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陸離只能壓下心里的無數(shù)念想，趁著兩人挨得近，輕聲問道：“陛下，如今你也能看清這小子的面目了，臣向您請示一句——陛下是要來文的還是武的呢？”

    若是來文的，那就曉之以理，若是來武的……莫說這一百多號人里有一半是老弱病殘，即便全都是精兵，有他和那十一個手下在，要收拾也綽綽有余。

    謝凝明白，她垂首沉思了一下，道：“江南的事，只怕這還是冰山一角，最好是來文的，太尉若是沒異議，就與朕□□白臉吧?！?/br>
    陸離不禁輕笑：“陛下，您還真是會打算盤，什么得罪人的事都叫臣來，可怎么補償臣才好？”

    謝凝也笑了：“此事若成，朕自然是大大有賞?！?/br>
    這話是說什么獎賞都可以么？若是……他癡心妄想她的原諒呢？陸離心中一動，不敢往下奢望，只道：“那請陛下與臣合作無間了?！?/br>
    語罷揚聲叫道：“小石頭？秀兒？有沒有誰？過來一下！”

    小石頭吩咐過不許輕易動這兩個人，是以有人聽到了動靜便去告訴小石頭了。

    “陸公子，你什么少爺毛病犯了？”小石頭走來，皺眉問道。

    陸離道：“現(xiàn)在我們都在你的地盤了，你綁著我可以，先將我娘子的手解開吧。她身子不好，總是被綁著氣血不行，萬一生病了怎么辦？你放心，我在這里，她絕不會跑的，再者她一個弱女子，這荒山野嶺的，能跑到哪去？”

    他說的也是，但是……小石頭正皺眉想著，忽然庾婆婆跌跌撞撞地跑來，驚慌地叫道：“小石頭，不……不好啦！莫愁她……她要生啦！”

    第94章 相助

    “??？要生了？”小石頭一聽就將謝凝和陸離扔下了，轉(zhuǎn)身就走?！翱鞄胰タ纯?。”

    陸離與謝凝對望一眼，心里都有了算計。

    謝凝仍然依偎在陸離身邊，窩在他的肩上，低聲問道：“這孩子的傷怎么這么快就好了？不是肋骨斷了么？”

    “他身上有點武功，體質(zhì)也非常特殊，自己也懂點醫(yī)術(shù)。好完全是不可能的，應(yīng)該是強行用夾板束縛住肋骨，強撐著走動?！标戨x被她這個姿勢弄得心猿意馬，只好盯著山洞里來來去去忙碌的人，小聲道：“你看他現(xiàn)在根本不能彎腰?！?/br>
    謝凝看去，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只是和陸離看著山洞里的一切。

    山洞里很曲折，不是一個完整的圓形，謝凝和陸離被放在最外面的一層，隔了石頭和巖壁，里邊還有人，只是看不清。剛才那些低低的咳嗽聲，就是從里邊傳出來的，想必那位莫愁姑娘也是在里面。

    小石頭和秀兒、庾婆婆都往里面趕，各種著急的聲音傳來，一會兒是“怎么辦”，一會兒是“她不說話不行”，還有“這里根本沒有藥”。里邊亂成一團，秀兒沒一會兒就急哭了，叫道：“石頭哥哥，怎么辦？莫愁姑姑不會回答我了！”

    聞訊趕回的男人們?nèi)季奂谏蕉赐膺?，來來回回地走著，只是擔心。謝凝與陸離就像兩個隔岸觀火的局外人，表情冷靜而從容。

    “這是個好機會?！敝x凝忽然道。

    陸離知道她想做什么，便嘆了口氣，道：“那便試一試吧?！?/br>
    謝凝忍不住一笑，隨即收斂表情，揚聲叫道：“放開我！我相公會醫(yī)術(shù)，能救那位夫人！”

    守在外邊的男人們登時一喜，“你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們這么多人，我們也跑不了，還怕什么？”陸離道，“將繩子解開，我和我娘子進去看看?！?/br>
    外邊的男人來不及請示小石頭，直接將兩人的繩子解開了。陸離扶著謝凝站起來，一手環(huán)過她的肩，握著她的手揉著手腕，一邊往山洞里邊走去。好在那披帛十分柔軟，并未將謝凝的手捆出淤青。

    走到里邊，兩人都吃了一驚。山洞里面的空間比外面大很多，地上鋪著干草，一排一排都是病氣沉沉的流民。一個孕婦躺在一角，鬢邊的發(fā)全都被汗水打濕了，有一聲沒一聲地呻1吟著，仿佛隨時都會斷氣一樣。小石頭和秀兒、庾婆婆跪在她旁邊，不斷地鼓勵著她，要她用力。

    “你現(xiàn)在叫她用力只會害死她。”陸離道。

    小石頭瞬間站了起來，陰沉道：“誰將你們放出來的？”

    “小石頭，你別著急，我們沒有惡意?！敝x凝柔聲道，“我丈夫略懂歧黃之術(shù)，或許能幫到這位夫人。你……恕我直言，小石頭，你似乎并不懂如何接生，這位婆婆也不懂?！?/br>
    在相信敵人和讓親人冒險之間，小石頭艱難地抉擇著，最后選擇了前者。他讓開一步，說：“好，你來。如果莫愁姑姑死了，我就讓花花咬死你！”

    陸離臉上的神色淡淡，在莫愁身邊跽坐，為莫愁把脈，又翻了看了莫愁的眼皮，說：“她身子虛弱得很，恐怕支撐不到生產(chǎn)。你劫持的馬車里有一支野山參，去將那野山參切斷，三碗水煎成一碗。”

    “好！”小石頭立刻讓秀兒去叮囑人了，問道：“還有呢？”

    “架鍋，燒熱水，還有，準備布簾和火堆，將她移到亮的地方去。”陸離斥責道，“這地方既不通風(fēng)又十分潮濕，你竟然讓一個孕婦睡在這里！”

    他語氣并不嚴厲，小石頭卻仿佛覺得威嚴迎頭壓下，將他壓得頭都低了，低聲道：“我……我這就叫人將她移到外邊去?！?/br>
    幾個大漢趕來，小心地將莫愁抬到外邊光亮處，有人將謝凝馬車上的車簾給撕了下來，權(quán)當是簾子。陸離也不惱，將簾子蓋在莫愁身上，輕聲問道：“九娘，你要幫我看著她……她的身體，可以么？若是不行，讓小石頭來，他到底還是個孩子，不必避嫌?！?/br>
    “恐怕他并不將自己當成小孩子。”謝凝笑道，“還是我來吧，要怎么做？”

    “你看看……開口了么？”陸離含糊地說，補充道：“你知道的?！?/br>
    謝凝驀地想起從前他那些厚顏無恥的事，臉上也不由得一紅，忙掀開布簾看一下，說：“開了有半指了?！?/br>
    “可能還要一兩個時辰才能生產(chǎn)。”陸離道，“小石頭，讓她學(xué)會均勻呼吸，慢慢地呼吸，保證每一次都能充足地吸氣?！?/br>
    “莫愁姑姑，你聽到了嗎？”小石頭立刻說，“聽我的話，慢慢呼吸?！?/br>
    他一點一點地引導(dǎo)著莫愁呼吸的頻率，陸離又讓人準備熱水、干凈的布巾還有熱湯。先是喂莫愁吃了混了rou干的熱粥，過了一段時間便開始喂她喝了一點參湯。

    “她身子極弱，不能多喝，每次只能喝幾勺?！标戨x叮囑道道，“九娘？”

    “開了快一指了?！敝x凝道。

    “好?！标戨x吩咐道，“小石頭，將布巾給她咬住，別讓她咬傷自己。對她說，你數(shù)一二三，一二吸氣，三吐氣，呼吸兩次之后讓她用力?！?/br>
    “好！”小石頭對他已是言聽計從，立刻將布巾給莫愁咬上，抓著莫愁的手說：“莫愁姑姑，你聽到了嗎？我數(shù)一二你就吸氣，慢慢地吸氣，三吐氣，我讓你用力你就用力好不好？”

    莫愁回復(fù)了一點力氣，點了點頭，按照小石頭的話一次次努力著，中途幾次力竭，陸離立刻讓人將參湯端來，讓秀兒喂她幾口。如此忙了兩三個時辰，莫愁終于順利產(chǎn)下一個男嬰。

    “哇——”嬰兒的啼哭在山洞里響起，周圍的人都歡呼起來。“太好了！生啦！”

    秀兒和小石頭開心地抱在了一起，庾婆婆在抹眼淚，外邊的男人也又叫又跳的。謝凝松了口氣站起來，慢慢地走出了山洞，身后是陸離有條不紊吩咐的聲音。

    “小石頭將臍帶咬斷，把熱水端來，為嬰兒洗澡，把九娘的披帛折疊好包好他，放在馬車那塊虎皮毯子上。來幾個人，給孕婦吃點東西，免得她力竭?；馃簏c，免得她受寒。去找找附近有沒有什么禽1獸魚蝦，給她做點好吃的，等她醒了就讓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