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杯?cè)~勾著嘴角笑了，緩緩地說：“小娘子，同我來吧！”

    司月猶豫不舍地看著陸離，慢慢地隨瓊?cè)~走了。甲板上又恢復(fù)了平靜，只是氣氛變得十分怪異，謝凝剛剛還跟陸離有些交流，現(xiàn)在只撫著雪豹的頭看著濤濤運(yùn)河水，一句話不說。

    也就是從這時開始，整個出行都透著一股緊張的怪異，陸離幾次三番想找謝凝解釋，想示好，而謝凝總是理也不理，直接從他身邊走過了。謝凝雖然下令讓陸離與司月在一個房間里，但是每天晚上都要陸離去甲板上指揮巡邏，一去就是一整晚，白天司月又被瓊?cè)~拉著去小廚房幫忙，兩個人根本連見面的機(jī)會都沒有。

    整艘船的人都知道謝凝心里怒氣難消，所以誰也不敢多說一句，鐘銘之這個粗枝大葉連蹦帶跳的小世子都不敢大聲說話了。如此過了七八天，船便過了黃河，進(jìn)入河南道境內(nèi)。

    這天晚上，翊衛(wèi)好不容易在黃河里打了一尾鯉魚，蘭橈燒了一碗好湯，小心翼翼地端給謝凝喝了。

    嘗了一口，謝凝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笑容，道：“果然黃河里打上的鯉魚滋味不同，便是宮里也不能喝到這樣好的魚湯。”

    翊衛(wèi)與宮女們都齊齊松了口氣，蘭橈趁機(jī)便道：“小姐喜歡，就喝多點(diǎn)，婢子給您盛上。”說著便要去盛湯，不曾想就在這時，陸離抓著司月的手大步走來，怒道：“你這是何意？”

    謝凝臉上好不容易出現(xiàn)的笑容就這么沒了，她將湯匙放下，淡淡問道：“我還想問陸公子這么氣勢洶洶的是何意呢！”

    陸離一甩手將司月推到她面前，怒道：“你為何令雪豹去嚇?biāo)?？?/br>
    眾人看去，只見司月臉上全是驚恐之色，眼下的黑眼圈又厚又重，像是許多天都沒能睡好一般，模樣甚是憔悴。聽了陸離的話，眾人才想起這些天都沒見到雪豹跟在謝凝身邊，原來竟給放在司月的房間里，嚇唬司月去了?？蓱z司月一個弱女子，別說豹子了，就連只貓也沒養(yǎng)過，被雪豹一嚇幾乎魂飛魄散。

    “她已經(jīng)多日不曾安眠，若不是我方才忽然去房間里，你還想用雪豹嚇?biāo)嗑茫俊标戨x忍著怒氣道，“你既不愿她在船上，將她送回京城去便是了，何苦這樣折磨她？”

    “我哪里折磨她了？雪豹性子貪玩你也不是不知道，與我何干？”謝凝低下頭懶得多看一眼，繼續(xù)喝著她的鮮魚湯。

    “你……”陸離見她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不禁更生氣了，手中勁力一吐便將她手中的湯碗給摔了?！拔以谕阏f話，你做這個愛理不理的樣子給誰看？”

    “咣啷——”瓷碗摔碎的聲音清脆，連運(yùn)河上的波濤都遮蓋不住，孟季衡見狀，嗆的一聲長劍出鞘三分，冷冷道：“太尉，你放肆！”

    陸離的神色一僵，站在那里沒有說話。

    謝凝便靜靜地看著他，片刻之后，她忽然笑了?！瓣戨x，看來你始終不記得，朕現(xiàn)在是女帝，而不是當(dāng)年那人人可以欺負(fù)的公主了。朕的船，隨隨便便就塞一個人上來。陸離，朕沒給你的小妾安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再拖出去亂刀砍死，已經(jīng)非常給你面子了。不曾想朕給你面子你卻敢在朕面前放肆，你是不是以為，朕的翊衛(wèi)當(dāng)真是給朕當(dāng)嬪妃用的？”

    她說著聲音驀地一沉，喝道：“來人！”

    “陛下！”孟季衡、衛(wèi)煜等一干翊衛(wèi)立刻俯首聽令。

    陸離瞬間變了臉色，“謝凝，你想干什么？”

    謝凝冷冷道：“太尉陸離之妾司月潛入御船，圖謀不軌，更冒犯天顏，著翊衛(wèi)格殺當(dāng)場！”

    “是！”孟季衡與衛(wèi)煜配合無間，衛(wèi)煜帶著一隊(duì)十八人護(hù)衛(wèi)在謝凝身邊，孟季衡則長劍出鞘，斜指地面，一步步走向癱坐在地上的司月。

    “你敢！”陸離擋住孟季衡的去路，面色陰沉?！熬蛻{你？”

    “太尉武功蓋世，滿朝皆知?！泵霞竞饴洱X一笑，握緊了手中劍柄，緩緩道：“但末將既然入了翊衛(wèi)，便要以此身此劍護(hù)衛(wèi)陛下威嚴(yán)，太尉若是執(zhí)意阻攔，末將只好冒昧請教太尉高招了！”

    “呵，螳臂當(dāng)車，自不量力！”陸離冷笑一聲，竟以空手對陣孟季衡的長劍，屈指一彈，要將劍刃彈開。

    “那么，末將就斗膽了！”孟季衡大喝一聲，迎了上去。

    兩人霎時間在狹窄的甲板上打了起來，誰也不曾料到，出行的途中女帝身邊的翊衛(wèi)竟然與太尉動手起來，起因還是因?yàn)橐粋€無關(guān)緊要的女子！

    孟季衡的武功次于陶允嵐，也是京城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但陸離畢竟久經(jīng)沙場，臨陣對敵的經(jīng)驗(yàn)不知比孟季衡高出多少。孟季衡勉強(qiáng)仗著手中寶劍支撐著，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陸離拿下。

    謝凝見狀，當(dāng)機(jī)立斷地下令道：“都給朕圍上去！今日務(wù)必將這廝連同那賤婢一同殺了！”

    翊衛(wèi)們這才明白，原來女帝一早就想除去陸離了，司月之事不過是借題發(fā)揮而已。于是一聲令下，翊衛(wèi)中只留了三個人護(hù)衛(wèi)謝凝，其他的全都圍了上去。船本來就不大，甲板也窄得很，翊衛(wèi)們一圍上去，陸離能活動的范圍就更加小了。

    他漸漸被逼到船舷邊上，形容狼狽起來。一指彈開襲來的細(xì)長腰刀，陸離恨聲道：“謝凝，原來你一早就打定主意要?dú)⑽?！?/br>
    “不錯。”謝凝坐在一桌子佳肴面前，悠閑地斟了一杯酒，笑道：“陸離，自從三年前你將朕抬到紫宸殿要和離的那一刻，朕就無時不刻不想殺了你！朕著實(shí)想將當(dāng)日所受的屈辱千倍萬倍還給你，可惜，朕手中的權(quán)力不足，只能令你死在這運(yùn)河里！——翊衛(wèi)聽令，格殺勿論！”

    “你……”陸離咬牙道，“謝凝，一夜夫妻百夜恩，你竟如此狠心？”

    “百日恩？”謝凝冷笑道，“當(dāng)日你令朕遭天下人恥笑時，又何嘗顧慮過夫妻間的恩情！”

    她越說越恨，忽然看到地上嚇傻了的司月，便冷笑一聲站了起來。

    “你……你想做什么？”司月見她一步步走來，嚇得渾身顫抖，掙扎著往后退?！澳悴灰^來！不要?dú)⑽?！?/br>
    “呵……”謝凝笑了一聲，往旁邊伸出手，道：“刀。”

    一個翊衛(wèi)立刻將腰刀抽了出來，雙手奉到謝凝手中。謝凝握著刀走向司月，淡淡道：“能死在朕的手下，你當(dāng)覺得無上榮寵，畢竟朕親手殺的人，你還是第一個呢。”

    “不……”司月哭著爬起來，奪路而逃，然而她身后只是船舷，哪里還有什么路？她驚慌地轉(zhuǎn)頭看著謝凝，忽然一咬牙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愿死在你的劍下，太尉，是妾身連累你了！”

    語罷爬上船舷，跳入運(yùn)河之中。

    “司月！”陸離見狀不由得大急，足尖一點(diǎn)船舷便要伸手去救人。

    謝凝等的就是現(xiàn)在，立刻喝道：“青瓷！”

    一直按兵不動的青瓷當(dāng)即將甩出一串泛著幽藍(lán)光芒的暗器，黑暗里只聽一聲悶哼，接著便是落水聲，水聲之后便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謝凝一身錦衣羅裳站在船頭，靜靜地看著黑沉沉的水面。夜風(fēng)吹來，羅裙與披帛悠悠飄蕩，恍如神仙中人。許久之后，她最后忽然低低地笑了。

    “傳朕紫宸令，太尉陸離不慎落水，著各道州府全力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語音重重地落在最后四個字上。

    第89章 追查

    黃河自來天塹難渡，因此大運(yùn)河與黃河交匯處并沒有可以安歇的大市鎮(zhèn)，倒是交匯處再往南有個面積頗大的水域，當(dāng)名為大野澤，與運(yùn)河河堤相距不過數(shù)丈。

    是夜，一道人影從運(yùn)河中悄悄地冒出，肩上還扛著另一個人，上了岸便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氣。大野澤里滿是新生的蘆葦，半長不長，一葉扁舟從蘆葦蕩里劃來，身材高大的船夫手里提著一盞燈籠，上了岸便悄聲笑道：“老大，你怎會如此狼狽？被那些你傷了心的少年郎追殺么？”

    坐在地上喘息的女子一把將臉上的□□給扯了，露出一張婉約秀美的臉，哀嘆道：“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兒哪能嚇住姑奶奶我？我這是被女人嚇住了，我的個乖乖，就算是做戲，這也太嚇人了點(diǎn)！黃奎兒，快將侯爺抱到船艙里去?！?/br>