梅。 娘? 月梅嚇了一跳,反應慢了半拍,正好被婦人抓住了手。 “娘……”婦人又叫了一聲,而后軟軟的倒在了軟轎上,閉上了眼。 月梅得以松開手,驚悚的往后退了好幾步。好可怕,程月梅才十九,怎么會有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兒啊。 這又不是玄幻世界,她可不想喜當媽。 先前那呼救的綠衣丫鬟納悶的看了月梅一眼,然后吩咐其他人抬著婦人走,自己走了過來。 她又打量了月梅一回,輕輕搖了搖頭后,才歉意的道:“姑娘,實在是抱歉,我家夫人這幾日精神不大好,方才定然是看花眼了。還請姑娘不要介意?!?/br> “沒事沒事?!痹旅纷匀灰矝]真的往心里去。 綠衣丫鬟道:“姑娘,我家夫人現(xiàn)在昏迷,我得趕著去她身邊伺候,也不大方便去帳房支銀子。”她從袖籠里掏出個小巧精致的緋色荷包,“這樣吧,這里是兩顆金豆子,您看給您這個可以嗎?” 她把金豆子拿給月梅看,月梅立刻點頭同意,這金豆子折算下來可比十兩銀子多。 “可以的,謝謝了?!彪m然做好事不留名才對,但她缺錢,只好腆著臉收了。 綠衣丫鬟把荷包一起給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道:“姑娘幫著救了我家夫人,該是我道謝才對。只不知道姑娘家住哪兒,又如何稱呼,回頭我家夫人醒了問起,我也好告知于她?!?/br> 若是沒收這錢,月梅倒是愿意留下自己的名字和住處,瞧著這戶人家非富即貴,結(jié)個善緣總是好的。 可如今收了錢,再留名字和住處就不大方便了,好似貪得無厭似的。 她笑道:“不必了,換做旁人見了,也會幫忙的。何況如今我已經(jīng)拿了謝儀,告辭了。” 綠衣丫鬟見她如此也不強求,招手叫人送月梅出去。 月梅出門,一見到良明清就舉起荷包,“那位姑娘給了我兩顆金豆子做謝儀!你說,她們是什么人啊,這么個鄉(xiāng)下地方,居然會有出手這么闊綽的人家?!?/br> 良明清往那宅院的門口又看了一眼,宅院門前的牌匾上只簡單的寫著清輝園,瞧不出這是什么樣的人家。 不過,他卻知道那昏迷的婦人是誰。雖然她昏倒了,又未施脂粉??粗俱驳膶げ坏揭唤z他記憶里那人的模樣。但他卻認得她身邊那個丫鬟,看到那個丫鬟,他就認出了她。 瑞安郡主,她怎么會在這里? 而且,短短兩年,瑞安郡主怎么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記得當年,她知道自己不同意和她的親事,還曾帶著那個丫鬟女扮男裝一路去了西山大營,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與自己說,她也不喜歡他,也不喜歡這門親事。 之后,她好像是嫁進了保定府袁家? ☆、第35章 良明清把月梅帶離清輝園,走到回首只能瞧見樹影婆娑而看不到宅院了,才慢慢開口道:“方才那婦人是京里的瑞安郡主,她兩年前嫁到了保定府的袁家,這里,應該是袁家的私宅?!?/br> 瑞安郡主! 月梅吃驚的看向良明清。 是瑞安郡主嗎?方才那個面色蒼白,還眼花拉了她的手亂叫娘的憔悴婦人,就是曾在京城大名鼎鼎人人皆知的瑞安郡主,謝媛? 她還是丫鬟月梅的時候,曾遠遠的瞧過一眼瑞安郡主,記得那是個性格張揚,笑容明媚的貴女。怎么短短兩年,居然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了? 她可是安平公主的獨女,父親又是長平侯府的二老爺,這樣顯貴的身份,曾經(jīng)在天子腳下都可以活的恣意張揚。嫁了人,難道還有人敢對她不好嗎? 安平公主可是當今圣上成泰帝的親jiejie! 據(jù)說當年圣上能順利登基,他這個親jiejie還曾立下非常大的功勞!只可惜她對這些不感興趣,當初旁人議論紛紛時,沒有湊過去聽,不曉得到底是什么大功勞。 想著那婦人居然是瑞安郡主,月梅頓時后悔不迭,“早知道,我就不該要那丫鬟給的金豆子!” 她救了瑞安郡主,若是可以借此有些來往,等到回了京城,豈不是可以借了瑞安郡主的由頭,嚇一嚇良明清的那幾個壞心叔嬸們了? 良明清聽著有些啼笑皆非,他還擔心月梅會多想,已經(jīng)想好了要如何解釋他為什么會認出瑞安郡主了,誰知道月梅卻壓根不著調(diào),居然想到了金豆子上去了。 也是,若是他把家里的真實情況說出來,她只怕也不會這么愛錢吧? “可惜了,那丫鬟還問我名字和住處,我居然都沒有告訴她!”月梅頓住腳,很是懊惱道:“你說,我現(xiàn)在要是回去找她,她家守門的人會不會給我通傳?” 良明清一愣,繼而忍不住失笑:“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回去試試?” 月梅真的有回去一趟的念頭,可看著良明清不斷抖動的大胡子,終于反應過來他是在笑她。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好啊,還以為你真是在給我出主意,原來竟是在笑我!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你那些叔嬸們不是好的,若是咱們認識瑞安郡主這樣的大人物,光是說出來就夠嚇他們一嚇的了?!?/br> 原來她懊惱后悔,竟是因為沒能抓住一個大人物,好給他增添助力嗎? 良明清收起笑,一瞬間心里涌上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有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為他考慮,這種感覺,真是奇怪又美好。 他有心想說一說家里的真實情況,卻突然又怕了,她以為瑞安郡主的名頭可以嚇到他的家里人,是把他的家世想的太普通了吧? 若是知道了真相,她會不會被嚇到? 算了,暫時先讓她誤會著吧。等到生米做成熟飯,她這輩子只能綁在他身上了,他再告訴她吧。 “好,我的錯,我應該早些告訴你的?!绷济髑逭f道:“只是我一開始也沒認出來,后來還是瞧著她的那個丫鬟面熟,才知道是她的。瑞安郡主的母親是當今圣上的胞姐安平公主,她未出閣前曾在京城格外的出名,她和她的那個丫鬟,曾經(jīng)當街做過許多出格的事情,所以我才有些印象,如若我早知道,定然早早就告訴你了?!?/br> 雖然月梅沒有關注這個點,但良明清還是啰里啰唆的解釋了一大堆。 月梅聽他幾乎事無巨細的解釋,也早沒了那一點點的不滿,她當然知道瑞安郡主曾經(jīng)有多么出名,她就是在將軍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斷絕不了源源流入耳朵的關于她的傳聞。 什么安平公主的駙馬背著安平公主偷偷納了小妾,安平公主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沒表態(tài),可瑞安郡主卻是揮著馬鞭闖進謝二老爺給那小妾在外頭賃下的私宅,叫人按著那小妾,生生甩了三十馬鞭,將個嬌滴滴的小妾打的出氣多進氣少。 謝家大房長平侯的嫡長女謝嬌和小姐妹說話時暗下諷刺安平公主生不出兒子,瑞安郡主知道了,不顧在人家作客,提了一壺涼茶當著眾人的面就從謝嬌頭頂潑了下去。把個嬌生慣養(yǎng)的侯府大小姐嚇的尖叫失態(tài),聽說后來瞧見瑞安郡主都要繞著走。 哦,說到這里,這瑞安郡主與將軍府大爺周承朗之間也還有一樁事呢。 將軍府老夫人娘家的嫂嫂出自長平侯府,因此就有心想將瑞安郡主說給大爺周承朗為妻。只可惜大爺那會兒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一口回絕了這門親事,也不知道這事是怎么傳入瑞安郡主口中的,她知道了,居然親自殺到西山大營,當著無數(shù)兵士的面前下大爺?shù)拿孀樱€說大爺配不上她,她瞎了眼也瞧不上大爺。 就因這事兒,后來老夫人和娘家的那老嫂子都不怎么來往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實在是數(shù)不勝數(shù),瑞安郡主當年在京城,那可真的是一霸。因此京城里不知道瑞安郡主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只是沒想到,良明清居然連這個都細細同她解釋了。她忍不住翹起嘴角,一副嫌棄的模樣,“知道啦,啰啰嗦嗦說這么多,我又沒說你什么。好了好了,咱們趕緊回去,也不知道大哥那邊找沒找到月杏?!?/br> 瑞安郡主那樣的名門貴女,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良明清不可能和她有什么瓜葛的。 良明清一笑,道了聲“好”。 兩人匆匆趕到村口,發(fā)現(xiàn)程剛和程老七以及一些村民都等在那里了,看到他們二人過來,眾人的臉上也都露了失望之色。 “沒找到嗎?”程剛問道:“山腳下和樹林里都找了?” 良明清點頭,沖著族長道:“山腳下和樹林里,甚至是那邊往鎮(zhèn)上去的小路都找了,都沒有。” “那月杏是去了哪?。 背虅偧钡萌氯?,“村子都快被翻遍了,附近的路口岔路也都找了,好好兒的,她怎么就突然不見了呢!” 程老七對程月杏這兩日的作為很是不喜,現(xiàn)在見程剛又這副模樣,本就累了一上午的他心里更是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