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zhǔn)備出發(fā)，發(fā)兩路走，通知后邊的人加快腳步。”陸離吩咐道，“將馬牽來。”

    “是。”黃奎很快將人分成兩撥，親自將馬牽來，問道：“公子，那么屬下……”

    “你去跟那位風(fēng)流子確認(rèn)一下情況，隨后回報?！标戨x足尖一點，騰身而起，抱著謝凝穩(wěn)穩(wěn)地落在馬鞍上，隨后將謝凝調(diào)了個姿勢，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摟著謝凝，道：“時間不多，行動吧?！?/br>
    “是！”黃奎抱拳，與那十個車夫立刻離開了。

    陸離也不再多看山洞里的人一眼，策馬緩緩走了。

    這一出變故只將流民們看得目瞪口呆，大水呆呆地問道：“這位公子如此厲害，為何會被我們用竹竿劫回來？還有，他的藥材……不要了么？”

    恐怕在他眼里，這些能救無數(shù)流民的藥材也不值一文呢。

    小石頭真正的認(rèn)識到了什么叫從容不迫與成竹在胸，也第一次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而已。那一瞬間，他心里有種強烈的沖動，于是他快速地找到了那頭謝凝騎的小青驢，翻身而上。

    “大水哥，這對夫婦太不尋常，我要跟著他們，以免江南形勢再有什么變化。你們在山洞里好好養(yǎng)病，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們有藥，否則會被搶奪，被殺死，知道么？馬上就天暖了，多找點魚蝦給莫愁姑姑吃，我很快會回來的，你照顧好秀兒……”

    “石頭哥哥，你要去哪？我也去！”秀兒一看情況不對，立刻跑過來抱住了驢蹄子，大聲說：“不帶我我就不讓你走！”

    “秀兒聽話！”小石頭著急道，“我是……”

    “你是答應(yīng)我娘要照顧我一輩子的！”秀兒要哭了，“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小石頭沒辦法，只能將秀兒拎到身前，催著青驢追了出去。

    第97章 龍首

    小石頭催著小青驢追了上去，好在他們倆都不重，青驢跑得很快。最重要的是陸離在前方不緊不慢地走著，仿佛在等著他。見了小石頭，陸離不說話也不趕他走，只是讓他們倆跟著。

    四人就這么走著，沒多久謝凝醒來了，見到小石頭也不吃驚，只是道：“先找個小鎮(zhèn)住下，給他們換些衣服?！?/br>
    陸離低頭問道：“你不問我要去哪里么？”

    謝凝方才睡醒，靠著他懶洋洋地閉著眼睛，道：“既然已經(jīng)發(fā)話將事情交給你，我便不會過問半分，你若是有膽子，便將我賣了吧?！?/br>
    陸離想了一下，他不僅沒膽子，還舍不得。

    馬兒和青驢趕路，下午便到了離揚州最近的一個小鎮(zhèn)。陸離在客棧里定了房，謝凝讓小石頭和秀兒在客棧里等著，她與陸離出門買了衣服，回來之后便讓小二準(zhǔn)備熱水，謝凝幫秀兒好好地洗了個澡，還讓她坐在凳子上，為她擦頭發(fā)。

    秀兒乖乖坐著，終于忍不住問道：“姨姨……”

    “嗯？”

    秀兒怯怯地問道：“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謝凝沒回答，只問道：“秀兒，你今年幾歲了？”

    “六歲了?！?/br>
    謝凝便道：“我的孩子若是長大，今年也該四歲了?！?/br>
    “哦……”秀兒好像明白她的傷心了，便拍了拍她的手，童聲稚氣地說：“姨姨，不傷心，我和石頭哥哥都沒了娘親，也是傷心了很久就不傷心了?！?/br>
    “是么？原來你與小石頭不是一個娘親的？”謝凝隨口問道，“那你們各自的娘親呢？”

    “我娘親死啦！”秀兒難過地說，“我和娘親一直住在水車村，那里可好玩了，有瀑布，還有好多魚蝦，我能給娘親抓魚做飯呢！可是有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壞人沖進來要找娘親，娘親將我藏在地窖里。等我出來時，娘親……娘親身上都是血……”

    她說著，大大的眼睛里好像忽然下了雨，淚珠嘩啦一下流了出來。謝凝登時嚇得把梳子放下了，抱著她道：“對不起，都是姨姨不好，姨姨不該同你說這些的。”

    “我沒事，我哭一哭就好了，姨姨，石頭哥哥的娘親也沒有了，我不敢在他面前哭，我都好久沒哭了，可是想起娘親，我就想哭?！毙銉壕局囊律啦裂蹨I，嗚咽地說：“那些人真是壞死了！我當(dāng)時還以為石頭哥哥和他的娘親也是壞人呢，還咬了石頭哥哥，可是娘親說他們不是壞人，還讓石頭哥哥照顧我?？墒恰Α?/br>
    她年紀(jì)這樣小，竟然也學(xué)會了嘆氣。“石頭哥哥的娘親沒多久也死啦！”

    謝凝皺眉：“怎么如此？”

    “石頭哥哥說，他的娘親中了一種很可怕的毒，本想叫我娘親治病的，可是娘親被壞人害死了，蘭姨也沒救了。他們幫我把娘親埋了，在我家住了兩個月，蘭姨親便沒了。石頭哥哥好傷心，我也好傷心，蘭姨好漂亮啊，和姨姨你一樣漂亮?！?/br>
    謝凝暗自分析著這話里的意思，分明是兩個單身帶孩子隱居的女子遭到了歹人的毒手，只是不知這紛爭究竟是官家還是江湖上的。她將秀兒的頭發(fā)擦干了，給秀兒綁了個雙丫髻，還戴上了兩朵粉粉嫩嫩的絹花，丫髻下邊垂著緞帶，一邊戴上，還一邊伸手給秀兒理了理。不經(jīng)意間，她的手上戴著的赤金龍鐲滑下。

    “咦？”秀兒吃驚地說，“這個頭，和石頭哥哥背上的那個好像哦！”

    謝凝心里沒由來地一跳，問道：“什么？”

    “就是這個鐲子啊?！毙愣胫钢C子的龍首說，“石頭哥哥背上本來也有這樣的東西，蘭姨說這是龍，有角的?？墒遣恢罏槭裁刺m姨死之前將石頭哥哥背上的龍給……嗯，蘭姨說那叫刺青，給刺了很多云朵，看起來跟這個就不一樣了，好像有次我們在街上看到的無賴哦！”

    背上的龍，故意遮掉，這一切都在昭示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饒是謝凝一向鎮(zhèn)定，也不禁心驚rou跳。她勉強保持著鎮(zhèn)定，牽著秀兒的手下了樓，叫了飯菜給秀兒吃。樓梯聲響起，小石頭也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下來，衣服是陸離選的，一身淡青的箭袖袍，外邊罩著一件石青半臂，束著腰，一股精神抖擻的少年氣。

    “換好衣服啦？”謝凝只這一會兒已將心緒給壓了下去，笑道：“先吃點東西便，對了，我家相公呢？”

    “不知道?！毙∈^不知如何面對她，感激、愧疚、難堪、仰慕，各種情緒混在一起，最后只能冷面冷言?！澳悴粫约喝タ疵矗俊?/br>
    時機正好。謝凝便站起來道：“那我去看看，小石頭，你看好秀兒，我去去就回?！?/br>
    語罷起身上樓，路過小二時，又讓小二將熱水送上去。

    小石頭察覺自己說話重了，本來還想跟上去道歉。聽到她叫送熱水，又想起她這位大戶人家的夫人兩天沒能洗澡了，便臉一紅，趕緊坐下了，督促秀兒吃飯。

    謝凝十分沉得住氣，先讓小二將房間里的浴桶倒?jié)M了水，才去敲了對面的門，道：“相公？”

    陸離也趁機在里邊草草地沐浴更衣，聽到動靜隨手系了單衣便走了出來，問道：“發(fā)生何事？”

    他頭發(fā)還是濕的，一滴水自鬢角滑下臉頰，順著脖子往下，沒入他隱約露出的精壯胸膛。謝凝看著只是一呆，不由得想起他身軀的樣子，臉上發(fā)燙。她不自在地別過眼，輕聲道：“我……我想洗個澡，相公，為我守住房門吧。”

    陸離也是一愣，別過眼道：“那你去吧，我在門外守著?！?/br>
    謝凝將頭低得更厲害了，輕聲道：“請……請相公入房內(nèi)為我守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