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賢妃帶著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江梨,功成身退。 臨走江梨丟給易北一個堪稱絕望的眼神,看得易北莫名其妙。 他不過也就是猜一下可能天子最近會有些試探,說不好戰(zhàn)火就要波及江梨,怎么就成這樣了? 茶是好茶,皇后上次賞給江梨的進貢。 水是好水,去年竹葉上收下來的雪水。 杯子是好杯子,汝窯天青色描金翠葉杯。 天子很是享受的聞了一下茶香。 “手藝不錯?!?/br> 易北便默默的笑了笑。 “父皇喜歡就好?!?/br> 最近天氣終于放晴,跟著天子隨身伺候的大太監(jiān)喜極而泣,終于不用再擔(dān)心天子看到茶水而受刺激砸杯子了。 “最近事多,沒顧及到你的功課,先生可有說什么?” 天子與易北例行公事的開頭,永遠都是在宮學(xué)里的課業(yè)上。 畢竟易北還沒加冠,也沒實職,于朝堂上那點事,直說起來總是感覺有些怪怪的。 易北便把最近先生讓背了些什么,讓寫了些什么,讓看了些什么的清單一一給天子背了一遍。 都是些學(xué)過幾輩子的書,易北閉著眼睛都能寫出來,宮學(xué)上得實在是無趣得緊,只不過掌正大人著實得天子厚愛,如果能有掌正大人在天子面前為自己美言,比自己刷什么好感度來得都強。 所以,在宮學(xué)中,易北永遠都是最努力,但卻不是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 為此,張掌正沒少在天子面前嘆息,十一皇子資質(zhì)尚可,可惜開蒙太晚,不過好在他夠勤奮虛心,是個很不錯的孩子。 “最近鬧的什么事兒,你也知道了。” 朝堂上鬧得太不像話,后宮里也不會是全無消息。 畢竟多多少少都和母族有些聯(lián)系,后妃知曉朝政的不在少數(shù),不過始終沒人敢明面上插手朝政,天子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這種事情,防是根本防不住的,與其讓她們自己去削尖腦袋打探消息,不知道會作出什么不可逆轉(zhuǎn)的后果過來,還不如自己主動放一點消息出去,也好讓后宮能消停一點。 易北皺起眉頭,難得沒直接替太子說話,而是贊同天子觀點。 “的確有些,不論如何,安撫民眾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官員們不想著如何全力賑災(zāi),反而還在吵要抓多少貪污腐敗,著實可惡。” 頓了頓,易北決定打個棒子給個棗。 “但細細想來,抓一抓這些貪官污吏,也不是全無好處,畢竟賑災(zāi)也得靠他們,若不抓幾個震懾一下,他們越發(fā)無法無天?!?/br> 天子頗覺沉重的嘆了口氣。 易北說的確實是大實話。 現(xiàn)在五皇子一派是打定主意全抓進去沒人做事,天子肯定不敢,于是越發(fā)肆無忌憚。 而太子則抓住這一點死咬不放,一定要求嚴懲貪官以平民憤,問題是全抓干凈了,哪里來的那么多新人可以補? 到時候捅出的簍子估計更大。 他原本還想拖一拖,就按易北說的辦,抓幾個典型殺雞儆猴,剩下的等災(zāi)情平息過后再慢慢收拾。 現(xiàn)在倒好,太子好端端的沒事去嫁禍易賢做什么…… 如今騎虎難下,他都不知道該發(fā)落誰。 朝堂上現(xiàn)在都快吵成了一鍋粥,原本還只是嚴懲派和實干派在掐,現(xiàn)如今還添上了兵部和五皇子的派系在互相咬死不松口。 結(jié)果導(dǎo)致人人都來自己面前喊冤哭訴,好好一個朝堂直攪得和集會上殺雞攆鴨的一樣,熱鬧非凡。 “如今出了兵部那個案子,不太好辦,如今袁冼已經(jīng)下獄,朝中人人上書要求處決?!?/br> 天子看了一眼易北,覺得走江梨這條路,是撬不出來易北到底是偏向太子還是偏向易賢的口風(fēng),還不如直接試探來得爽快。 易北沉吟半晌,跪去了地上。 “父皇明鑒,兒臣請父皇恕兒臣死罪?!?/br> 天子擺擺手,示意易北起來說話。 只是也不知道易北是天性如此呢,還是和江梨在一塊兒呆久了,也變得喜歡上了地磚,每次一跪就不太樂意起來。 “前陣子五哥去兵部,兒臣好奇,也曾去過幾趟,或許五哥沒見過袁大人,但兒臣是見過的,也還說過幾句話,以兒臣對袁大人的了解,大人不像是會做出這等事之人,這其中是否有人陷害,兒臣懇請父皇詳查?!?/br> 天子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人人都知道袁冼明擺著就是一個替罪羊,只是易賢好不容易抓住太子把柄,自然死咬不放,而太子棄卒保車,為了保全兵部高位,也是死拉著袁冼不松手,恨不得明天就能結(jié)案殺頭,一了百了。 不是不想查,而是不能查。 這鍋還真的只能袁冼來背。 易北以頭觸地,神色誠懇。 “袁大人是新進兵部,如何敢做這等瞞天過海之事,何況若無人從旁協(xié)助,袁大人如何能拿到這些作假材料,若是要查,只怕協(xié)助之人也拖不得干系?!?/br> 要查就會查出來一串兒,大家的手里都不干凈,誰還沒有個把柄呢? 天子咳嗽一聲,又喝了口茶。 “繼續(xù)說?!?/br> 易北依然不起身。 “依兒臣愚見,袁大人著實冤枉,如此顛倒黑白,兒臣只怕傷了天下寒門士子之心?!?/br> 天子這回是真的覺得有些頭疼了。 他就不該來問易北的。 前幾次那么貼心的和他說以和為貴,這回為什么就死咬著不放呢? 而且句句不涉太子與易賢的黨派紛爭,只是抓準(zhǔn)天下寒門要當(dāng)官的一點據(jù)理力爭…… 原本就是很棘手的一件事,聽完之后只覺得更加棘手。 天子看著易北的目光幽深。 “你覺得,此事誰是幕后主使?” 這回易北不說話了,伏地沉默良久,唯有再次叩首。 “兒臣愚鈍。” 天子長嘆一聲。 “罷了,起來吧?!?/br> 易北終于起身。 “此事父皇著實為難,若是要查,這件事便鬧大了,更何況此事正值多事,朝廷也分不出這么多人手來只盯著這一件事。” 易北恰到好處,給天子遞上臺階。 “依兒臣愚見,袁大人著實不該罰,若是實在要罰,父皇……袁大人也不宜重罰?!?/br> 天子終于覺得自己的頭,不那么疼了。 易北總算說出了點有建設(shè)意義的話來。 “只是袁大人這回必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借著這件事情想要把他排擠出京城,父皇不妨也就把他外調(diào),避開京中之事,想來背后之人手也不會伸得那么長?!?/br> 天子唔了一聲,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到底是袁冼得罪人所導(dǎo)致的下面的人擅做主張,還是太子自上而下的授意? 易北察言觀色,趁熱打鐵。 “只是兒臣曾與袁大人有過數(shù)面之緣,此人才學(xué)出眾,若是外放得太過邊遠,一來寒了大人之心,二來也是埋沒人才,兒臣相信以父皇之能,必能妥善安置袁大人?!?/br> 天子看了易北一眼,莫名其妙笑了笑,站起來,拍拍易北肩膀,走了。 易北連起身相送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天子按在了椅子上。 “跪了這么久,不容易,就不用送了吧。” 天子臨走時如是說。 易北決定去看看江梨。 大概是江梨最后給自己的眼神實在是太過于恐怖,又或許是天子這一次對自己的態(tài)度太過于詭異,易北自重來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產(chǎn)生這種莫名的失控感。 這讓他感覺極其不爽。 而在易北聽完江梨那連驚帶嚇的轉(zhuǎn)述之后,一貫淡定如他,臉上的表情也咔嚓一聲,裂開了。 “你是說……父皇問你想嫁誰?” 江梨淚眼婆娑的抓著易北的手,連連點頭。 “賢妃娘娘也聽到的,我絕對沒有撒謊,殿下你幫我啊,我誰都不想要。” 易北迅速理了理思路,終于知道天子這次來到底是想問自己什么了。 自己和天子之間的約定,再是一言九鼎,也不過是個私下里的決定,除了自己和賢妃,外帶一個宣德侯夫人,其余人是一概不知,包括江梨。 畢竟江梨雖然是當(dāng)事人,但也是個姑娘,沒有人會去和她說你未來要嫁十一皇子這種話。 大概天子是默認了自己不會和江梨說這事兒的。 但偏生自己又和江梨走得近,很有可能這姑娘會有些什么別的不該有的心思,比如說攀龍附鳳。 一旦自己和誰表示出了明顯的親近,或者是回應(yīng)了誰的拉攏,江梨應(yīng)該也是會很清楚的,若是能借著自己這塊踏板飛高枝兒,天子的暗示就是最好的承諾。 但凡有點這樣心思的人,怎會不動心? 或許天子一來也是試探自己到底為誰所用,二來也是再幫自己把把關(guān),選的這姑娘是否足夠忠誠可靠擋得住誘惑。 還好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提半句太子或易賢。 也還好江梨夠蠢……成語用得實在太爛。 易北拍了拍江梨,自己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氣。 第76章 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