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兵部尚書也是滿心發(fā)抖,出列道:“回陛下的話,只要將兵器取來,半個時辰之后便能斷定?!?/br> “那就都等著吧?!敝x凝吩咐道,“驍衛(wèi)去將金吾衛(wèi)庫房里的兵器和先前查封的兵器都取來,叫兵部的鍛造師來,朕要答案,不喜歡拖拖拉拉?!?/br> 各處立刻行動,一個時辰之后,鑄造師便抖著上了殿來,跪地道:“啟稟陛下,這兩柄刀所用的鐵礦石、鑄造的方法,都是一樣的?!?/br> “也就是說,四年前便有人想陷害驃騎大將軍了?”謝凝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的寒冰能將朝臣都凍起來?!膀婒T大將軍乃國之壁壘,朕真想知道,究竟是誰這么恨不得國家淪喪,邊界不寧?” 群臣訥訥地不敢說話,各個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這時候,也只有陸離能面色從容地站在大殿上,說:“陛下,既然如此,臣還有一事要奏?!?/br> 謝凝示意:講。 陸離道:“陛下登基之時曾大赦天下,唐將軍也在被赦免之列,如今大半年過去了,唐將軍祖籍京城,明日便能到京城?!?/br> “是么?”謝凝眼中終于帶了真正的笑,道:“先帝不慎,誤信讒言,竟然冤枉國之壁壘,朕為先帝之女,當為父償還。明日午時,朕要親自到明德門迎接唐老?!?/br> 圣上親迎,這樣的待遇乃是無上殊榮。然而次日中午唐淮毅騎著一匹老馬,看到皇帝明黃色的鑾駕時,卻不卑不亢、不驚不慌,他下了馬便要行禮,被謝凝一把扶住了。 “唐老快快免禮?!敝x凝哽咽道,“四年了,唐老,您受委屈了。” “陛下此言,老臣如何當?shù)闷??為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嘛!”唐淮毅滿不在乎地一笑,但很快又凝重了神色,道:“陛下圣明,老臣有一事要奏?!?/br> 說著便要跪下去。 謝凝可擋不住他這未老廉頗的一跪,幸好陸離在旁邊,上前一步扶住,才沒叫唐淮毅真的跪下。謝凝道:“唐老有話但說無妨,不必行禮?!?/br> 這孩子在人前也不忘他還是師父啊!唐淮毅老心大慰,道:“陛下,十八年前,羽林將軍寧明庶遇刺身亡,臨終前曾告訴老臣一件事,說他有個女兒流落在平康坊北曲中,連帶著那母女的姓名都告知了老臣。老臣當時曾想將寧將軍的遺孤接到府中,但那位夫人說寧將軍將一件關系性命的要緊事務交給她了,若是她貿然亮出身份,只怕引來歹人覬覦,而且女兒尚在襁褓之中,更添危機,不如留在青樓。雖然青樓魚龍混雜,但卻不會有人想到她與寧將軍的關系,能保護女兒?!?/br> 謝凝心中一動,問道:“唐老,然后呢?” “然后老臣擔心那位夫人與姑娘在青樓遭人欺負,便在驃騎軍中找了個重傷得不能上戰(zhàn)場,但保護兩個弱女子沒問題的副將,讓他給那位夫人當護院去了?!碧苹匆愕?,“老臣回京路上聽外邊傳得沸沸揚揚的,說陛下在查一件隆昌四年的舊事。這二十二與十八相差挺近的,說不定此事能給陛下一些線索?!?/br> 他也不怕被人聽到,當眾便將事情完完整整地說出來了,聲音還不小。謝凝估計周圍都聽到了,便轉頭看了城頭一眼,道:“將寧綰云傳來?!?/br> 小太監(jiān)應了一聲便去了,不多時,寧綰云白著臉,神色古怪地來了。“叩見陛下。” 謝凝柔聲道:“方才唐老的話,你都聽到了?你轉臉給唐老看看?!?/br> 寧綰云怯怯地轉了頭,一對上眼睛,唐淮毅便道:“陛下,這與寧家那位夫人一模一樣!” “那……那是我娘?!睂幘U云憂愁道,“陛下,末將從未想過……咳!末將真是一頭霧水,陛下不如將我娘傳來吧,我家就在……” “不?!敝x凝抬手制止她的話,微笑道:“既然是寧將軍的家人,朕當然要親自前往,綰云,前邊帶路。” “可是……”寧綰云結結巴巴地說,“陛下,末將……末將還沒攢夠錢換房子,家還住在平康坊北里,那里哪是陛下能去的?” “無妨。”謝凝擺手,上了鑾駕道:“起駕!綰云前邊帶路?!?/br> 女帝圣旨下了,誰敢說什么?寧綰云只好在前邊帶路。鑾駕浩浩蕩蕩,竟然真的去了平康坊北曲三里。鑾駕驚動繁華,早有人先替寧綰云報了信,一個頭發(fā)花白的夫人并一個護院一干丫鬟小廝在門前跪著行禮。 謝凝受了禮,在堂上坐下,掃了一眼屋子。這院落十分寬廣,但卻有一大部分不是給閨閣中人用的,馬場練箭的靶子木樁,什么都有。謝凝眼中一笑,叫道:“寧夫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抱歉,前兩天回家過節(jié)時信號塔忽然壞了,所以沒能及時更新。明天雙更8k補上~ 第169章 謝凝一聲“寧夫人”,差點將洛盈的眼淚給引出來。 就算她是青樓出身的女子,豁達且明白事理,也曾抱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愿望長大,也曾遇到那個愿意將她一生妥帖收藏的男子。只是在相遇之時,那人已身處險境,時時刻刻有著性命之憂,最后,許下的那些白頭盟約都被鮮血染成了無望。 洛盈輕輕地吸了口氣,才免得自己當著圣上的面哭出來,低頭應道:“陛下萬不可如此稱呼,妾身未曾入寧家的門,不敢稱寧家婦?!?/br> 她手中捧著一個小小的盒子,樣式十分普通,只比一般的盒子粗重些。洛盈道:“陛下,那冤家出事之前,曾將一物托付給妾身,道有朝一日新君若是徹查隆昌四年之事,便將此物交給新君。妾身前幾日聽了坊間傳言便想將此物奉上,但唐將軍先傳來密信,要妾身稍安勿躁。今日面圣,如數(shù)托出,往陛下明鑒?!?/br> 說著便將小盒子交給了寧綰云,寧綰云再轉手交給了謝凝。 謝凝沒將盒子打開,只溫和道:“夫人不可如此妄自菲薄,當年若非寧將軍身處險境,只怕早已將夫人娶進門了。如今夫人忍辱負重,為我朝培養(yǎng)了綰云這樣好的女將,朝廷上下,命婦當以夫人為表率?!?/br> 當皇帝的是不能隨便夸人的,這句“以為表率”說出來,就是承認洛盈這個“寧夫人”的身份,還要嘉獎的意思了。洛盈與寧綰云一起拜倒謝恩,謝凝含笑,只是略略一坐,沒一會兒便起駕回宮了,不曾在人前將盒子的東西打開,更不曾對唐淮毅說話。 回了紫宸殿,謝凝第一件事便是恢復了唐淮毅驃騎大將軍的官職,將驃騎大將軍府打掃一新,親自題字,將唐淮毅請了進去。而寧綰云那邊,謝凝給賜了塊“霜狄萱柏”的牌匾,特許他們在平康坊北面開了個府門,寧綰云直接將她家北邊的宅子都買下來,圍了個圍墻,從此依舊住在平康坊里,卻成為平康坊里最獨特的一家。 唐淮毅官復原職和寧綰云本是曾經(jīng)的羽林將軍寧明庶之女這兩件事,宛如兩塊在深潭里移動的石頭,水面上似乎波瀾不驚,潭底卻已經(jīng)暗潮洶涌。如果說徹查聞如深是拉攏寒族,那么唐淮毅和寧綰云的事就是給足了武將們的面子,大梁仿佛又恢復了開過之初文武并重的樣子。此時,但凡女帝有一個差遣,武將是絕對不會不應的。 哪怕她和太尉陸離再度鬧崩了,離心的只會是驍騎營。 也就是說,女帝已經(jīng)將朝廷上下,近一半的兵力抓在手中了,而另一半,在她心儀的男子手中。滿朝文武,哪怕是弄權的第一把好手,也不過在京城這一方小小天地里折騰,真刀真槍地打起來,手無寸鐵、麾下無兵,誰能抵擋呢? 一時間,滿京城最熱鬧的地方,竟然是刑部與大理寺,謝凝的御案上摞著的請罪奏折足足有一尺高。 “可是,陛下……”瓊葉一邊服侍著沐浴,一邊皺眉問道:“婢子大膽,婢子怎么覺著陛下您雷聲大雨點小,一路大張旗鼓地查,卻沒真正懲治了誰呢?” 瓊葉一樣一樣地數(shù)著:“當日您忽然中毒,咱們這些服侍的人可嚇壞了,難過地恨不能將那逆賊千刀萬剮了,您將人抓了,卻只是關著,什么也不說。我的陛下!毒害您這就是謀逆的大罪!您怎么還按捺著不說話呢?還有高丞相的公子帶人擅闖禁宮之事,您只是將幾個小將領殺了,沒動高丞相什么呀!還有現(xiàn)在刑部和大理寺查了都快一個月了,怎么什么都沒查到?陛下……” “好了,快住嘴?!碧m橈走過來道,“你不是那些逆賊,當然感覺不出陛下這些布局有什么威脅,現(xiàn)在呀,只怕那些人誰也睡不好呢!” 謝凝被逗得哈哈笑,問道:“瓊葉兒,你以為朕的御書房里,那些請罪的奏折都是白上的么?真正要慌的人,現(xiàn)在才開始害怕呢?!?/br> 瓊葉眨眨眼,是真的不懂。 而有些人是真的慌。 “王爺?!惫芗揖皹s擔心地說,“如今咱們被金吾衛(wèi)圍在府中,外邊對于老王妃的風言風語甚多,咱們王府籠絡了這么多年,好容易才籠絡的官員,如今紛紛都投向了女帝,不敢再輕舉妄動。王爺,咱們現(xiàn)在要怎么辦?” 這就是造反的難處,若是沒有兵權,就算殺了皇帝,也只能淪為出頭鳥被掌握兵權的人殺了而已。景淵揉了揉太陽xue,吩咐道:“給御史臺的人傳信,讓他們上奏?!?/br> 傳信倒是不難,難在……景榮問道:“王爺,上奏什么?” 景榮嘴角含笑,吐出一個字:“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