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盡管先皇對龐倍和嘉兒的優(yōu)待有目共睹，但卻始終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認(rèn)下龐倍或是嘉兒。

    德魯埃大公看向年輕的皇帝，不管嘉兒是不是他異母的meimei，但當(dāng)冊封嘉兒為皇后的敕令一出，想要支持龐倍為他增勢的人也無法再以“先皇長子”扯旗子了。

    “各位，叛亂的消息不能傳出去，我們在聯(lián)邦的朋友們，還有蘇蘭托叛軍的余黨如果得到了消息會做出什么事想來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被实厶痤^，點開電腦，帝國版圖的星域圖懸浮在橢圓形長桌之上，“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加強這些地方的防守，還有，維持帝都的穩(wěn)定……”

    德魯埃大公頷首，不錯，接下來的爭斗，不會動用戰(zhàn)艦或是飛彈，將會由說客、使者和許許多多政治交易、小陰謀完成，龐倍握有許多包括康德在內(nèi)的人質(zhì)，而皇帝陛下手中的籌碼也不少，這將是場爭奪帝國大家族、封疆大吏們支持的爭斗。

    暫時看來，無論是龐倍還是皇帝，都想把這場爭斗保持在“內(nèi)亂”的程度，這時無論哪一方外來勢力插手，其后果對于雙方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皇帝稍微沉吟，“派人去靡麗雅的實驗室調(diào)查，龐倍能在一夕之間俘虜所有親王屬下的騎士而事前毫無朕兆，一定是借助了某種遍布軍中卻總被忽視的力量……”他又撥弄了幾下桌上的簽字筆，猛然抬頭，大聲說道，“立刻關(guān)閉所有智能人軍醫(yī)！將他們集中起來，全部關(guān)閉！”他站起來，看向窗外，清晨的皇庭之中，有許多智能人仆人忙碌地打掃庭院，捧著替換的被單走來走去。

    皇帝的臉色忽然陰沉下來，“傳令下去，把皇庭中所有第六天制造的智能人仆人集中起來，立即銷毀?！?/br>
    眾位大臣聽出了皇帝話中透露出的含義，全都不寒而栗。是啊，那些智能人……他們每個人家中都有許多。想學(xué)一下吧，當(dāng)這些被視為高級的家用電器的東西突然被賦予了對你飽含敵意的程序或意識，而你一無所知，你在他們的陪伴下熟睡，你享用他們?yōu)槟阒谱鞯牟忘c，你讓他們給你幼小的孩子洗澡……

    所有人打了個寒噤。還好，這些智能人可以被隨時關(guān)閉。不過，如果他們的程序已經(jīng)被修改，他們能乖乖地被關(guān)閉么？

    半個小時后，帝都全城戒嚴(yán)，靡麗雅參與項目的所有實驗室被關(guān)閉，許多和蒙巴頓家族有關(guān)聯(lián)的可疑人物被控制，奧古斯作為議會長簽發(fā)了許多調(diào)遣軍隊的命令，軍隊中的智能人軍醫(yī)和皇庭中的智能人都被控制……看起來局勢——至少是帝都的局勢——暫時已經(jīng)被穩(wěn)住了，不過，皇帝的臉色卻越來越嚴(yán)肅。

    他在最后一條批文上簽好自己的名字，抬頭對在座的大臣們微笑了一下，“各位，接下來，請你們做好心理準(zhǔn)備?！彼哪抗庠诘卖敯４蠊珵槭椎膸孜粨碛袕V闊封地的大臣身上掃過。

    德魯埃大公心中一凜，他看了柳津的父親一眼，垂下眼睛，心像被揪成了一團，康德的堂弟不久前死在了曲元的世嘉，他去吊唁的時候還勸自己的弟弟弟婦，說什么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痛，現(xiàn)在呢？等一下，如果龐倍用康德的生命要挾他，他會怎么做？他摘下鏡片，揉了揉眼皮。

    通訊再次接通，龐倍像是和皇帝早有默契，他一早坐在那里，不過，他身后的龍騎士們卻少了很多。

    康德，柳津等人都不在列。

    龐倍一句廢話沒說，做了個手勢，訊通畫面別切成了四個小畫面，除了龐倍身處的大殿，還有一片星空，看來是蘇芳的外太空，另外的兩個畫面也是星空，但是角度有細微不同。

    “艾利克斯，現(xiàn)在到了客觀估計我對被俘的龍騎士們的控制能力的時候了?！饼嫳稖\笑，他對著大臣們還有他驟然老了十幾歲的外祖父解釋，“哦，他們被我注射了神經(jīng)毒素，解釋這些對你們很多人來說太復(fù)雜也沒必要，簡單說吧，他們失去了自主意識，只能聽我指揮……”

    柳津他爸一聽就炸了，大聲痛罵、斥責(zé)龐倍背叛帝國蛇蝎心腸狗都不如。

    不過，龐倍對這些話置若罔聞，他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改變，只輕輕說，“我希望您不會后悔。”他隨即命令：“柳津，駕駛一架龍翼戰(zhàn)艦出列！”

    視訊屏幕右下角的畫面移動了，視角不斷升高，漸漸的，五架龍翼戰(zhàn)艦出現(xiàn)在這一角的畫面中。

    屏幕另一邊的會議室內(nèi)鴉雀無聲，但德魯埃大公卻能聽到自己的心臟急速跳動的聲音，砰砰砰，砰砰砰。他頭顱里的血管也在劇烈跳動，他的左手無聲地滑下桌面，緊緊抓住自己左腿上的一塊肌rou，希望疼痛能讓他鎮(zhèn)定下來。

    “柳津，保持你的位置不變?！饼嫳队终f話了。

    室內(nèi)的寂靜中像是摻了火藥，只要有人開口就會爆炸。

    德魯埃大公聽見自己腦內(nèi)有個聲音在喊，不——不要——求求你不要——他一時間難以分辨這是他自己的聲音，還是，他聽到了柳津父親的心聲。

    “縱隊其余隊員，對準(zhǔn)目標(biāo)坐標(biāo)發(fā)射！”

    隨著龐倍念出坐標(biāo)數(shù)字，視訊屏幕被切換成了六格畫面，其中五格，全是不同角度對著柳津駕駛的那架龍翼戰(zhàn)艦，唯一一格靜止不動的，大概是柳津的。

    然后——

    屏幕上一片絢爛的火花。那架升高的龍翼戰(zhàn)艦在火光中化為碎片。

    不——

    德魯埃大公像是聽到了接連不斷的“轟——轟——轟——”，他知道這是他的幻覺，在太空中，再壯觀的爆炸也是無聲的，更不用說從騎士的座駕艙中傳送回的畫面了，這一切應(yīng)該是無聲的，可是卻在他腦海中轟隆隆的響個不停。

    柳津的父親呆呆站著，盯著屏幕那一角已經(jīng)完全終止視訊的灰色格子，像是要哭了，又像是已經(jīng)不會哭了。

    一位女議員發(fā)出了一聲慘嚎，她摔倒了，那是康蒂諾女大公。她的長子加百列也是朱理護衛(wèi)隊中的一員。

    他頹然坐下，然后愣了愣，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站起來的。

    “啪”一聲，皇帝關(guān)閉了視訊。他審視著這十一位大臣，柳津的父親若曼諾夫大公像是一座石像，可誰都看得出這石像從內(nèi)部崩潰了，只消一碰就會撲簌簌化為一堆灰落在地上；加百列的母親康蒂諾女大公臉色蒼白，但緊緊抿著嘴角；康德的父親，他像是驚魂未定，又像是猶豫不決——這三位封疆大吏剛才受到的威懾是最直接的。柳津是家中的小兒子，他們家的封地在帝都以南，世代都和蒙巴頓家族不和。龐倍拿柳津作為祭品大概也是在考慮了若曼諾夫家族絕無可能背叛還有柳津父親的性格之后的決定。而加百列、康德兩人的家族封地不僅是資源豐富的大行省，還擁有一定的軍隊自建權(quán)，這兩個的行省的位置從戰(zhàn)略上來說也更靠近蘇蘭托。除了他們，還有四位侯爵和女侯爵，他們的兒子也在龐倍的手中。

    龐倍的威脅，并不僅僅是告訴他們，他可以隨時殺死人質(zhì)，同時也是在向帝國示威：我有實力，能夠毫不猶豫地傷害你或你們的家人。如此寶貴的龍翼戰(zhàn)艦在我眼中不過是一件工具，和一把椅子無異，我的決心也很大，所以，別指望能簡單地打發(fā)我。還有，最好不要惹惱我。

    龐倍向他們展示了實質(zhì)性的威脅。

    一架龍翼戰(zhàn)艦耗資近五十億帝國幣，不僅如此，還要花費近十年時間才能建好。而帝都眼下只有不到二十架龍翼戰(zhàn)艦和十幾名龍騎士，如果以無敵戰(zhàn)艦組成艦隊遠征蘇芳討伐龐倍，無疑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這時候如果東西聯(lián)邦再興風(fēng)作浪——別忘了，聯(lián)邦和帝國至今還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如果在此時和帝國正面作戰(zhàn)，那么……帝國的命運會怎樣？

    “我懇請大家，克制?！被实劢K于開口了，他靜靜看著他的這些大臣們，在心中將他們劃分成極有可能的騎墻派，自己暫時可以信賴的，還有一些需要試探和觀察的。

    柳津的父親若曼諾夫大公也像奧古斯·蒙巴頓一樣瞬間蒼老了，他這時才想起，是啊，皇帝一直表現(xiàn)得極為鎮(zhèn)靜，輕描淡寫宣布了朱理親王的死訊，可是，他必定也是極為心痛的。

    他知道皇帝這句話是特別說給他聽的，克制?；实垡苍诳酥瓢桑?/br>
    他將喪子的錐心刺痛強行放入心底，等待皇帝說出他的策略。

    沒有人會比皇帝更想殺死龐倍，但現(xiàn)在不是正確的時機。

    任何時候，帝國的安危都凌駕于個人感情之上。

    維元帝國歷437年5月29日，蘇芳被蘇蘭托叛軍襲擊，蘇蘭托執(zhí)政官、帝國親王朱理亞斯在保衛(wèi)蘇芳時英勇殉國，舉國哀悼?；实廴蚊蹏h征軍指揮官，中將龐倍暫時代任蘇蘭托執(zhí)政官。

    這，就是艾利克斯和龐倍博弈后的結(jié)果。

    他看似獲得了他所謀劃的一切，如愿以償。

    他看似暫居下風(fēng)，可借著這次危機，帝都的政權(quán)和整個帝國的軍權(quán)第一次如此完全而牢固的被握在了他手中。

    在看到議會長一夜之間徹底喪失了權(quán)柄對皇帝唯唯諾諾，靡麗雅突然生重病去風(fēng)景區(qū)修養(yǎng)，蒙巴頓家族和帝國軍事科技研究院人人自危之后，那些利益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的大家族們都自覺地向大權(quán)獨攬的皇帝表現(xiàn)出忠誠。

    盡管少數(shù)知情人緘口不言，但是各種謠言還是漸漸傳開了，據(jù)一些住在蘇芳的帝國人說，他們當(dāng)夜看到了龍翼戰(zhàn)艦出動，至少一架龍翼戰(zhàn)艦叛變了，蘇芳大營就是被叛變的龍翼戰(zhàn)艦炸毀，還有，叛軍來襲的時候蘇芳的駐軍和軍警全都沒有阻止，還有，一架古怪的環(huán)形飛船飛上了蘇芳的夜空，最后在海邊墜毀……

    同時被宣布的還有蒙巴頓家族和皇室時隔多年后再度聯(lián)姻的消息，元老院議會長奧古斯·蒙巴頓的外孫女，也就是龐倍的meimei，嘉兒·蒙巴頓，成為了皇帝陛下的未婚妻。

    許多普通國民認(rèn)為，這是自然的啊，皇帝陛下年紀(jì)到了，而且皇位的第一、第二順位的繼承人雙雙殞命于蘇芳，帝國需要皇帝陛下結(jié)婚，最好盡快生下繼承人。要不是因為親王殿下不幸殉國，帝都皇庭一定會有一場盛大的訂婚宴。不過，現(xiàn)在只是低調(diào)地宣布訂婚，但也有消息靈通人士聲稱，蒙巴頓小姐已經(jīng)住進了皇宮，還和皇帝陛下住在同一個寢宮。這使國民們在說起這樁婚事時，都會露出個“你懂的”的猥瑣笑容。

    這婚約向各色各樣的觀察者們發(fā)出看似自相矛盾的信號，那些依附蒙巴頓家族的小家族相信，也許，皇帝陛下只是要從議會長的手中拿回他把持已久的一些權(quán)力，締結(jié)婚約正是要讓大家知道皇帝是不會為難他們這些附庸者們的，只要他們夠聽話，夠聰明。甚至還有人認(rèn)為，婚約正是皇帝向議會長換取支持的籌碼，蒙巴頓家族的力量并未衰弱，也許還會更盛大呢。

    對于艾利克斯和龐倍而言，這場博弈遠未結(jié)束，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艾利克斯對龐倍說：你敢捅我弟？你是不是忘了那也是你弟！好吧，那我只好睡你妹了！

    龐倍：你是不是忘了那也是你妹？！

    艾利克斯：你捅他的時候是不是忘了那也是你弟？！

    第216章 restarting…

    得知龐倍“繼任”蘇蘭托執(zhí)政官的消息時艾麗十分吃驚，“為什么？為什么他們會這樣說？帝都沒有得到消息么？怎么可能？我不信蘇芳沒有皇帝陛下的情報人員——”

    “難道……難道是消息還沒傳過去？畢竟才過了一兩天而已……”她看著希禮，聲音漸漸低下去，他臉上是一種她無法理解的表情，似乎他對這一切早有預(yù)料，又像是他牙齒很痛正在極力忍著。

    “為什么？”艾麗再次問，一字一句。

    希禮又露出個牙痛的微笑，語氣淡淡的，可是聲音在顫抖，“因為，這是對帝國而言，暫時最好的結(jié)果?！?/br>
    東西聯(lián)邦，蘇蘭托叛軍，曲元的王室，帝國的屬國們……如果撕破臉，直接說帝國大將叛變了，霸占了蘇蘭托，還擁有近半數(shù)的帝國最先進的龍翼戰(zhàn)艦，那么結(jié)果會是什么？所有人都想分一杯羹。

    朱理，還有那些死去的士兵和騎士們，還有自從決定遠征徹底收服蘇蘭托時開始花的那么多的錢，極有可能就會白白浪費。蘇蘭托暫時安定的大局勢會再次被打破，又變回原來的樣子，海盜和雇傭兵是這個星系過得最開心的人。

    這種結(jié)果，是無論皇帝還是龐倍都不愿接受的。與其讓第三者坐收漁利，不如暫時遮蓋住這丑陋的事實各自鞏固實力，等穩(wěn)穩(wěn)抓牢了手中的利益和權(quán)力之后再尋找機會。

    艾麗愣愣看著空氣中的某一點，良久之后，她像是終于想明白了，她垂頭，深深呼吸幾下，又顫抖著抬頭看著希禮，想要再次求證，“那么，朱理呢？”

    她問的是帝國對朱理的態(tài)度，希禮也知道她在問什么，可是，他隔了一會兒才說，“朱理正在用加密頻道和皇帝陛下通話?！?/br>
    “……我很抱歉，朱理。”

    朱理平靜地看著視訊屏幕上的皇帝陛下，他的哥哥，艾利克斯。他看起來確實很難過，可令他感到難過的究竟是什么？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朱理笑了，這是一個飽蘊苦澀的笑，“你大概想不到，龐倍和我決斗之前預(yù)言過，即使查明真相，你仍會讓他繼任執(zhí)政官?！彼⑽⑼ｎD，“他說對了?！?/br>
    皇帝右眼微微瞇了一下，“我很遺憾?！?/br>
    朱理垂眸，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頭，“艾利克斯，告訴我，父親的死是不是你和龐倍計劃的？”

    艾利克斯不說話。

    朱理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嘆氣，“這也是為了帝國？”

    靜默了極短暫的一瞬，艾利克斯回答得理直氣壯，甚至莊嚴(yán)而正義，“是的。為了帝國?！?/br>
    朱理盯著他哥哥的臉，想要從他的眼睛里找到哪怕一絲愧疚、難過、后悔……但是，沒有。

    沒有。

    看來他真的相信自己所做的，他不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為弒父弒君有所愧疚，他不過是為他所堅信的獻身殉道，他甚至為此感到驕傲！

    “你知道么？”朱理的聲音終于不可抑制地顫抖，“若瑟·古德溫在那一晚自盡了……”

    艾利克斯的臉上似乎有一絲動容，但很快又恢復(fù)平靜，“朱理，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么做。帝國現(xiàn)在不可能和龐倍正面開戰(zhàn)，我們有太多敵人，你愿意看到蘇蘭托被叛軍、被東西聯(lián)邦、被曲元的王室聯(lián)合起來圍攻么？你對你在蘇芳在蘇蘭托好不容易建設(shè)的一切毫無感覺？那些學(xué)校、醫(yī)院、孤兒院被燒毀也無所謂？”

    他微微嘆息，用一種真誠而懇切的語氣對朱理說，“相信我，現(xiàn)在，至少是目前，你死了，會比活著對帝國更有用。帝國需要的是一個體面死去的親王和執(zhí)政官。所以，朱理，作為一個普通人繼續(xù)活著吧，和你的女孩想要種田種球藻還是什么的，就去干吧。等到事態(tài)被我控制之后……”

    朱理打斷他，“你將那些為了捍衛(wèi)帝國和龐倍作戰(zhàn)死去的人置于何地？你……”他失望地?fù)u頭，眼淚奪眶而出，再也難以壓抑心中的失望和悲憤，“你——你不值得古德溫為你自盡。艾利克斯，你不是一個騎士?！?/br>
    艾利克斯看著朱理，“你說得對，但，我是一個皇帝。”他的眼神堅毅而沉靜，沒有一絲一毫動搖。也許有一天，在某個寂靜無人的夜晚，他會為他曾經(jīng)所做的這些殘忍的決定感到難過，甚至懷念那些被他犧牲的人，被他親手毀掉的美好，但，不是今天。

    他關(guān)閉了通訊。

    朱理看著灰白的顯示屏，忽然想笑。他從死亡手中掙扎復(fù)活，醒來之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宣布“殉國”了。

    帝國更需要一個體面死去的親王……

    宣布我仍然活著，似乎對帝國真的一點好處都沒有。人們必然會質(zhì)疑為什么。為什么我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龐倍的陰謀？為什么龍騎機兵隊受了如此重創(chuàng)、蘇芳易主而我還能活著？在蘇芳大變的時候我在哪里？在我的騎士們被龐倍集中到王宮的時候我在哪里？是我，在那個時候，在那天晚上，放下了帝國親王的責(zé)任。

    這的確是我的錯。

    而且……我不是一向和艾利克斯想的一樣么？為了帝國的利益，一切皆可犧牲。

    可是，當(dāng)你自己成為被犧牲的那個人時，你還能平靜接受么？

    也許，我真的應(yīng)該死去。如果換做是任何一個普通的指揮官，釀成如此大禍，如果不自殺也必須被軍法處死。

    在這一刻，朱理萬念俱灰。

    可是，下一刻，他被艾麗抱在懷里。她熱熱的眼淚從他頸后流進領(lǐng)口，“朱理，不要聽他的?！?/br>
    她把他轉(zhuǎn)過來，雙手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她，“聽我說！一直以來，不管是你，希禮，龐倍，還是其他的護衛(wèi)隊員們，還有雷安，萊特……你們好像認(rèn)為只要取得某種勝利，犧牲一些人的生命是正常的，是可取的行為，被犧牲的人甚至應(yīng)該為此感到驕傲——但我不贊成。從來不贊成?！?/br>
    “我不是不贊成犧牲，”她凝視他的眼睛，“為了你，為了蘿倫，為了杜漠隊長他們，甚至為了蘇芳那些我不認(rèn)識的孩子們，我愿意犧牲，但是，我要求的是一個給我選擇的機會。一個，同等的，機會。而不是把我的生命作為一項被評估的資產(chǎn)去進行交易，去交換什么所謂的勝利。你明白了么？”

    朱理看著她，并不說話。

    艾麗又問了一遍，“你現(xiàn)在理解了么？”

    他把頭靠在她懷里，抱著她，一直沒有說話。艾麗知道，朱理在哭。

    從那一天一直到他們到達朵拉爾，朱理都是沉默的，他很少說話，但精神卻還好。這場巨變不僅使他身受重傷，也迫使他重新思考他早已既定的某些思維究竟是否正確。他在精神上所受的創(chuàng)傷并不啻于少了一個內(nèi)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