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審問

    隆昌公主的陣仗做的非常足。

    晉陽公主已經(jīng)帶了一群奴婢去給江梨撐腰了，結(jié)果到了堂上，才發(fā)現(xiàn)隆昌公主不僅帶了一堆的太監(jiān)宮女，還請了掌正掌筆一干老胡子，白發(fā)蒼蒼一大把，坐在太師椅上，年齡加起來都能跑去黃泉路上找太祖皇帝玩麻將了。

    最重要的，太子也在。

    于是連上晉陽公主帶的人，浩浩蕩蕩，活活把個大堂擠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

    “這么多人，你們想干什么？”

    張掌正掃了一眼滿屋子黑鴉鴉的人腦袋，咳嗽一聲，率先清場。

    當(dāng)今圣上重文重儒，連帶著文人雅士身份水漲船高，張掌正從圣上還是東宮時就開始侍奉起，一直到后來功成名就成為一代大儒，自珍羽毛不愿在朝為官，圣上也就全了他一世美名，放他到宮學(xué)里來教授皇子課業(yè)。

    有年少的情誼，再加上現(xiàn)在的盛名，圣上對于張掌正一向十分倚重，平常一點的公主皇子壓根不敢去捋這一位的虎須。

    太子頗為尷尬的咳嗽一聲，把自己身邊的隨從遣了出去。

    隆昌公主緊隨其后，留下幾個作為人證的小宮女，把其他無干人等也都攆走了。

    晉陽公主只得不情不愿的把畫夜和江梨留下。

    “公主殿下今日召微臣前來，說是有關(guān)宮學(xué)風(fēng)紀(jì)規(guī)矩大事，微臣不知公主有何大事，竟連太子殿下也牽連其中?！?/br>
    有盧蓮枝的前科打底，張掌正對隆昌公主的印象并不太好，第一句話矛頭并沒有對準(zhǔn)江梨，反而是先把隆昌公主噎了個狠的。

    “不關(guān)皇妹的事，是孤恰巧路過，聽到皇妹說起，所以也一道來看看。”

    太子趕緊把隆昌公主往外摘。

    張掌正又看了太子一眼，才轉(zhuǎn)向晉陽公主。

    “那就說吧?！?/br>
    隆昌公主頓時覺得有些尷尬。

    她事先已經(jīng)和張掌正說過一道了，若真是有心發(fā)落，這會兒該直接審江梨，怎么又要自己當(dāng)堂再講一遍？

    素來張掌正自持身份，和皇子公主都走得不近，且一股子文人傲骨，極重規(guī)矩，沒理由聽到這種偷雞摸狗偷到公主頭上的事情，還這么無動于衷啊。

    “其實事情也不大，本宮本不想追究，只是事關(guān)宮中風(fēng)紀(jì)，又是在宮學(xué)里發(fā)生的，所以本宮才想找江女官來，一是問問清楚，若真有什么誤會，也好當(dāng)面解開，二來也是澄清一下，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何事?！?/br>
    江梨立刻跪去了地上，表情真摯，態(tài)度誠懇。

    “殿下請問，下官必定知無不言?！?/br>
    這種開場白她聽了無數(shù)次了，每次都沒什么好下場。

    不是偷了首飾珍玩，就是善妒陷害其他妃嬪，最狠的一次是誣陷她意圖謀害貴人腹中皇子，已經(jīng)當(dāng)了皇上的太子一怒之下差點沒讓人把她直接打死，還是太子妃假心假意勸了半天，才貶位挪宮，留下條命慢慢折騰。

    多大仇啊。

    不知道這回晉陽公主夠不夠給力，她好像又犯在太子手里了……

    “昨天中午江女官你行蹤如何？”

    江梨回想一下，干脆把時間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昨日月中，宮學(xué)里只上半天學(xué)，所以不到中午公主就回宮了，下官也跟著公主回去，午膳之前公主說想休息一下，叫不讓打擾，下官就回了自己房間，不到半刻鐘，有一個面生的小宮女來敲門，說畫夜jiejie讓她來給下官說一聲，公主有一方壽山石鎮(zhèn)紙落在宮學(xué)里，叫我去取，下官便去了?！?/br>
    朱晴笑瞇瞇的打斷江梨。

    “這么說起來，女官大人昨日中午在宮學(xué)里？”

    江梨再次誠懇點頭。

    “下官來宮學(xué)的時間應(yīng)該還沒到午膳，趕回重芳宮時公主還沒吃完，重芳宮離宮學(xué)較遠(yuǎn)，一來一回需要不少時間，公主的鎮(zhèn)紙就放在桌上，大概是畫夜jiejie收拾的時候漏下了。”

    “這可巧了，昨天一整天，上午大家都在，下午大家都不在，我們公主上午還用了一支白玉狼毫筆，今天再找就找不到了?！?/br>
    朱晴依然一副笑臉，說出來的話就和刀子一樣利。

    果然來了……

    江梨內(nèi)心默默吐槽。

    多么熟悉的流程啊，再下一句隆昌公主就該痛心疾首的說她原來是多么看好自己沒想到是這種人云云了。

    “應(yīng)該不能是江家meimei吧，江女官雖說是新來宮學(xué)，可我前些天無意間在路上碰到，閑聊兩句，只覺得江女官志向高遠(yuǎn)，不會是為了一支筆就犯糊涂的人啊。”

    當(dāng)然，真正的紅百白臉都不用隆昌公主親自上陣，自然有盧蓮枝替她把話說完。

    朱晴恭敬的應(yīng)了聲是。

    “若是別的，公主也就只當(dāng)是自己不小心了，可那支筆是前些日子皇上賞的，公主愛得不行?！?/br>
    貢品嘛，偷了去，眼皮子總不淺了吧。

    江梨偷偷抬眼，只見太子那一雙眼睛差點都沒粘在盧蓮枝身上。

    溫文柔婉，輕言細(xì)語，心地善良，太子可不就吃這一套么。

    看看她身為隆昌公主的伴讀，自家公主受了委屈，她還要上趕著去給一個偷兒說好話，可不是善良到了家？

    一般來說公主的東西都有隨身宮女太監(jiān)收著天天帶，不會放在宮學(xué)里，可宮學(xué)每天都要來，久而久之，也有些人犯了懶，常用的東西就不會帶回去了，在宮學(xué)里隨便找間屋子，往柜子里一鎖，也不會有人不長眼的去偷公主的物件。

    太子恰到好處咳嗽一聲，刷了一發(fā)存在感。

    “不過一支筆而已，皇妹也太較真了，回頭我和父皇給你再要一支，依孤看，江女官也不是成心，大概就是拿錯了，女官拿出來就是，此時拿出，我還能保得住你?！?/br>
    江梨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

    要你好心！

    你哪里是要保我，明擺著就是想踩死我！

    “下官昨天來時，并未去過東邊耳室，晉陽公主的鎮(zhèn)紙就放在文思院的桌上，下官取了就回去了，至于公主說的那支筆，下官并未看到，且若真如盧伴讀所說，公主對那支筆如此珍視，怎會不隨身收著，而是隨意丟在宮學(xué)里？”

    “既然這樣，那就去找找，東西總不能憑空消失，誰拿了自然在誰那里?！?/br>
    太子很有些心不在焉，這本來就是后宮里經(jīng)常發(fā)生的手段，耳濡目染總會看到點。

    盧蓮枝似乎很不喜歡這位江女官，他也不介意討美人芳心，送她一程。

    畫夜噗通一聲跪去了地上。

    “奴婢失察，漏了公主東西，是奴婢死罪，可昨日公主并未帶鎮(zhèn)紙來宮學(xué)，所以奴婢實在不知江女官去取壽山石鎮(zhèn)紙是怎么回事?！?/br>
    晉陽公主舒舒服服坐在椅子里，就當(dāng)看戲似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jiejie居然連meimei每天隨身帶著什么都這么上心，當(dāng)真是姐妹情深不比一般，只是meimei雖說有些粗心，身邊跟著的人也都有些丟三落四的習(xí)慣，但幸好江女官來了，給畫夜出了個主意，每天將meimei出門隨身所帶的東西登記造冊，回來時一一比對，以免今天丟塊帕子，明天丟個鎮(zhèn)紙，后天就得丟人了?！?/br>
    畫夜立刻從懷里掏出一本小冊子，翻了兩頁，高舉過頭頂，越過太子，直接給掌正呈了過去。

    張掌正也大大方方的把冊子攤開，幾個花白胡子的一起研究半天，果真沒有鎮(zhèn)紙一項。

    “江女官，昨日來找你的那個小宮女，是重芳宮里的人么?！?/br>
    江梨搖搖頭。

    “下官初來重芳宮不久，多數(shù)人都不太記得，只是現(xiàn)在想來，那個小宮女的確不是重芳宮里的人?！?/br>
    晉陽公主嗤笑一聲。

    “既然本宮壓根就沒帶什么所謂的壽山石鎮(zhèn)紙，畫夜自然不會讓什么小宮女去給江女官傳話，想來那個小宮女現(xiàn)在是找不到了，太子哥哥既然要查，那就干脆查一查吧，meimei也很好奇那支筆到底會在哪里?！?/br>
    張掌正皺著眉頭，看了一圈太子隆昌公主，又看了一圈晉陽公主畫夜，最后才看向江梨。

    比起盧蓮枝，江梨讓他的印象更深。

    畢竟那幅畫所展現(xiàn)出來的意境和筆力，都已經(jīng)大大超過了他看到江梨本人之后的預(yù)期。

    要他來說，文人本性發(fā)作，他也不愿意相信能畫出那樣風(fēng)骨的畫的人，會眼皮子淺到去偷公主的東西。

    “太子殿下確定要查？下官的意思，此事疑點頗多，若只是為了一支筆，倒是可以到此為止?！?/br>
    給公主留點面子嘛，這點圓滑還是得有。

    隆昌公主斬釘截鐵的說為了皇室顏面必須得查。

    她都布置好了，江梨承認(rèn)得太痛快，讓那兩個負(fù)責(zé)在路上作證江梨的確來了女官所的小宮女都沒機(jī)會出場，但晉陽公主那邊的準(zhǔn)備再足又能如何，她很確定那支筆一定會在江梨房中被找到。

    一個新晉伴讀，居然敢動她身邊的人，還動得不留痕跡，怎能不除。

    雖然張掌正沒有發(fā)作，但父皇前些天來看母妃時，特意召她來訓(xùn)斥了一頓，身為公主怎可毫無才情而用伴讀代筆，這些事情她一直都做得十分隱秘，江梨是怎么知道這些東西的？

    公主發(fā)話，太子默許，張掌正便也不好多說，派了柳青陽親自盯著去江梨房中，還特意找了兩個小太監(jiān)來，讓他們在文思院里好好找找，萬一是公主記錯了落在哪兒呢？

    第31章 打臉

    張掌正對于江梨的態(tài)度，柳青陽還是很清楚的，搜查一事做得秘而不宣，一路上對隆昌公主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逮到誰都想說一句自己公主丟了東西的宮女太監(jiān)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攔話攔了一路。

    江梨的房間就和她本人一樣，簡簡單單，毫無裝飾，處處顯著拘謹(jǐn)和守禮。

    宮女太監(jiān)們一通亂翻，甚至連床鋪底下都鉆進(jìn)去仔仔細(xì)細(xì)摸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沒找出來。

    再回來時，幾人的表情便有些微妙了。

    隆昌公主志得意滿的看向自己的貼身宮女。

    后者一臉沮喪的跪去了地上。

    “啟稟公主，奴婢找過江女官的屋子，什么都沒有。”

    隆昌公主生生忍住了自己一聲廢物的怒吼。

    怎么可能沒有！

    她親口吩咐放進(jìn)去的！盧蓮枝甚至親眼看到那個小宮女把東西遞進(jìn)了重芳宮！

    “江女官最近沒出宮？沒見過什么人？”

    盧蓮枝也有些驚訝，但到底腦子還是轉(zhuǎn)得快的，不在房里，說不定是已經(jīng)銷贓了呢？

    晉陽公主嗤笑一聲。

    “jiejie可真看重我這個伴讀，搜了屋子還不算，這是打算搜到朝臣家里去么？”

    “meimei話不能這么說，畢竟那天只有江女官一人在宮學(xué)，于情于理我都是要問她一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