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不可思議。

    感覺這兩年里頭，做什么事都是匆匆忙忙，被迫為之，然而也正因為這樣一步一步走來，走到現(xiàn)在。

    晚上把羊趕回去，回到院子里，天還沒有黑，太陽偏西，紅霞滿天。

    齊有玉抱著孩子過來玩，方立長還是只會在地上爬，一回到院子里就追著方嫣，一個跑，一個爬，倒也玩得高興。

    齊有玉坐在椅中，望著老樹，吹著涼風(fēng)，笑道：“轉(zhuǎn)眼又一年了，我的肚子還不見動靜，說起來，月兒可想打算生幾個？”

    蘇小月心虛，因為她一直私底下在吃藥，家里人都不知道，她不告訴方河，是因為方河什么也不懂，說多了怕傷了夫妻間的感情，至于一向希望她再多生幾胎的袁氏來說，她有些招架不住，自己的確有些不太想生，懷方嫣到生，倒也沒有吃多少苦頭，就是覺得這身子還小，生多了怕傷身子。

    見齊有玉這么有熱情，蘇小月忍不住笑問道：“你想生幾個，三個？四個？”

    齊有玉哈哈大笑，接著又紅了臉，“若是可以，我會一直生下去，家里孩子多才好?！?/br>
    蘇小月瞪大了眼，她認(rèn)為三個四個已經(jīng)是難以想象了，按著這時代的思維她已經(jīng)說多了，沒想她還想多生，只是一年了她也沒有動靜，她絕不可能像自己一樣吃藥避著。

    齊有玉嘆了口氣，“我倒是想生，可是肚子始終不見動靜。家里買了田地，家昌要上南邊山頭守田，兩人一分開又是一兩個月，一時間還真不習(xí)慣?！?/br>
    齊有玉忽然坐正，見袁氏帶著兩孩子進(jìn)屋里玩去了，于是悄聲說道：“家里有了田地，等手頭一寬裕，必然掂記起我這肚皮來。二弟跟義良一年的，還沒有娶妻，最多再耽誤兩年，這兩年我可得努力。”

    蘇小月看她擔(dān)憂的模樣，拍了拍她的手背，“孩子的事都是靠緣分，你別著急，很快就會有的?！?/br>
    齊有玉有點小心思，她想乘著這兩年再努力生下一個孩子，到時二弟媳進(jìn)門，也不怕新婦爭寵。

    “說起我二弟這事兒，今個兒有媒人上門來了，咱家買了地的事傳了出去，這媒人比以前勤快了不少，不過家里人手頭不寬裕，會過一陣子再說?！饼R有玉笑了起來。

    說起老二方家盛，老三方家晴也有十五了，女子正是適婚年紀(jì)。

    齊有玉見蘇小月提到了老三，笑道：“今個兒媒人說親本是奔著二弟來的，后來婆母便說起了三妹的婚事，三妹的好事恐怕就在今年內(nèi)會成?！?/br>
    家里有了田地，家里子女的嫁娶都好辦了。

    兩人正在屋外聊得開懷，屋內(nèi)響起方立長的哭聲，齊有玉猛的起身，蘇小月也跟著起來跟著進(jìn)了屋。

    剛進(jìn)屋，袁氏也從內(nèi)室出來，沒想方嫣坐方立長身上去了，好在沒有坐在方立長胸口，坐在了方立長的腿上，方立長本是坐著的，方嫣小屁股猛的坐下，便坐在他大腿上，小家伙承受不住力氣，“哇”的一聲就哭了。

    齊有玉和蘇小月進(jìn)屋看到這場景，哭笑不得，兩人上前各自抱起自己的孩子，蘇小月只好責(zé)備了方嫣兩句，小家伙白凈的臉上，晶盈漆黑的眸子忽然染上水霧，終于“哇”的一聲也跟著哭了，被自家娘親責(zé)備，小家伙委屈了。

    齊有玉看到方嫣哭起來，有些心痛，“月兒就別責(zé)備了，立長沒事就好。立長是男孩子，該把身子練結(jié)實了，美人入懷都扛不住?！?/br>
    齊有玉這么一說立間緩和了氣氛，蘇小月忍不住在小家伙的臉頰上捏了捏，柔滑的觸感，蘇小月舍不得松手，嘴中寵溺道：“就你調(diào)皮，你是jiejie，怎么可以欺負(fù)弟弟呢？”

    方嫣別過頭去，伸手指向方立長，“他，哭。”

    他哭，你也哭了，小家伙還說起了別人。

    方立長被方嫣一指，忽然不哭了，好奇的望過來，方嫣的小手指還指著方立長不放，見蘇小月別過頭去了，還猛的戳了戳，“他，哭?！?/br>
    方立長以為方嫣要同他玩呢，伸手上前去抓方嫣的手，方嫣不給他抓，“娘，他哭。”

    蘇小月看向方立長，上前摸了摸小家伙的臉，這下方嫣不樂意了，雙手不指他，直接收回?fù)ё√K小月的脖子，圓嘟嘟的小臉蛋在蘇小月的臉上噌了又噌，逗得蘇小月笑了起來。

    齊有玉見狀，感嘆道：“還是女娃娃好，這粉嫩圓嘟嘟的，真是可愛?！?/br>
    兩人聊了一會兒孩子，蘇小月送齊有玉出了院門。

    太陽要落下了，廚房里傳來飯菜的香味。

    沒等多久，方河和蘇阿吉翁婿兩回來。

    一家人在堂屋里坐下吃了飯。

    蘇小月給孩子們洗了澡，兩孩子立即竄床上去了，如今方嫣開始會簡單的表達(dá)自己的想法后，她跟著方為睡一個床上，袁氏和蘇小月怕方嫣吵到方為睡不好，方為還要費腦子讀書來著。

    沒想兩兄妹感情要好，方為像個小大人似的學(xué)袁氏拍拍方嫣的后背，玩累了一天的方嫣躺在哥哥的床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袁氏等人睡過去了，便把孩子抱回房里去，蘇小月跟方河也回屋里睡著。

    沒想半夜，東邊屋里響起了方嫣的哭鬧聲，“哥哥，哥哥。”

    估計是方嫣起夜的時候睜開眼沒看到方為，于是哭鬧起來。

    蘇小月和方河出了屋去看，袁氏無奈的把小家伙抱到方為房中，方為聽到哭聲早就起床，見袁氏把孩子抱了過來，臉上含笑，也覺無奈。

    蘇小月站在床頭，看方為輕輕的拍方嫣入睡，她忽然心頭一動，細(xì)細(xì)打量方為。

    在方為的安撫下，方嫣慢慢又睡了過去。好在方嫣夜里起一次就行，最后家里人決定把孩子留方為屋里，反正方為就住袁氏隔壁，不像蘇小月和方河隔著個小院。

    各自回了房。

    蘇小月把心里頭微微的異樣說了出來，打趣道：“看吧，嫣兒這么小就粘他哥哥，以后長大指不定要纏著他哥哥去。”

    方河聽出蘇小月的話外音，他沒有接話，沉默著，似想起了往事。許久嘆了口氣，道：“不管是為兒還是嫣兒，都是咱倆的孩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說?！?/br>
    蘇小月也只是這么一想，畢竟方為的父親可不簡單，方河曾無意間提起過，聽說現(xiàn)在正跟著二皇子出謀策劃，是二皇子身邊的左膀右臂。

    方河送菜的那日帶上了方為，沒想在路上遇上了劉秀才，于是把人請到牛車上面來一起進(jìn)鎮(zhèn)上去。

    方河回來的時候與蘇小月說起劉秀才的事，蘇小月有些驚訝，“想不到劉夫子準(zhǔn)備三年后的考試，我以為他已經(jīng)歇了心思呢，上次去學(xué)堂的時候，嫂子曾說不準(zhǔn)備進(jìn)縣學(xué)的?！?/br>
    一向歇了心思的劉秀才今日進(jìn)了縣學(xué)，準(zhǔn)備為三年后的考試做準(zhǔn)備，村里孩子們的啟蒙他還是在教的，只是每過幾日會休息一天，留待夫子進(jìn)縣學(xué)里學(xué)習(xí)。

    農(nóng)田里的活計忙完了，這次方河一家請人在這上不上下不下的日子種起水稻，村里人覺得奇怪，這樣還會有收成嗎？

    當(dāng)時蘇阿吉跟著去鎮(zhèn)上霍家種子鋪買種子的時候就問過了這晚稻的時節(jié)，再加上自己研究了一年所得，于是欣然買下了晚稻的種子。

    這次種下去后，蘇阿吉大部分時間就奔波在東邊山頭與北邊山頭，反而蘇家村都去的少了，多是方河在跟著，那邊都是一季水稻，所以也不用太過費心，只要照看好，再給豆田里除除草。

    方鴻運在莫小琴那兒聽到家里人借了銀兩的事，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二弟會乘他不在的時候向莫小琴借錢。

    借銀子的事過去了幾個月，現(xiàn)在家里沒有半點還錢的動機(jī)，于是莫小琴把這事兒告訴他的。

    這日天堪堪亮，方鴻運起床，他今日準(zhǔn)備回方家村去，家里借了銀兩，得去問問情況。

    莫小琴跟著起身，幫他整理衣裳，她不動聲色的看了方鴻運一眼后，輕聲問道：“這事雖是二弟開的口，但爹娘也在的，家里要開墾荒地這是好事，你這次回去，若是家里暫時拿不出來，你也不必急著推了，咱們家里暫時還過得去，不差這銀兩?！?/br>
    “十五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狈进欉\無奈開口。

    聽到方鴻運這話莫小琴終于松了口，他沒有偏著方家的心思，“那你早去早回，今個兒能回來么？”

    方鴻運想了想，說道：“可能要在家里住一晚，家里上次拿銀子開荒的事，我可能得上山頭瞧瞧，看開荒開得怎么樣了，莊戶人家，就靠那幾畝薄田，若是忙不過來，我可能還得幫一幫忙，不能就這樣輕輕松松的走了?！?/br>
    莫小琴聽到這話，心里不高興，沉了臉。

    方鴻運知道她不喜歡他回村里，但他裝著沒有看見，收拾好后，他出了鋪子。

    走在路上，方鴻運很想轉(zhuǎn)道進(jìn)縣里去，可是想起上次因為回方家村被人跟蹤的事，他忍下心里的渴望，還是往方家村去了。

    還沒到晌午，方鴻運就回到了村里，來到自家院門外剛要敲門，就聽到院子里幾人對話。

    方萬正在責(zé)罵方福運，“老二你個沒出息的，今天下地你縮在屋里做什么？你把家里的地敗光了，還把借來的銀子也敗光了，現(xiàn)在還在家里犯起懶來，不想過了就給老子滾，權(quán)當(dāng)我方萬沒有生下你這個孽子?！?/br>
    院子外站著的方鴻運聽了一個全，聽得氣血上涌，猛的推開院門，長腿迅速跨入院內(nèi)，院里的人齊刷刷看來，方鴻運白著臉問：“爹，你剛才說什么呢？全敗光了，這是什么意思呢？”

    一家人沒想方鴻運在這個時候回來，個個面面相覷，一時間啞了口。

    方福運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想往房里退，方萬見了冷哼一聲，上前抓住方福運，如今瞞是瞞不住了，地沒有了，遲早是要告訴大兒子的，現(xiàn)在他聽到了，便直接說了吧。

    于是把西邊山頭的地被方福運一夜賭輸了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

    方鴻運聽著眼都紅了，他走近兩人，來到方福運面前，目光陰森的可怕，他問道：“二弟，你說，爹說的這話可是真的？咱們西邊山頭的地沒了？”

    方福運從來沒有看到方鴻運這副模樣，一時間被駭住，瞪大了眼睛，接著求饒的看向方萬。

    方萬見大兒子失常，心里頭也不好受，但事以至此，也不可能拿二兒怎么樣吧，他們兩個老的還要靠二兒子養(yǎng)老的，于是上前把兩兄弟隔開。

    “大運，你二弟已經(jīng)認(rèn)錯了，如今再追究還能怎么樣，還能把地追回來不成？你知道是這么回事就算了。”方萬嘆了口氣。

    方鴻運一把推開方萬，力氣使得大，他卻不管不顧，任方萬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上。方鴻運指著這一家人，冷笑道：“是誰準(zhǔn)許你們這樣做的，那地我出了九十兩銀子，你們出了多少？你們可知道這些銀子是我這么多年千辛萬苦從莫家撈出來的，你們說沒了就沒了？我們嫌我賣了一次還不夠，還要賣第二次？你們還是不是我的親人？”

    方鴻運紅著眼看向方萬，指著他問：“爹，我當(dāng)初不是說地契放你名下嗎？二弟賭輸了銀子，那你讓他們找二弟去，地契是萬不能給的?！?/br>
    方萬也后悔這事兒，當(dāng)初著實有些偏心老二，于是把地契背著老大給了老二，也正因為地契在老二手中，所以那地契也一并被許家給搜刮了去。

    方鴻運看著方萬這表情算是明白了，估計地契背著他給了老二，方鴻運氣得無法，上前就給方福運踢了兩腳，人被踢翻在地上，他欺身上前騎在方福運身上，拳打腳踢。

    方萬和李冬花在一旁看著心驚rou跳，兩人齊上前拉人，老三方天運也上前幫忙，老三年青力氣大，沒想雙手抓住方鴻運的腿往后一拖，方鴻運一時沒有招勢，直接被方天運拖下地來，方天運用力過猛，把他大哥在地上搓磨了幾步遠(yuǎn)。

    方福運剛才一直被人挨打被人騎在身上翻不了身，這會兒身上一輕，立即起身，反而欺上方鴻運身上拳腳相加。

    剛拉開兩人又粘上，一家人又去拉扯老二，院子里打得雞飛狗跳，周圍的鄰居全都出來站在土坯墻外看，看著驚嘆不以。

    方福運敗了家產(chǎn)的事早就傳了出去，不少人都覺得，像他這樣敗家的人，早就該打死，早知道是這么個人，一生下就該一腳踹死。

    終于停歇下來，方鴻運鼻青臉腫的站在院中，看著這一大家子，手指一一指了一遍，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從今往后，我方鴻運再也跟方萬一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生老病死再無瓜葛?！?/br>
    說完，轉(zhuǎn)身出了院門。

    院外的鄰居中，有婦人本想上前勸他，當(dāng)對上他那帶著戾氣的眼時，個個都駭?shù)弥沽瞬健?/br>
    方鴻運隨即出了村，上了山路，繞著山路腳步急促的去了縣里。

    來到小巷的院門外敲響了三聲門，門內(nèi)女子嬌柔的聲音響起，門一打開，方鴻運猛的撲上虞氏的身子，不待門關(guān)上，一只手掐住虞氏的脖子不準(zhǔn)她出聲，另一只手迅速扯開她的衣裳，抬起她的右腿，猛的往前一沖，沉入。

    虞氏還來不及反應(yīng)，身子便被他侵犯，下.身一股疼痛，她的眼淚刷的一下流出來，可喉中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方鴻運掐緊手中的脖子，抓住她右腿的手在白皙的膚上留下五個青黑的印子。

    許久他停歇下來，松開虞氏，伏在她脖子處盯著門縫看著那處街景。

    “從此以后，寧可我負(fù)他人，不可他人負(fù)我?！?/br>
    虞氏聽到那陰森的話，身子一個顫抖，只覺得他似乎變了。

    蘇小月躺在方河懷中，猛的抬起頭來，看向方河，不敢相信的問道：“你說方鴻運把許三郎給打廢了？廢了哪兒？”

    方河雙手?jǐn)埦o她的嬌軀，免得她亂動。

    “昨個兒我去鎮(zhèn)上送菜的時候聽到的，許三郎被人打斷了一條腿，從此以后只能拄著拐仗行走。許家人上鎮(zhèn)上鬧事，把莫家的鋪子給砸了，嘴里喊著要尋方鴻運，不過鬧了半日也沒有見著方鴻運的身影，卻引來莫家族人，縣里衙門派了捕快過來，把許家人給留牢里頭去了。”

    “方鴻運果然是個狠角色，方萬吃了虧，只敢隱忍，方鴻運卻是敢出手，方鴻運就算在莫家不受待見，卻也是莫家人，莫氏一家在永豐縣有底蘊，怎么說也是好面子的。”

    蘇小月只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方鴻運，正如當(dāng)初張?zhí)f的，‘寧可得罪君子也不可以得罪小人。’不過許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狗咬狗，看誰更狠。

    許家得了方萬家里的田地后，許家立即就動了工，開墾了個把月，堪堪有點成績，沒想田埂全部倒踏，之后許家便暫時停了下來，前不久又動了工，沒想還沒有開墾幾畝水田出來，又吃了牢飯。

    都是水田惹下的禍端，莊戶人家把田地比命還看得重要，有了田地才是根本，也是給子孫謀安穩(wěn)。

    “大河，好在當(dāng)初我們提前買下了田地，也不必遭這些口角?！碧K小月把頭埋在男人懷中。從古到今，到哪都會見到這種人。

    方河側(cè)身摟緊懷中的小媳婦，輕聲道：“別怕，有我在呢，誰能拿我怎么樣，像他們那種只圖一時之勇，吃牢飯也是活該，人活一世，有的是法子賺錢，有的是機(jī)會買田，何必用這種手段?！?/br>
    聽到方河這話，蘇小月安下心來，她覺得自家男人還是有腦子的，如今不管是許家還是方鴻運，都沒有討到好，只要那縣令還有點頭腦，收了莫家人的好處，私下里整治許家，但西邊山頭的田地自然是拿不回來了的，大家都在看著，怎么說也得給個交待，動手在先的還是方鴻運。

    果然，過去十日，許家一家人給放了出來，田地還是歸許家。兩家在衙門內(nèi)講和，莫家出銀冶好許三郎，再出一筆銀子撫慰。但許家打砸了鎮(zhèn)上莫家的鋪子也是要賠償?shù)?，兩兩相抵，許家只能抬了許三郎回村里治療，沒落到錢，傷一人得了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