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主舞劍驚四座

    “向大人，有什么事嗎？”見向擎蒼去而復(fù)返，沈婧頗為奇怪。

    向擎蒼開門見山，“沈姑娘，你仔細(xì)回想一下，李媚住在客棧的那幾日，是否有什么不尋常的表現(xiàn)，我是指，例如身體不適，或者在飲食上有什么特別的喜好”。

    沈婧想了又想，才道：“大人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李媚嗜睡，整日昏昏欲睡的，像是睡眠不好，特別疲倦。她很討厭油膩的東西，總是交代我說，要吃清淡的食物，最好是清粥小菜。而且，她似乎偏愛酸的東西，尤其愛吃酸筍?！?/br>
    “那晚那個女人送的食物，她都吃下了嗎？”向擎蒼又問。

    沈婧道：“李媚那頓飯難得的胃口大開，她說那些食物都是她最愛吃的?！?/br>
    向擎蒼若有所悟的點(diǎn)點(diǎn)頭，辭別了沈婧。

    離開天來客棧，向擎蒼正準(zhǔn)備返回萬花樓，陸炳派來的人卻匆匆找到了他，“皇上今晚在無逸殿宴請近臣，指揮使讓大人即刻隨他入宮”。

    向擎蒼訝然，自己不過是個副千戶，哪里夠得上“近臣”的級別。陸炳早已料到向擎蒼會有此疑惑，一見面就特意解釋：“皇上對你這個武狀元印象深刻，你深受三法司官員和滿朝文武的稱贊，這次又負(fù)責(zé)查辦萬花樓疑案，皇上欽定你參加今晚的宴請?！?/br>
    能被皇上欽定，這是莫大的榮耀，向擎蒼禁不住面露喜色。陸炳卻又顯出了幾分憂慮，“嚴(yán)世蕃也被欽定參加了，此人心胸狹窄，易記仇，當(dāng)心他在皇上面前讓你難堪”。

    向擎蒼不以為然，“我站得正，行得端，不怕他找茬！”

    陸炳輕輕嘆息一聲，不再答話。

    明代宮廷飲宴的禮節(jié)是十分繁瑣的，皇帝入座、出座、進(jìn)膳、進(jìn)酒，均有音樂伴奏，儀式莊嚴(yán)隆重，即便是只宴請近臣這樣的小宴，也處處體現(xiàn)出君尊臣卑，等級森嚴(yán)。

    在樂聲中，嘉靖款款而至。嘉靖面容白凈，蓄著淡淡的幾縷長須，長相還過得去，就是雙目過于狹長，嘴唇又較為單薄，使得他的面相稍嫌狡黠冷酷。頗為詭異的是，身為皇帝，他頭上戴著的居然不是皇帝金冠，而是道士的香葉冠，顯得不倫不類。

    “皇上頭上戴著的是……”向擎蒼疑惑不解。

    陸炳立即用警告的眼神命令他住口。之后才極小聲地告訴他，嘉靖信奉道教，在道士陶仲文的蠱惑下，為了顯示自己的虔誠，摘下皇帝金冠，改戴道士的香葉冠。不光如此，他還親手制作了五頂香葉冠，分別賜給自己最親近的大臣。夏言就是因?yàn)閳?jiān)決不換戴香葉冠，沖撞了嘉靖，而被嚴(yán)嵩抓住了把柄。嚴(yán)嵩借機(jī)在嘉靖面前痛斥夏言藐視皇上，鄙棄御賜之物，罪大惡極，導(dǎo)致嘉靖龍顏大怒，夏言落職閑住。

    向擎蒼早已聽聞嘉靖沉迷于煉丹信道，但沒想到竟荒唐至此。他面沉似水，略一側(cè)頭視線正對上嚴(yán)嵩，他發(fā)現(xiàn)嚴(yán)嵩的頭上也戴著一頂香葉冠，而且還特意罩了一層青紗，以示將皇上的恩惠時刻銘記。向擎蒼將目光移開來，眉宇隱泛著一種不屑和鄙視的神氣。

    嘉靖的身后跟著兩位美麗的女人，方皇后和曹端妃。方皇后模樣端莊，頗有一種母儀天下的大氣，算得上是個美人兒，但與曹端妃相比之下又遜色了不少。曹端妃溫婉如涓涓細(xì)流，輕柔似纏綿春雨，一對寥若羞月的玉眸，微撩時搖人心旌。嘉靖落座后，方皇后和曹端妃也分別入座，曹端妃的座位被安排在與方皇后對等的上席。妃子與皇后本是不可平起平坐的，嘉靖卻讓人這樣安排，在場的人見了都十分吃驚，但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光祿寺少卿開爵注酒，詣御前，進(jìn)第一爵。教坊司奏《炎精之曲》，大臣們都跪了下來。教坊司跪奏進(jìn)酒，嘉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音樂停止，眾人再次俯伏，之后才各就位坐。

    席間嘉靖頻頻向眾臣舉杯，也不忘與身旁的曹端妃眉目傳情。向擎蒼見方皇后面色陰沉，十分不悅，而曹端妃面對嘉靖時笑意溫柔，別過臉時卻黯然一斂，心中暗譏皇上竟然讓他的兩個女人在群臣面前公然爭寵。正感無趣，忽見曹端妃眸中的清水漣漪漾開來，似乎正波及陸炳，那夾帶傳遞的，分明滿是淡淡的幽怨，無限的溫柔。曹端妃似乎察覺到向擎蒼正留意她，層層漣漪立時消逝無痕。向擎蒼驚奇地望向陸炳，見他雙目凝滯，神態(tài)萎靡，向擎蒼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tài)，正猶豫著是否應(yīng)該出言詢問，卻聽得陸炳喃喃自語：“皇上這樣做，會害了她……”

    一聲高喊打斷了向擎蒼的疑慮——“公主駕到！”

    夜風(fēng)中，一位綠衣翠袖的女子翩然而至，她的衣袂隨風(fēng)飄揚(yáng)，看上去恍如凌波仙子。向擎蒼抬頭的瞬間震愕萬分，這飄逸若仙的美貌佳人，正是他兩度遭遇的神秘蒙面女子。

    嘉靖微微一笑，道：“今日正式向眾愛卿介紹，這位是朕的女兒云錦公主，自幼拜武當(dāng)掌門玉虛道長為師，練得一身好武藝，數(shù)月前剛學(xué)成歸來。巾幗不讓須眉，朕的公主，身負(fù)道家絕學(xué)，也不枉朕一片虔誠向道之心。借此歡聚之機(jī)，正好讓她一顯身手，各位也開開眼界?！闭f罷含笑望著云錦公主。

    云錦公主微屈膝向嘉靖和方皇后、曹端妃分別行禮，而后道：“兒臣就演練一套武當(dāng)?shù)那嘹Ψ?，為父皇和母后助興?！?/br>
    光祿寺少卿示意教坊司奏樂，琴師撫琴，悠揚(yáng)的古韻在古琴上方彌漫開來。云錦公主接過侍衛(wèi)呈上的青冥劍，拔劍出鞘，伴隨琴聲幻化出一片清光劍影。琴聲起初至靜之極，通乎杳渺，疏如寥廓。云錦公主步如圓輪，身似游龍，以心運(yùn)劍。漸漸的，琴聲或章句舒徐，或緩急相間，或斷而復(fù)續(xù)，或幽而致遠(yuǎn)，因候制宜，調(diào)古聲淡，漸入淵源。云錦公主運(yùn)劍連綿不斷，達(dá)到力與氣合，氣與神合，人劍合一之神韻。她輕盈飄逸，柔似行云流水，輕若紫燕穿林，虛實(shí)相間，變化無窮，配合著那如山靜秋鳴、月高林表、松風(fēng)遠(yuǎn)拂、石澗流寒的琴韻，道家超脫塵世的清風(fēng)雅趣和高潔清靜被她演繹得淋漓盡致、完美無瑕。

    在場的人都看得目不轉(zhuǎn)睛，飄飄然神往之，唯有向擎蒼替云錦公主捏了一把汗，他知道她肩傷未愈，如此動作激烈的舞劍，傷口必定又被撕扯開裂。不知怎的，他的心竟隱隱作痛，有負(fù)疚，也有憐惜。

    在雷動的掌聲與喝彩聲中，云錦公主還劍入鞘，動人的身姿和悠悠古韻仍在盈盈回繞。

    嘉靖帶著得意的神色，“眾愛卿，如何??？”

    座下頓時贊美聲四起，眾人交口稱頌。嘉靖愈發(fā)的得意起來，“仙道貴生，無量度人。公主乃千金之軀，尚能以武入道。眾卿須眉男兒，國之棟梁，更應(yīng)潛心修道，即便不期望白日飛升，跨鶴騰云，亦能夠駐世延壽，保我江山社稷千秋萬代。萬不可學(xué)那夏言，藐視仙家之術(shù)，無法無天，著實(shí)可惡！”他說著重重哼了一聲。這一哼，讓所有的人噤若寒蟬。

    “皇上”，嚴(yán)世蕃突然起身，施展起他溜須拍馬的才能，“皇上圣明，歷古以來，升仙達(dá)道者不為少矣?；噬夏苏纨?zhí)熳?，澤披萬民，必能修成正果”。見嘉靖對這番話十分受用，嚴(yán)世蕃話鋒一轉(zhuǎn)：“微臣觀公主的道家劍法，登峰造極，這世上恐怕已難覓對手，只是在座的有位武狀元，微臣十分好奇，不知武狀元與公主的武藝，誰更勝一籌呢?！?/br>
    向擎蒼心頭一凜，陸炳果然料事如神，嚴(yán)世蕃開始找茬了。還來不及多想，嘉靖已經(jīng)開了口：“朕對此也很好奇，誰的武藝更高，比試一下不就可見分曉了。云錦，向愛卿，你二位意下如何啊？”

    向擎蒼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云錦公主，瞧見云錦公主的秀目也正凝著自己，她的神色很平靜，但難掩困倦容色。向擎蒼知道她的體力已有很大的耗損，又怎能再禁得住與自己比武。但皇上金口已開，如何能讓他收回？一時間沒了主意，竟是無言以對。

    這時卻聽云錦公主道：“父皇，兒臣武藝尚淺，自然不能與武狀元相提并論。若是比武，兒臣定是輸家。”

    嘉靖笑道：“還未比試，怎么就認(rèn)輸了。方才朕還夸你巾幗不讓須眉呢?！?/br>
    云錦公主面露尷尬，頓時語塞。

    曹端妃看出云錦公主為難，低聲勸道：“皇上，刀劍不長眼，萬一比武時錯手傷了對方，那就非同小可了?！?/br>
    云錦公主對曹端妃報以感激的微笑。嘉靖聽了端妃的話，略一沉吟，覺得有理，正準(zhǔn)備作罷，方皇后卻誠心和曹端妃作對，嘴角一撇，冷笑一聲，“皇上，若是連比試的勇氣都沒有，這道家絕學(xué)如何能讓大臣們信服呢”。

    嘉靖將臉一沉，十分不悅，卻正被方皇后抓住了弱點(diǎn)，于是一整神色，道：“今晚就讓公主和武狀元比試一番，朕和眾愛卿也可一飽眼福。但切記點(diǎn)到即止，不可傷了對方?！?/br>
    向擎蒼暗暗叫苦，嚴(yán)世蕃這一招真夠陰毒，如果勝了公主，那就是對道家絕學(xué)的藐視，存心讓崇尚道教的皇上臉上無光。輸了，自己這個武狀元則顏面盡失。不管結(jié)局如何，都對自己不利。但他已經(jīng)騎虎難下，沒有退路了。

    云錦公主也是萬般無奈，但她語態(tài)從容，“父皇，兒臣與向大人十招之內(nèi)定勝負(fù)，可以嗎？”

    “十招就十招”，嘉靖看中的是結(jié)果，而不是過程，他頗有深意地望著陸炳：“陸愛卿，就由你來擔(dān)任評判吧?！?/br>
    陸炳領(lǐng)命起身，經(jīng)過向擎蒼身旁時，他肅然沉聲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是贏家！”

    向擎蒼一顆心撲通直跳，他知道陸炳絕非危言聳聽，以現(xiàn)在的情形來看，公主并非自己的對手，但如果不顧一切贏了她，正中嚴(yán)世蕃下懷，何況他也不忍再傷了公主?，F(xiàn)在唯一能為自己爭取到的有利局面，就是打成平手?？嗨剂疾咧H，云錦公主已攜劍而至，“向大人，出招吧！”她威儀懾人，聲音卻十分嬌脆。

    向擎蒼怔了一怔，神凝雙目，看著云錦公主。云錦公主卻欺身直進(jìn)，一劍刺來。

    向擎蒼一驚，閃身讓開劍勢，一晃肩，已到云錦公主身側(cè)，右手一揮，拔出腰間的繡春刀。

    云錦公主慌忙想閃避向擎蒼的刀勢，已是遲了一步，眼看就要被擊中，向擎蒼卻突然一沉右臂，退了兩步。云錦公主趁勢一躍，向右方讓開數(shù)尺，橫劍發(fā)愣。她望著向擎蒼出了一陣子神，長劍封住門戶，慢步逼來。她已看出向擎蒼是有意相讓，心中的傲氣一下子被激發(fā)出來，全神貫注，蓄勢緩進(jìn)，左肩傷處卻突然一陣麻木，一條左臂登時不聽使喚。她咬牙強(qiáng)忍住，只以右臂再度揮劍向前。向擎蒼快速靈活地閃避，單是飛躍閃擊，施用兩腿和云錦公主纏斗，不肯用手還擊。

    在場的除了陸炳和嚴(yán)世蕃之外，其他大臣包括嘉靖在內(nèi)都不懂武藝，只看得眼花繚亂，覺得這二人比武有些怪異，但究竟怪在哪里卻說不上來。而陸炳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就盼著十招之內(nèi)二人能打個平手。

    嚴(yán)世蕃早已看出云錦公主身上有傷，向擎蒼是有意讓著她。嚴(yán)世蕃坐在最外側(cè)的后座，沒有人注意到他，云錦公主和向擎蒼在纏斗中又漸漸靠近，他心生一計(jì)，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暗中對準(zhǔn)云錦公主的左肩擲出，石子去勢勁疾，正擊中她的傷處。云錦公主吃痛之下嬌軀失去了平衡，向前一顛躓，正對著向擎蒼手中的繡春刀撲去，向擎蒼驚得猛然松手，手中的刀借著勁勢飛出，在空中打了個急轉(zhuǎn)，嗖的一聲釘在了數(shù)丈開外的大樹樹干上，將在座所有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向擎蒼棄了刀后本能的伸手去扶，云錦公主正好跌撲到了他的懷中，她粉臉緋紅，立即掙脫開來，勉強(qiáng)站穩(wěn)了身子，卻黛眉緊蹙，痛苦得冷汗涔涔。向擎蒼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好生尷尬。

    第8章 深夜密會道實(shí)情

    陸炳瞧出情勢不對，迅即為云錦公主和向擎蒼解圍，向嘉靖稟道：“皇上，這比武，應(yīng)當(dāng)算平手?！?/br>
    嘉靖疑道：“比武丟了武器，不就是輸了嗎，怎能算平手？”

    陸炳尚未及開口，云錦公主已忍痛上前，道：“父皇，向大人是擔(dān)心傷了兒臣，才丟棄了手中的刀。”

    “如此說來，是公主輸了？”嘉靖臉色一變。

    陸炳忙道：“皇上，公主也沒有輸，公主身上原本有傷，能堅(jiān)持到十招，已非常人所能及了?！?/br>
    向擎蒼心頭一緊，陸炳不知道公主是如何受傷的，如今將此事說破，皇上追究起來，該如何是好？

    果然嘉靖滿臉疑惑地看著云錦公主，“公主身上有傷？何時受的傷？”

    云錦公主低眉順眼，“父皇，兒臣前兩日練劍時不小心傷了自己，只是一點(diǎn)皮rou傷，并無大礙”。

    嘉靖的眼神充滿了疑問，“既然受了傷，為何不早說？”

    云錦公主輕聲道：“難得父皇有興致要看兒臣舞劍，兒臣怎能因?yàn)檫@點(diǎn)小傷壞了父皇的興致。”

    嘉靖的眼中泛上幾許溫情，這時曹端妃柔聲道：“皇上，道家講求‘仁者，為而不爭’，他二人比武時相互謙讓，頗具仁者風(fēng)范，不正是契合了道的境界嗎。如此比分出勝負(fù)更有意義?！?/br>
    “說得好”，曹端妃的話令嘉靖豁然開朗，他朗聲對眾臣道：“今日比武，就算是平手了。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難得他二人能有如此境界，朕十分欣慰?！?/br>
    座下眾人皆俯首稱道：“皇上圣明！”只有嚴(yán)世蕃因詭計(jì)落空而眼藏兇光。方皇后妒火中燒，眼波中也閃過一絲陰冷。陸炳對曹端妃報以贊許的微笑，曹端妃回以一笑，卻難抑酸澀。陸炳心弦一顫，低垂下頭來，不敢再看她。

    嘉靖開懷大笑起來，笑罷對云錦公主溫言道：“你身上有傷，快回去請?zhí)t(yī)來瞧瞧。下次練劍千萬要留心了?！?/br>
    “謝父皇，兒臣告退”，云錦公主欲行禮，嘉靖揮手制止。兩名宮女上前，一左一右扶著她漸漸遠(yuǎn)去。向擎蒼的心思都在云錦公主身上，這會兒見她離去，悵然若失。嘉靖一聲“向愛卿”才讓他回過神來。嘉靖笑道：“向愛卿果然身手不凡，不愧是武狀元?！?/br>
    向擎蒼忙道：“皇上過獎了！”

    嘉靖顯然心情不錯，向擎蒼和陸炳回去就座后，他又與眾臣暢飲一番，直到夜闌盡歡才讓大家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陸炳嘆道：“方才的比武實(shí)在驚險，多虧了端妃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

    向擎蒼斜掠了陸炳一眼，道：“那顆意外飛來的石子，恐怕是嚴(yán)世蕃搗的鬼吧?！?/br>
    陸炳冷哼道：“這是明擺著的”。

    “大人為何不告知皇上？”向擎蒼問道。

    “無憑無據(jù)，皇上怎會相信？恐怕還要指責(zé)咱們無中生有，造謠生事。云錦公主不是也只字未提被石子擊中的事情嗎。這個云錦公主，蘭心蕙質(zhì)，真不愧是玉虛道長調(diào)教出來的徒弟”，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向擎蒼，“你不是嘲諷人家是花拳繡腿嗎，若不是她帶傷上陣，十招之內(nèi)，你絕對沒有勝算”。

    向擎蒼窘笑道：“云錦公主不是一般的女子，我的確是小看了她”。

    陸炳看了向擎蒼一眼，笑道：“以你的性子，我真擔(dān)心你會不顧一切的贏了這場比武，你今晚的表現(xiàn)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莫非是動了憐香惜玉之心？”

    向擎蒼俊臉一熱，說了聲“我……”，卻不知如何往下接。

    陸炳也沒有再說什么，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事，笑容漸漸斂去，發(fā)出一聲悵然的嘆息。

    陸炳和向擎蒼一路沉默直至道別分手。向擎蒼回到住處已感疲乏，正準(zhǔn)備就寢，忽聽得門外有細(xì)微的衣袂飄飛之聲，他頓時睡意全無，躲到門后全神留意外頭的動靜。

    忽然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向擎蒼稍作猶豫，還是迅速打開了房門。門外站著的居然是云錦公主，向擎蒼此刻的表情，只能用呆若木雞來形容了。

    云錦公主仍舊一身夜行衣，只是沒有蒙面。月光映照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聲音透著疲憊，“能進(jìn)屋說嗎？”

    向擎蒼如置大夢中，聲音都顯得虛幻不真實(shí)，“當(dāng)然……快……快請進(jìn)吧”。

    云錦公主進(jìn)屋后，向擎蒼手忙腳亂地搬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又為她倒了杯水。

    “謝謝”，云錦公主輕聲道，“如果不是有特別緊要的事，我是斷不會深夜前來打擾的”。

    “你肩上的傷……”向擎蒼關(guān)切的目光縈繞著她。

    云錦公主下意識地伸手護(hù)住自己的肩部，“已經(jīng)上了藥，沒事了，謝謝向大人關(guān)心”。

    向擎蒼一陣窘迫，促然低語：“前次冒犯了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云錦公主臉泛羞紅，埋下螓首，片刻才重又抬起頭，“我知道你已接近萬花樓疑案的真相，明日一早就會前往道破一切，所以在此之前趕來向你說明一切?！?/br>
    “你是想說那賈公子的事情？”向擎蒼問道。

    云錦公主點(diǎn)頭道：“賈公子是什么人，你已經(jīng)知道了吧？”

    向擎蒼道：“賈公子，其實(shí)是位假公子，她就是皇上的meimei，永淳公主吧?！?/br>
    云錦公主不作聲，算是默認(rèn)，又道：“向大人一定也查到了，我到御花園采摘白色木槿花的事情?！?/br>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向擎蒼追問。

    云錦公主娓娓道來：“我很喜歡白色的木槿花，現(xiàn)在正逢花期，我常到御花園去賞花。那日我見花兒開得正艷，決定采摘一小筐回寢宮，插在瓶中觀賞。往回走時碰上了姑姑身邊的安望懷安公公，他說姑姑正急著要木槿花，問我可否將這些采摘好的先讓他帶走。我自然是說好了?！?/br>
    “后來你就將那筐花給了安公公？”向擎蒼問道。

    云錦公主微頷首道：“既然是姑姑要的花，我自然要給。后來我聽聞顏如玉被害的事情，知道你們一定會從白色木槿花入手調(diào)查，所以我找到了姑姑，我相信她不會害人，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br>
    向擎蒼道：“永淳公主將她和顏如玉的事情如實(shí)告訴你了？”

    云錦公主的臉又紅了起來，她只是輕“嗯”了一聲，卻羞于啟齒。半晌才緩啟櫻口，“姑姑很惶恐，求我?guī)蛶退?，一旦錦衣衛(wèi)查出這件事情，她就沒有活路了”。

    向擎蒼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你夜探萬花樓，想查出‘見血封喉’在何處，兇手究竟是誰，好讓永淳公主與此案撇清關(guān)系”。

    “其實(shí)我也毫無頭緒，只是憑著直覺想從顏如玉身邊的冰凝開始入手調(diào)查，沒想到剛剛行動就被你撞上”，云錦公主幽幽一嘆，“我回宮后，只有姑姑和端妃真心對我好，弟弟meimei們都還小，與我聊不到一處。后宮的那些娘娘們又……”她意識到自己多言了，倏然停頓。她真摯而懇切地凝望向擎蒼，“我懇請你們放棄對姑姑的調(diào)查，她真的與此案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