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她突然間硬氣了起來,仰頭蹙眉瞪視著他,“沒錯!我……”我就是以為來的是朱理才…… 他沒讓她說完。 盡管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艾麗依然很快被龐倍壓制,他把她揮向他的右手握在手腕中,按在墻壁上,他將她圍困在自己的身體和她身后的墻壁之間,他知道她忌憚她的傷勢,對她接近驚慌的反抗毫不在意,把她擁在懷里。 令她再度感到驚訝的是,他并沒像她想象的那樣乘著此時的優(yōu)勢追擊,他對她甚至也沒有像之前那樣近乎搶奪的狂亂恣意,他居然只是輕輕一觸,一觸即走。 甚至,他吻她的時候,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還按在她的唇上! 他只是吻過來,雙唇落在他自己的手指上,他沒有真的碰觸到她,可是——他照樣和她氣息相接,照樣讓她意亂心慌,又害怕又害羞。 如果……沒有碰到,那么……這還算是一個親吻么? 艾麗緊張、驚恐、羞怯的時候有一霎時閃過這樣的疑問。 龐倍這么做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半闔半開,看著她,眼中一半是笑意一半是愛欲。 這個“吻”,一半是放肆一半是禁欲。 他終于退后,按在墻上的左手也松開,再度恢復(fù)一貫的優(yōu)雅與從容。 艾麗想要大喊,想要怒吼,甚至想要撲過去不顧儀態(tài)地撕打龐倍,可是他那個看起來徒具形式,可又包含無數(shù)不可細想的內(nèi)涵的“吻”讓她只能集中全部的力氣靠在墻上,她覺得全身的熱血都涌到了頭部,指尖全在微微發(fā)顫,手上的傷口又在一跳一跳抽動般的疼痛。 他走出房間之前說,“我不會告訴朱理的?!?/br> 艾麗惱怒低喝,“不會告訴朱理什么?!” 龐倍平靜雍容回望她,眼中的笑意愈盛,“不管是雷安,還是我……” 他說完,整理一下軍服下擺,昂首走出復(fù)健室。 艾麗呆呆看著復(fù)健室的門在龐倍身后自動閉合,右手撫在自己嘴唇上,失魂落魄坐回桌前,發(fā)了會兒呆,把頭埋在手臂之間。 她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急促而劇烈的惡斗,釋放了過多的腎上腺素,現(xiàn)在,在腎上腺素作用消退時,全身的肌rou都軟綿無力。 她把臉貼在桌面上,這才發(fā)覺自己的雙頰guntang如火,她低低呻吟一聲,閉緊雙眼,又趕快睜開。 她怎么會弄錯?! 可是—— 他和朱理的氣味如此相似。 如果不是后來……她突然發(fā)覺不對,他該不會…… 想到這里艾麗惱怒地用右手捶桌。這就好像在回味那個被騙走的吻一樣!對,是被騙走的! 可是后來那個…… 那個是被搶走的!被打劫的! 就在這時,她腦中似乎有個聲音用反詰的語氣問她,有那樣溫柔的劫匪么? 她又羞又惱,突然又恍然覺得那個平靜、溫和中流露一絲惡意的聲音不正是龐倍的么?! 正當(dāng)她思緒紛紛時,有人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她立刻向被燙到了似的大叫一聲跳起來,她身后的人被她撞到了,“哎呦”一聲后退。 艾麗轉(zhuǎn)過身,朱理捂著口鼻,委屈地看著她。 她撲到朱理身上,抱住他,忽然悲從中來,她嗚嗚咽咽大哭起來,“你怎么不早點來?” 朱理心想,是你跟我說你想獨處的啊……但他還是抱著她,親親她的頭發(fā),“我現(xiàn)在來了?!?/br> 艾麗仰著臉,半闔著眼睛,用嘴唇尋找朱理的唇,輕輕親吻他。 他的上唇內(nèi)側(cè)被她碰出了一個血泡,可是他像是不覺得疼痛,熱切回應(yīng)她。 艾麗靠在他肩頭啜泣,“為什么你走進來我完全沒有發(fā)覺?我的神經(jīng)——也許不止是手指的,還有大腦的,都已經(jīng)壞了是不是?我變得遲鈍的像一頭長兩個腦的恐龍!腳上扎上了一顆釘子要兩小時后才察覺!” “哈,什么長兩個腦的恐龍?。 敝炖砣绦?,“你知道你多久沒睡好了么?你只是有些神經(jīng)衰弱,身體極度疲倦的時候自然反應(yīng)會比平時遲鈍點兒?!?/br> “所以還是遲鈍?!卑惛鼈牧恕?/br> “……”朱理決定不再和她討論這話題。 艾麗又默默哭了一會兒,她漸漸覺得身心俱疲,她閉上眼睛,竟然靠在朱理身上睡著了。 這是她自世嘉爆炸后第一次不借助藥物自然入睡。 她醒來之后,發(fā)覺自己躺在自己的臥室床上,朱理坐在她身邊,腿上擱著平板電腦,正在蹙眉查閱什么。 她側(cè)翻過來,靜靜看了他一會兒他才發(fā)覺她已經(jīng)醒了,“你渴不渴?想吃什么?”他開心地看一下電腦角落的時間,“這次睡了將近五個小時?!?/br> 艾麗爬起來,摟住朱理的脖子,把頭靠在他頸上,左手放在他頸后輕觸他柔軟的發(fā)尾,依次讓自己的五根手指觸碰他的發(fā)尾,她心里對自己說,喂,手指,記住了啊,這才是朱理,朱理。朱理的頭發(fā),朱理的肩膀,朱理的后背…… 她怎么會分辨不出他和他呢? “嗯?你怎么哭了?”朱理感到熱乎乎的淚水順著他的脖頸流下,輕輕問著,撫摸她的后背。 艾麗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忽然笑了,“我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雖然手指還是連毛巾和砂紙也分辨不出,不過,我會努力好起來的。等會兒你能陪我去復(fù)健室么?” “好啊,我們先吃點東西!”朱理看著艾麗的笑容,終于放下心。 第182章 潮sao 從那一天開始直到艦隊回到蘇芳的那一天之前,艾麗都沒有再在艦隊中遇到過龐倍。 她猜測,他可能也在有意躲著她。 如果不是在降臨蘇芳的那一天再看到他時,他在無人注意時對她露出仿佛另有深意笑容,艾麗會覺得那天在復(fù)健室中發(fā)生的事只是一個奇怪的綺夢。但是,當(dāng)龐倍對她那樣笑的時候,她知道,那不是夢。 當(dāng)初在海拉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也對她那樣笑過。 艾麗后來想起來。 那個時候,龐倍查看她脫臼的肩膀的傷勢,猛地捏了她肩頭一下,在她疼得齜牙咧嘴的時候,他對她說,喂,你染了頭發(fā),可是忘記了金發(fā)兒的睫毛也是金色的。 那種帶著點惡意和得意的促狹笑容。 就像她離開蘇芳角斗場的第一天晚上,他請她吃飯,給她要了一杯氣味柔和,看起來像香檳的起泡酒,他面無表情喝下酒,看著她毫無防備地跟著喝下,卻被烈酒辣得尷尬想哭,那時,他也流露出那樣的笑意。 而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對她這么笑的時候,是在提醒她,他和她之間存在秘密,還有,他也知道她的秘密,他把她變成了他的共犯。 這么說他或許是一種自私且無恥的詭辯。 那天之后她冷靜想了想,覺得龐倍所說的“對不起”似乎是認為他的不作為和疏忽造成了她受傷,他對她的“創(chuàng)傷后遺癥”也有所耳聞,他選擇在復(fù)健室見她,也許起初只是想讓她勸導(dǎo)她,她不需對這次爆炸事件感到自責(zé)內(nèi)疚,可是誰知道怎么回事事情竟然變成了那樣。 捫心自問,艾麗必須承認,龐倍說的話讓她卸下了心中的重擔(dān)??墒恰瑫r又讓她不安,他知道她和雷安的過去。 理智地去思考,艾麗如果主動將她和雷安的過去告訴朱理,龐倍就無法再以此要挾她。可是……理智? 對不起,這時候再理智地告訴朱理,喂,親愛的,我曾經(jīng)有個初戀情人,不不,別說你不在乎,你不在乎是因為你不知道他是誰。 雷安·瑞柏林。 她可以理智地告訴朱理這件事,但是朱理會理智地應(yīng)對么? 艾麗再次趴在復(fù)健室的桌子上嘆氣。 除了告訴朱理,雷安是她的前男友,她還應(yīng)該告訴他什么?哦,那個“收割者”機器人的原型,初號機,是我設(shè)計改裝的。哦,還有最重要的,我前男友跟我分手,是因為我不是自然人。 我是一個,沒有父母,沒有來歷,沒有關(guān)聯(lián)的,從大玻璃罐里孕育的東西。 每次這么想著,她的思緒最后總會變成自傷。每到這個時候,艾麗就趕緊把“金手指”項鏈拿出來,緊緊握著杜漠隊長曾經(jīng)的那根手指。他對她說過,只要擁有慈悲之心,也只有擁有慈悲之心,才能被稱作人。 那么,我現(xiàn)在是擁有慈悲之心的人么? 艾麗又想起她殺死的那個代號叫“紅石”的女孩子。 關(guān)于雷安、是否是人,多想無益,艾麗干脆暫時不想。 在把一切都想明白之前難道就不過日子了么? 生活還是要繼續(xù),而她,目前最需要做的,是盡快讓自己恢復(fù)。 至于“收割機”的事,倒是可以慢慢來,她可以幫上忙。希禮已經(jīng)和她說了,等她傷勢再好轉(zhuǎn)一些了,他會讓她參加蘇芳大營的技術(shù)組,作為帝國方面第一個和收割機作戰(zhàn)的人員參與討論怎么制作可以與“收割機”抗衡的載人機器人。 用自己的設(shè)計去對抗自己的設(shè)計,并沒有什么不對。 不管龐倍那天近乎莽撞的行為最初出于何種目的,但艾麗心里清楚,他所說的那些話,解開了自從世嘉慘案之后她內(nèi)疚自責(zé)的心結(jié)。 她重新振奮精神,積極復(fù)健。 艦隊的回航相當(dāng)順利,在十五天之后就能夠到達蘇芳了。 就在他們回到蘇芳的前一天晚上,蘇蘭托抵抗軍發(fā)布了重大的新聞。 這條新聞緊急插播時,艾麗正在揮汗如雨在跑步機上奔跑。 她按動停止鍵鈕,隨著跑步機的轉(zhuǎn)動帶向后勻速移動,然后跳到地板上。 新聞是一則簡短的聲明,以雷安·瑞柏林、索爾·費雷托為首的蘇蘭托抵抗軍宣布免除萊特及其親信在抵抗軍中的一切職務(wù)。 他們宣稱,世嘉慘案是萊特這群抵抗軍中的極端者制造的,他們?yōu)榇烁械綉嵖屯纯唷?/br> 不同的人對于這個爆炸性不亞于世嘉慘案的新聞有著不同的理解。 在蘇芳,由歷屆帝國執(zhí)政官提拔上來的平民出身的官員們認為雷安等人是在試圖割裂萊特對抵抗軍形象所造成的極為惡劣、無法挽回的影響,這個宣言不過是個小手段,誰知道他們私下是不是還是一伙人;而出身蘇蘭托舊貴族,和瑞柏林、費雷托家族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蘇芳本地官員們則認為雷安既然這么說了,那么就是真的,這次萊特做的太過火了。 而朱理、希禮、龐倍這些嫡系的不能更嫡系的帝國派,想到的則是,抵抗軍分裂了,那能不能拉攏一下或者利用一下他們的某一方,要是能做點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事,就更好了。當(dāng)然,也得防備著聯(lián)邦有類似的想法,萊特之前不是和聯(lián)邦聯(lián)軍過么? 至于艾麗,她立刻松下一口氣, 她一邊流淚,一邊微笑,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亂擦著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心里一遍又一遍對自己反復(fù)默念著確認,不是雷安做的。 不是他。 確實不是他。 她抹掉眼角的淚滴,長長舒了口氣,覺得肩膀上壓得沉重不堪但又看不見的重負忽然煙消云散,再重新運動之后,似乎手中用來鍛煉復(fù)健肌rou筋腱的負重器材都輕了。 抵抗軍分裂的新聞被宣布的第四天,蘇芳迎來了一位來自帝都的尊貴客人。 此人的到來,本來就亂流暗涌的蘇芳注入了一股新的激流。 騎士,公主,天才的駕駛員,武斗家,槍械專家,罕見的美女…… 一個人倘若擁有這些頭銜中的無論任何一個,人生就注定將會是不平凡的。這樣的人,常常被稱為命運的寵兒。 要是,所有這些頭銜,都集中在一個人上呢? 那么,這人應(yīng)該被稱作命運的獨生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